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俞，你好。”
毛曉琴推開廚房的磨砂門，打完了招呼，立刻開口先批評了一頓陳培松父子倆人。
“我剛剛罵了他們。”
毛曉琴說道：“你來家里做客，怎么能讓你下廚呢？你出去看會電視吧，阿姨來做飯。”
“嗯？沒事呀阿姨，我做也可以……”
俞弦其實有些納悶，她不理解為什么要罵陳著與陳叔叔。
cos姐哪里聽得懂毛主任（科室的副主任醫師也是主任）的客套與禮節。
毛曉琴和俞弦之前接觸的不多，印象里只記得她長得非常驚艷，祖籍是川渝的，一個學畫畫的藝術生。
這次由于兒子的選擇，感情方面應該算是塵埃落定了吧。
毛曉琴也是當過兒媳婦的，雖然公公婆婆已經去世，但她有自己的經驗和感觸。
她覺得女孩子第一次上門，應該在方方面面給予尊重，千萬不能給人家一種“老陳家欺負外人”的印象。
所以才特意和俞弦這樣說話，表明他們做錯了，自己已經進行了糾正。
只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其實俞弦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
逐漸的，毛曉琴也發現了這一點。
這個川渝的小丫頭，單純、直爽、總是大大方方的表達自己喜歡與不喜歡。
和宋時微簡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并且在邊做飯邊交談的過程中，毛曉琴很快就摸清了俞弦的家庭情況。
“小俞的背景雖然弱一點，但是相對也要簡單很多。”
毛太后默默的思索。
高門大戶固然能對陳著的事業有幫助，但是普通人家也是一種安穩的象征。
如果今天來的是微微……
可能就是另一種形式了吧，沙發的抱枕上，應該也開不出那朵活潑的小花。
再看看俞弦穿著兒子的衣服在做飯，這種親昵又隨意的感覺，仿佛是已經結了婚的小夫妻。
“可能這種情景，應該會經常出現吧。”
毛曉琴覺得這樣也很好，自己和俞弦做做飯、聊聊天。
這丫頭小嘴“叭叭叭”好像還挺能說的，一點都不會無聊。
“阿姨，麻婆豆腐也做好了。”
俞弦把剛做好的菜肴裝進盤子里。
毛曉琴瞅了一眼。
嗯！色澤紅亮，豆腐看上去也非常的細滑，湯里滾著一顆顆牛肉粒，再用蔥花香菜作為點綴，看上去就忍不住口中生津。
“會不會很辣？”
毛曉琴有點不放心的問道，家里可是有三個人不能吃辣的。
“不會的阿姨。”
俞弦一挑彎彎的細眉，很自信的說道：“我知道陳著不能吃辣，這個只是看上去嚇人而已。”
毛曉琴點點頭，俞弦做了好幾道菜，既有粵系的芋頭蒸排骨和清炒油麥菜，也有川系的麻婆豆腐和魚香肉絲。
不僅動作麻利，而且幾乎都是色香味俱全，端到餐桌上，很快就贏得了老陳贊不絕口口的夸獎。
“哎呀！這個豆腐嫩的！”
“排骨很入味！”
“魚香肉絲和我在川菜館吃的一模一樣。”
“小俞的廚藝，都能去五星級飯店掌勺了！”
老陳可能也有稍微夸張的成分，畢竟小姑娘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飯菜，必須要感謝和鼓勵一下的。
但是口味也確實不錯，反正陳著覺得，比親媽毛醫生做的要好吃。
當然了，這句評論他不敢說出口。
不過陳培松和毛曉琴都在輕微的“嘶哈”聲中，各自裝了兩碗飯，遠比平時吃的多。
群眾的反響勝過任何形式的宣傳和夸獎，cos姐開心極了。
相反她自己吃的很少，只打了半碗，用筷子一點一點的往嘴里送。
看的毛曉琴都有點急了：“小俞你這么高的個子，就吃這么點啊？”
“阿姨，我一直都吃這么多。”
俞弦撲閃著長長的眼睫毛回道。
“不夠的不夠的……”
毛曉琴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放開肚皮。
不過陳著知道這就是cos姐的正常食量，于是笑嘻嘻的說道：“媽，美女的吃飯問題你別管。”
“就是嘛，他們都這么大了，吃多少心里都有數的。”
老陳也幫腔說道。
陳培松不僅不喜歡用大道理教育晚輩，也不喜歡給人強行裝飯。
他自顧自的用勺子舀了幾塊麻婆豆腐放進碗里，那種感覺有點點辣，也有點點麻。
但是豆腐嫩滑，牛肉粒酥香，感覺胃瞬間又空出了一些位置。
“我再吃個半碗。”
老陳站起來又要去打飯。
“你忘記自己多大年紀啦？晚飯還吃這么多？”
毛醫生把老陳拽回來說道：“體檢時甘油三酯多高自己沒點數嗎？不許吃了！”
“哎”
老陳知道妻子是為自己好，只能戀戀不舍的放下碗筷，陪著大家聊聊天。
聊工作里的事故、聊親戚家的新聞、聊鄰居家的八卦……
一點都沒有避開俞弦的意思，就仿佛她就是家庭里的一員。
“如果媽媽沒去世，我們家應該也是這樣的。”
俞弦精致的瓜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但是眼角有些隱匿的難過。
突然，陳著夾了一塊芋頭過來：“我爸是指標超了，所以不能吃，但是我們年輕人不怕，你做飯辛苦了多吃兩塊。”
“阿姨給你切點水果。”
毛曉琴很快也吃完了，站起身去廚房洗水果，順便吩咐老陳：“你去泡點茶給我們喝。”
“沒問題！領導要喝什么茶？”
陳培松捧著圓乎乎的肚子站起來。
“小俞喝什么？”
毛曉琴扭頭征詢俞弦的意見。
正在發呆的魚擺擺這才醒悟過來，趕緊說道：“我喝什么都可以。”
“嗯……”
毛曉琴想了想說道：“之前老孔去川渝出差，好像帶了點茶葉送我們，你去拿出來。”
“還是夫人高見吶！”
陳培松一拍大腿說道：“我記得叫什么蒙頂甘露，之前都沒什么借口喝，今天沾了小俞的光，正好一起享用下。”
于是，老陳去泡茶，毛醫生在切水果。
餐桌上只留下還沒吃飽的陳著，還有吃得慢的俞弦。
“陳主任。”
俞弦突然小小聲的問道：“感覺叔叔什么事都讓著阿姨，以后……你會讓著我嗎？”陳著扭頭看過去，看見魚擺擺眼眸里亮晶晶的，頗為期待的盯著自己。
“讓，必須讓！”
陳著咧咧嘴：“以后讓你洗衣服，讓你做飯，讓你刷碗……保證什么都讓著你！”
“哼！”
俞弦在男朋友手背上扭了一下：“就知道你沒憋什么好話！”
這時，毛醫生端著一盤橙子回來。
她大概在廚房聽到了小情侶的對話，瞪了一眼陳著，然后對俞弦說道：“你也可以讓他做事啊，讓他賺錢，讓他還房貸，讓他買小汽車……”
“媽。”
陳著笑嘻嘻的說道：“俞弦以后的畫作很值錢的，指不定我還需要她養呢。”
“是嗎？”
毛曉琴有些詫異。
毛醫生是一名腳踏實地的醫護工作者，所以一直覺得學藝術的人有些不接地氣。
但是今天俞弦在家務活上熟練程度，讓她覺得可能還是要分人的。
不過呢，對于藝術生的未來，毛曉琴依然沒這么看好。
從社會發展的整體趨勢來看，“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還是一句至理名言，很多藝術生畢業就失業的情況比比皆是。
再加上俞弦這種以家庭為重的性格，毛曉琴甚至覺得她以后很可能是“全職妻子”。
“俞弦挺有天賦的。”
陳著看過俞弦的畫作，他一個外行人都能感覺那種溢出來的靈氣，相信那些真正懂藝術的都不會是瞎子。
而且，她有嶺南畫派和關老教授的支持，又是廣美的學生，關系和根腳全都不缺。
在業內斬頭露角，可能就是一場公開比賽的事情。
“可能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和俞弦吃飯都得提前預約了。”
陳著開個玩笑說道。
“小俞在繪畫方面，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泡好茶過來的陳培松和毛曉琴面面相覷，可是看陳著的神情，又有點不像開玩笑。
“別聽陳著胡說，我根本沒這么厲害……”
魚擺擺看問題沒有陳處那么有遠見，自己都渾然不知其實已經走在了一條璀璨的金光大道上了。
她雖然沒有很深厚的家庭背景，但是在繪畫這條道路上的天賦非常卓越，而且有一種不服輸的潑辣性格。
天賦和秉性，這兩點是關老教授愿意選中并培養的主要原因。
可能還有一點運氣，也許那是去世的母親在暗中保佑著。
接下來吃完水果，又喝了點茶，“一家人”氣氛非常融洽，但是天色也已經不早了。
“小俞。”
毛曉琴說道：“晚上就留下休息吧，家里有沒用過的被褥四件套。”
“不了阿姨。”
俞弦擺擺手說道：“奶奶還在家，我放假要是不回去的話，她會擔心的。”
“我們家是三室，還有一間當做書房了。”
陳著也插嘴道：“俞弦留下來睡哪里啊？”
“當然陳總發揚一下風格了。”
毛太后理所當然的說道：“把你臥室的床褥換成新的，讓給小俞住一晚，你就睡沙發吧。”
“我不睡。”
陳著不樂意：“那是你們吵架時，我爸的專屬床位。”
“說什么呢！”
老陳正打算拿著車鑰匙下樓，突然聽到這句話，馬上敏感的跳腳說道：“那我是不愿意家里吵吵嚷嚷的鬧笑話，才主動把位置讓給你媽！”
“行行行”
毛醫生不置可否，淡定的說道：“是陳主任大人不記小人過，家庭的和諧全靠您的忍讓與大度。”
俞弦有些想笑，既覺得陳著父母抬杠的模樣有點可愛。
又想起陳叔叔是“街道辦陳主任”，毛阿姨是“市一院急診科毛主任”，陳著綽號也叫“陳主任”。
一家三主任？
外面還下著雨，所以“老陳主任”和“小陳主任”是開車送俞弦回去。
本來都不需要麻煩陳培松，但是陳著還沒拿到駕照，不過也快了，年前陳著就打算去把科三過了。
“小俞。”
下樓出門前，毛曉琴從臥室里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中老年鈣片說道：“把這個帶給奶奶。”
通過做飯時在廚房里的聊天，毛醫生早就把這個川渝小姑娘的家庭情況打探清楚了。
知道她和奶奶一起住，并且還知道住在竹絲崗小區。
俞弦愣了一下，剛要拒絕，就聽見陳著勸道：“收下吧，這是我爸媽的一種習慣，再說……”
陳著笑了笑：“這玩意家里有很多，也不值什么錢，我估計迎來送往很多年都用不完。”
聽到這樣說，俞弦才沒有那么抗拒。
“我們用不完，還有你們呢。”
毛曉琴牽起俞弦的手，把這盒普通的鈣片交到她手上，同時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也要學習一下，這些東西的分配。”
魚擺擺有些懵懂的點點頭。
怎么聽出來，似乎有一種“認同和交接”的意思在里面？
“老陳主任”和“小陳主任”都是人精，他們馬上明白了這層含義，但是都沒說話，而是低頭踏著樓梯下去。
外面的雨雖然小了一點，不過依然淅淅瀝瀝的下著。
天空中似有水霧盤旋，城市里參天高樓的輪廓早已模糊不清，仿佛融入了一個遙遠的夢境。
老陳開的仍然是那輛很多年的老普桑，他的職業有特殊性。
哪怕陳著買一輛豪車送他，為了避免影響不好，老陳都不會使用。
陳著與俞弦坐在后排，在黑暗中手牽著手，車廂里有些安靜，但是并不尷尬。
晚上沒有那么堵車，也就不到20分鐘，竹絲崗小區就已經到了。
陳著在車廂里翻出來一把印著“矢志不渝跟黨走，同心共筑中國夢”字樣的大傘，護送俞弦去到一樓。
“陳主任，我回去啦。”
俞弦輕聲說道。
“儀式感呢？”
陳著把臉湊過去說道。
俞弦沒有害羞，在微濕的夜色中印了一下，并且在耳邊悄聲說道：“我愛你”
陳著心里一動，可能今天見父母的事情，讓“顧家”的俞弦更加堅定了選擇。
“你回到家記得和我說。”
俞弦叮囑一句，然后拎著鈣片保健品，高興又安定的回到家中。
不過打開門以后，俞弦突然怔了一下。
因為，有個“不速之客”正在客廳。
俞孝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