“好強啊!”
結界外,南方大廈樓頂上,禪院真希看著半空那道影像所展示的光景,一時震撼地失神,口中不由自主地呢喃著。
羅伊一分鐘前進入結界。
跟對手的對話花了半分鐘。
然后半分鐘不到,他就正面殺了第一個敵人。
那個粉發女人看著就相當強,尤其術式能力相當詭異,攻守兼備,但羅伊愣是在三十秒不到的時間內將她正面擊潰。
真希自詡自己這幾個月來進步良多,可以說和之前的自己形成天壤之別。
但讓她在三十秒之內殺死那個粉發的女人,她自覺毫無把握。
贏肯定能贏。
但花的時間肯定會遠超羅伊。
“羅伊老師的戰斗技術真是驚人!”
乙骨憂太看了一陣,靠著咒力強化五官才看清羅伊的動作,聽到真希的感慨,他也忍不住贊嘆起來。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剛才對付那個女人的時候幾乎沒用幾次咒力,制勝的關鍵應該是那特殊的步法……不知道對不對,我畢竟不是肉搏派,但應該是這樣吧?”
“在場也沒人能做出比你更準確的判斷了,應該就是你說的那樣吧。”
夜蛾正道的神情卻不像他和真希一樣輕松,反而依舊帶著些許肉眼可見的擔憂。
他緊跟著就話鋒一轉。
“但接下來,恐怕就沒那么輕松了。”
影像之中。
漏瑚和陀艮緊隨其后趕到了現場,初步交手發現不敵,竟然直接分散開來,向四周的普通人殺了過去。
“好卑鄙的家伙!”
虎杖悠仁看到這一幕,當即發出不忿的大叫。
“這就是咒靈的做法。”
“還是別對咒靈抱有太大的期待比較好。”
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對視了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許無奈,兩人分別向虎杖告誡道。
“這里最好的選擇是盯著一個咒靈殺吧。”
禪院真希看著漏瑚和陀艮襲擊人類的那一幕,冷著一張俏臉,語氣毫無起伏地道。
“……說的沒錯,這個情況,必須要先將那兩頭咒靈祓除,才能談救人質的事,不然的話,人質的死亡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術師反而會束手束腳、疲于奔命。”
乙骨憂太暗暗嘆息一聲。
從他的角度,他當然更希望優先救人,他有式神里香,可以同時擋住兩個特級咒靈。
不過就算真的有,眼下也不適合用出來。
設計了這個結界陷阱的人還沒有出面,里面說不定還有更多的危險,手里必須要捏著更多的底牌,才能安心對抗隱藏在水面之下的那些危險。
哪怕是虎杖悠仁,看著影像中的那一幕,心里再窩火,耳邊聽著兩人的對話,也不由無話可說。
虎杖悠仁雖然是個理想派,但他并不愚蠢,他好就好在不會跟現實對著干,他會在現實允許的情況下盡量救人。
畫面之中,羅伊死抓著漏瑚一人痛揍,兩個咒靈無奈,果然放棄了人質戰術。
一旁,波奇醬也仰著頭看著影像。
半空中的影像不止一個,為數眾多的黃銅鳥翱翔在半空中,從各個角度發送著里面的景象。
“……啊?”
某一刻,波奇醬忽然張開了嘴巴。
“不妙,是領域……!”
夜蛾正道忽然面色一變。
影像之中,章魚咒靈為了解救火山頭咒靈,結印向羅伊沖了過去,眨眼間便展開了領域,將羅伊覆蓋了進去。
“很不妙嗎?”
乙骨憂太被夜蛾正道的語氣搞得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羅伊老師應該也會領域吧?就算對手的領域再強,應該也能做到中和……”
“我從沒聽說過他會領域。”
夜蛾正道沉著一張臉,神色帶著些許難安之色。
“……真的嗎?”
乙骨憂太微微瞪大雙眼,求證一樣不可思議地看向身旁的真希。
“羅伊老師甚至能幫助我完善領域,應該不可能不會吧?”
后方的伏黑惠忍不住插入了幾人的談話。
這個月訓練的時候,羅伊就幫他完善了他那不完全的領域。
“我之前倒是問過他這件事。”
真希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聲,神色中浮現出些許的不確定。
“羅伊老師的回答是——會,也不會。”
“什么意思?”
乙骨憂太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什么叫會也不會呀?
領域這東西,就連他都會,羅伊老師不至于不會吧?
“我當時也是這么問的。”
真希拄著下巴,回憶著當時羅伊的說法。
“他當時是這么說的——他不喜歡。”
……不喜歡?
乙骨憂太撓了撓腦袋,被這番話搞得迷糊不已,感覺頭好癢。
“如果不會領域的話,對上會領域的強者,會非常麻煩哪!”
完全搞不懂羅伊的想法的乙骨憂太,這時候心中也不由升起一絲忐忑。
“我也有思考過,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禪院真希抬起頭,看著半空中的影像,話語若有所指。
“所謂的不喜歡,恐怕指的是不滿意——現在的領域的力量,他看不上!”
“我們咒靈,才不是不完全的生物!”
領域中,熱帶海洋沙灘上,陀艮雙手緊握。
他雙眼緊緊鎖定著羅伊,眼神十分平靜,就像是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命運一樣,并沒有憤怒,也沒有不甘,平靜地接受了一切。
但唯獨在羅伊的那番話上,他打心底里涌出強烈的怒火。
“難道人類就是什么完美的生物嗎?到處繁殖、無邊無際地擴張、掠奪印入眼簾的一切,天空、大地、海洋,到處都充滿了你們掠奪的痕跡!可笑的是,人類明明在不斷掠奪,還總是標榜自己的偉大——就跟你一樣!就好像這世上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人類而存在的一樣,但我們咒靈卻不會這么做,起碼我們咒靈只針對人類,你有什么資格鄙夷我們!”
“這次是想跟我探討靈長類的權利嗎?真是可笑!”
羅伊滿是不以為然地扯著嘴角,下巴高高昂起,蔑視著眼前的海洋咒靈。
“當人類作為獨一無二的靈長類而存在時,企圖推翻人類地位的那些種族就會用各種借口來攻擊人類,他們的話看似有那么一些道理,本質不過是以果導因,是為了推翻人類的地位才攻擊人類的不合理之處,說到底,你們不過就是想搶走人類的靈長類地位而已吧?”
陀艮沉默了下去,沒有說話。
這的確是他們的最終目標。
無論是真人、漏瑚,還是花御,乃至是他,都在為這個目標而努力。
羅伊完全說中了他們的意圖,讓他無法反駁。
“跟我說這些,是為了拖延時間吧?”
見他不再言語,羅伊嗤笑一聲,壓低身體重心。
“老實講,雜魚不管有幾個,我都無所謂,給你們一個掙扎的機會也可以,不過我已經說了,你要第二個死,所以——你不可以活!”
“在把你拉進這里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尸骨無存的準備!”
嗅到羅伊身上重新點燃的惡意,陀艮神色一緊。
他毫不猶豫地合握雙掌,龐大的咒力順著印暴漲開來。
“術式開放·死累累涌軍!”
術式解放的剎那,陽光明媚的沙灘驟然被大量的陰影填充其中。
注目看去,無數奇形怪狀的魚型怪物,出現在了陀艮的身邊,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
“就算是死,我也要發揮出死亡的價值!我一定會盡全力拖延時間,給漏瑚和其他人匯合的機會,同時盡可能消耗你的咒力!”
陀艮神色堅毅,心中下定了視死如歸的決心。
出現在他周圍的那些怪魚,每一個都有四五米長,全都是他召喚出來的式神,每一個都是食肉類的深海生物,每一樣都可以在大海之中找到原型。
拖延時間的要訣,無非就是堆數量!
“這可以無限召喚式神的領域,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在最短的時間里擊潰!”
陀艮下定決心,念頭一動。
怪魚們便飛一般地沖了出去,無視了水壓的差距,甚至在天上飛著,襲擊向對面的羅伊。
說是“襲擊”,然而,舉凡領域,都有必中的效果!
怪魚們在飛出去的剎那,就已經猶如瞬移一樣橫跨了海岸線,出現在了羅伊的身邊,將他整個淹沒。
“式神加必中,也就意味著所有式神的攻擊都會瞬移!”
陀艮飄在半空中,帶著濃濃忐忑的目光俯視著下方的沙灘。
怪魚們已經將羅伊整個淹沒,整個海岸都被無數的怪魚占據,羅伊那不足兩米的身高,在這群動輒四五米的怪物群中,連身影都變得無比渺小,難以捕捉。
但是這樣的攻勢,就算能防下來,保持無傷就已經很艱難了。
“噗嗤!噗嗤!”
“噗嗤噗嗤噗嗤!”
就在陀艮這樣想的時候,一連串的穿刺聲像是鞭炮般在他耳邊炸響。
“怎么了?”
他心中一緊,連忙低頭看去。
只見聚集在沙灘上的那些怪魚,一個個好像被無形的尖刺給貫穿了般,渾身上下飆射出大量的鮮血。
遠遠望去,像是有一只巨型海膽在魚群的中央,把所有靠近他的東西全都扎成了刺猬!
轟的一聲,魚群被踹飛出去。
羅伊雙手結印,兩手十指相扣,食指如尖刺般豎起合攏。
怪魚式神再度涌上,瞬移一樣出現在他面前,長滿鋸齒般獠牙的大嘴黑黝黝地張開,毫不留情地咬向他的腦袋。
但它的嘴剛觸及羅伊的體表,就被一股不知何處而來的尖刺驟然刺穿了嘴巴,甚至貫穿了腦袋!
“那是什么?”
陀艮面色倏然變得異常陰沉。
這不知名的手段又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陀艮剛剛完成變態沒有多久,羂索又有意瞞著他們很多事情,導致陀艮、漏瑚這些咒靈,對咒術界的了解無一例外都非常淺薄。
他們對咒術界的了解,僅限于術式的強度、術師的實力、反轉術式絕對不能碰而已。
羅伊雙手保持著印記,琉璃般的血色眼瞳逐漸瞇了起來。
在對領域的三大秘技之中,簡易領域和彌虛葛籠原理類似,都是以結界術在周身構建出簡易的領域,以此來抵消領域的必中效果。
而落花之情,則是讓咒力覆蓋體表,在敵人的攻擊觸及到自身咒力的瞬間,令咒力發動條件反射式地反擊。
相比之下,簡易領域和彌虛葛籠都很容易學,哪怕沒有基礎,學個一兩年,也能入門,但落花之情卻不同,在熟練之前很容易傷到自己,釘崎沒有羅伊在旁邊看著都不敢學這秘技,學習難度由此可見一斑。
但難學的同時,效果也是最強的,簡易領域和彌虛葛籠只能在領域中勉強抵抗攻擊,落花之情卻可以在領域中反擊對手,效果強弱不言自明。
羅伊之前就把這招教給了釘崎野薔薇,還幫她制定了專門的訓練方法,在交流會期間大放異彩。
“這家伙到底還有多少手牌沒打……不管你還有多少本事,我只要爭取足夠的時間就好!”
陀艮心中念頭抖轉。
他不得不承認羅伊的手段遠比他想象的豐富,簡直像是不管陷入什么困境都能拿出破局的手段來一樣。
但他心一狠,再度指揮式神們沖上。
羅伊踹飛眼前的式神尸體,腳下一蹬,以迅雷之勢沖進了海浪之中,向陀艮的方向沖了過去。
“可惡!”
陀艮咒罵一聲,迅速扇動翅膀向后方的天空升去。
與此同時,他還在不間斷地召喚式神,一個個式神被召喚出來,猶如敢死隊一樣,悍不畏死地向羅伊沖過去。
羅伊依舊維持著結印的姿勢,式神一個個沖來卻又一個個被刺穿,但那些體型巨大的式神卻像一塊塊巨大的磚頭一樣擋在他面前。
“論威力,是漏瑚的蓋棺鐵圍山更強,但若論麻煩性,還是這東西的蕩蘊平線更煩人!”
羅伊心中暗道。
蓋棺鐵圍山只有火焰,只要保護好身體沖過去,就能亂殺漏瑚。
但這蕩蘊平線中卻有大量的式神,哪怕倒下也會像塊磚頭一樣攔住去路,盡管只能攔住他很短一段時間,但那么多的式神一股腦涌來,還真挺煩人。
就好像在打游戲的時候,總是會被有碰撞反應的石頭攔住一樣,必須得繞過那些尸體才能去殺召喚師本人。
關鍵那些式神一定會瞬移跳臉,沒法繞過去,就更煩人了。
而且,咒力每以落花之情的技巧反擊一次,對羅伊的咒力都是一股消耗。
陀艮本事不大,實力也不強,但唯獨在拖延時間上非常擅長。
“但你式神也該消耗得差不多了!”
羅伊腳下一蹬,速度又快了三分,不斷踹飛或繞過眼前的式神尸體,迅速來到陀艮近前起跳。
“不妙!”
陀艮臉色發白。
腳下的海灘上躺了一地的式神尸體,粗略數去不下于五十之數!
理論上來說,這個數量的式神,配合上必中的效果,哪怕三五個一級術師在這里,應該也能正面攆殺。
結果對上羅伊這怪胎,就只拖延了一分鐘不到的功夫而已。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召喚這么多的式神,對他來說也是個很大的負擔,而且咒力消耗也相當大,體內的咒力已經逐漸跟不上消耗了。
“那這個又如何!”
陀艮將所剩不多的式神一口氣全都向羅伊扔了過去。
在必中加持下,這些式神直接瞬移出現在羅伊身邊,咬向他全身。
卻又被他以落花之情刺穿。
羅伊一腳踹在一只式神尸體上,借力向上跳去,不斷故技重施,連跳三次,繞過式神尸體的同時,也來到了高空中陀艮的面前。
“咯嘰咯嘰!”
陀艮全身緊繃,一邊向后飛去,一邊召喚出自己所能召喚的最強式神。
兩只巨型大王具足蟲出現在陀艮的身前,像是盾牌一樣攔在了他和羅伊之間,漆黑的甲殼,看著就堅硬無比。
“哈!”
羅伊嗤笑一聲,一腳踹出。
“轟!”
大王具足蟲的腦袋登時如熟透的西瓜一樣,僅僅吃了一記飛踹就炸裂開來。
“不可能!”
陀艮大吃一驚,本能地驚叫出聲。
羅伊凌空一蹬,身形回旋,又一腳踹向了另一只大王具足蟲,令其當場炸裂,步上了前一只的后塵。
“到此為止了,第二個!”
羅伊一蹬空氣,腳下氣流炸裂,將他托著沖向了陀艮。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息剎那間,陀艮已然無計可施。
他已經來不及召喚更多的式神保護自己,就算能召喚出來,一兩只的式神也壓根攔不住羅伊。
他只能怒吼一聲,攜著滿腹悲戚,以咒力強化身體,垂死掙扎般向羅伊沖了過去。
漆黑的球體猶如枯萎的落葉一般,緩緩淡化,色澤盡失,最后咔嚓一聲,如玻璃般碎裂開來,化作無數細小的咒力碎塊飄向四面八方。
漏瑚獨眼中毫無波瀾,冷靜地看著這一幕。
從陀艮把羅伊抓進領域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預料到這一幕了。
陀艮活不了。
以羅伊那個怪物做對手,他死定了。
漏瑚冷靜地接受了這一點,并且在最短的時間里想好了接下來的對策。
他不能讓陀艮白死,必須要將陀艮用生命創造的機會用上,竭盡所能對羅伊制造出最大的創傷才行!
下一刻。
一具無頭的章魚咒靈尸體,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腦袋就像是被人硬生生踹爆一樣,全身血涌如注。
那無頭尸體一陣搖晃,然后噗通一聲撲倒在地,化作黑煙緩緩消散開來。
漏瑚終于還是沒忍住,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悲傷和憤怒在他心底如海嘯一般蔓延,席卷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著報仇。
“……到頭來,居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么。”
他顫抖著,發出了痛苦的呢喃。
“沒錯,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咒靈了。”
羅伊一揮手,關上了虛數口袋。
他轉頭看向渾身都纏繞著悲憤氛圍的漏瑚,臉上非但沒有半點同情,反而還笑了起來。
笑得十分肆意。
“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你也進去陪他們怎么樣?”
他們四個咒靈。
如同家人一樣的四個咒靈。
從真人開始,花御、陀艮,全都折在了這個人類的手上。
漏瑚睜開了眼睛。
眼中一片冷漠,冰冷的殺意在眼中蔓延,緊跟著溢滿全身。
他整個人都像是成為了殺戮的化身,龐大的咒力從他身上沸騰而起,就算是神擋在面前,他此刻的怒火也會將神燒成灰燼。
“原本我也不覺得自己能活到最后,只要能完成我們的理想,讓咒靈取代人類的話,就算讓我死也無妨,反正百年之后站在荒野之上的,也不一定非要是我不可。”
“——但是,羅伊,在那之前,我會竭盡所能殺死你!就算是死,也要帶著你一起下地獄!”
這個時候。
“咚!”
“咚!”
“咚!”
巨大的蛞蝓怪物一步步踏出,伴隨著大地的劇烈震動,來到了此處,發出無聲的咆哮。
“喲,看來打得正歡嘛!這里有美味的點心嗎?”
另一側的高樓樓頂上,身形壯碩的男人頂著飛機頭發型,機車服披在身上,袒露著胸膛,帶著滿臉豪爽又快意的大笑,看向下方的一人一咒靈。
“嗤!”
而在這同時,殷紅的血液如箭矢般飚射而來,在驚人的速度之下,銳利的尖端猶如刀鋒般向羅伊直刺而去!
“看來已經集齊了啊。”
羅伊輕輕一揮手,像拍蚊子一樣將血液箭矢拍得潰散開來。
他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充滿了擇人而噬的惡意。
“那你們商量好,由誰來做第三個受死的人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