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著重生后的第一個除夕夜,就這樣過來了。
有點遺憾,因為沒有辦法陪伴俞弦或者宋時微的任何一人。
但是呢,這又是最好的結局。
因為陳著和父母吃完飯以后,又去天河花市逛了逛,并且還買了蘭花送給了父母。
廣州人過春節喜歡買花,不過以前都是老陳或者毛曉琴掏錢,陳著有點不耐煩的在花檔外面等著。
年輕男孩子嘛,對這些花花草草的總是沒有太多興趣,
今年卻是陳著親自挑的,手里握著淡青色的花莖,在燈火通明之下,陳培松和毛曉琴相視一笑,有種「兒子真正長大了」的感覺了。
陳著心里突然有些觸動。
重生的意義,也許不僅僅是彌補前世的遺憾或者改變世界。
有時候還能提醒自己,把這一世的浪漫和感情,記得給父母也留一份。
對陳著來說,這是一個充實且幸福的除夕夜。
對那些小夥伴們來說,大家也各有各的事情做,如果用一副九宮格展示的話:
俞弦在廚房和客廳里跑來跑去,如同一只翩躍靈巧的蝴蝶,給這些遠道而來的長輩們露上一手。
有時候,她也大大方方和們碰上一杯老家的米酒,瓜子臉很快染上一層嬌俏的紅暈,整個屋子里都是歡聲笑語。
宋時微那邊呢,雖然也是一大家子,但是許多人臉上都是嚴肅且認真的神色他們在討論著去年的金融形勢,預測著今年的經濟走向。
雖然高端的像參加一場博鰲經濟論壇,但是總覺得少了些親情的環繞。
黃柏涵一家和爺爺奶奶過的。
他正舉著杯子和父母敬酒,臉上有些難為情,好像是很少這樣正式敬酒的模樣。
語氣也不太順,但還是味味的說道:「爸,媽,謝—謝謝你們對我的支持,我明年肯定把奶茶店經營好!」
黃媽媽垂下眼尾的皺褶,目光里既有對兒子突如其來敬酒的驚訝,還有隱隱出現的感動淚花。
年前兒子突然要6萬塊要創什麼業,這對家里不是一筆小錢,她本來不想給的。
但是兒子生氣的說,為什麼你們不能像陳著父母那樣支持自己的孩子?
夫妻倆聽了,初始反應是難過。
兒子讀書好是真的,但是不知柴米油鹽貴。
他說起來好像很輕松,壓根不曉得6萬塊不知道能買多少包子和腸粉的原材料再說,做生意的個體戶,哪里有體制內那樣旱澇保收?
可是兩人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還是把這筆錢給了黃柏涵。
夫妻倆最后是這樣想的,大不了就當幾個月白做,但是不想讓兒子在朋友面前低人一頭。
他們對陳著還是沒有深刻的了解,陳著絕對不會因為這些原因瞧不起自己最好的朋友。
但是聽黃柏涵說起的時候,陳著也能夠從這番舉動中感覺到父母對子女最赤忱的愛。
「奶茶店不重要!」
可是,黃柏涵他爸卻擺上一副嚴厲的面孔,
他毫不留情的訓斥道:「你上大學最重要的是學習,哪怕6萬塊錢全部都打水漂了,只要掌握了知識,我和你媽都不介意!」
這些話好像有些大煞風景,黃媽媽不滿的推了一下丈夫,示意不要這樣說。
「來!」
可是罵完了兒子,黃爸爸又是第一個舉起酒杯,大力和黃柏涵碰了一下,乾脆的一飲而盡。
「罵人」和「碰杯」這兩個舉動,好像代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態度。
看似有些矛盾,但是卻在父親這個角色身上同時展現出來。
黃柏涵開始也有些發愣,后來想起陳著無意評價中國父子的一句話。
中式父子是這個世界最難懂的關系,前面像仇人,中間像朋友,直到父親快走了,才是真正的父子。
因為在那個時候,父子之間才能卸下偽裝的強硬,把所有感情完整的傾訴和表達出來。
兒子對父親的感情,也會經歷崇拜父親→質疑父親→嫌棄父親→成為父親→
理解父親。
最后發現,其實不如父親。
黃柏涵覺得自己可能處于「嫌棄父親」這個階段吧。
他覺得父親沒讀過什麼書,也不是有社會地位的工作,最后這個家能夠發展成什麼樣,主要還得看自己。
可是當爸媽把6萬塊交給自己的那一刻,黃柏涵又覺得我有什麼資格嫌棄他們7
尤其想到那句「等到父親快走了,才是真正的父子」,黃柏涵沒來由的一慌。
他還沒有體會過至親之人的生離死別,但是腦海里只要想一想那些可能,就覺得情感上無法接受。
大黃趕緊搖搖頭摒棄所有心思,一邊匆匆和父母碰杯,一邊暗中禱告:
「祝我爸媽新年平平安安,如果有什麼傷病災痛,就全部應在我身上吧·...·
大黃上學期連番遭受挫折,但每次都會無意識的成長一點,目前可能就愛情上沒辦法看破。
不過情關本就難,成熟穩重如陳著,還不是照樣倒在了這個字上面。
說起黃柏涵,那就不得不提到牟佳雯了。
小牟也是廣州本地人,因為一些原因同樣沒有外出過節。
所以比較巧合的是,陳著一家人逛花街的時候,居然碰到了同樣行花街的牟佳雯一家。
陳著和牟佳雯打招呼。
雙方父母本來不認識,但是聽說對方是自家孩子的高中同學,于是都禮貌且熱情的駐足閑聊。
「你家孩子叫陳著?」
哪知道寒暄的時候,小牟母親聽說了陳著的大名,忍不住驚呼起來。
「怎麼了?」
這一驚一乍的樣子,反而把老陳和毛太后整得不自信了,差點以為陳著在外面犯下什麼大事。
「陳著很出名啊,執中的風云人物!」
小牟母親瞪大眼睛說道。
陳培松和毛曉琴以為人家是客氣兩句,兒子在高中那麼老實,成績又不是全校第一第二的那種,怎麼就成為風云人物了。
沒想到小牟母親接著滔滔不絕的說道:
「陳著和執中當年的校花宋時微是情侶嘛,并且還是從高中攜手走到大學的校園佳話。」
「聽說陳著之前成績都沒有那麼好,就是為了和宋時微一起讀大學,這才奮發向上才考上了中大嶺院。」
「,我閨女和宋時微是好朋友,所以才知道的。」
小牟母親不僅也有一對虎牙,就連說起這種八卦時的興奮神情,都和牟佳雯很相似。
這下知道小牟的無厘頭性格是遺傳誰的了,不過這讓老陳兩口子都有些尷尬。
這段時間,他們都很明顯的避諱不提宋董與宋時微。
「嗯嗯——啊啊———都是好同學嘛—
就連很會說話的陳培松,此時也只能含糊其辭的應對。
毛曉琴瞪了一眼兒子,言下之意好像是你惹出來的禍,大過年的讓你爹媽跟著難堪。
「怎麼了?」
牟佳雯還很奇怪:「叔叔阿姨是不知道你和微微的戀情嗎?」
「知道的。」
陳著把牟佳雯不易察覺的往旁邊帶走一點,不讓父母之間的對話影響到自己這才鎮定的解釋道:「我家教比較嚴,大學時談戀愛都算早戀了。」
「喔~」
小牟還是很好糊弄的,她居然點了點頭,頗為認同的說道:「你高一高二那個模樣,看起來就是那種很怕父母的乖孩子。」
「瞞不過你的一雙慧眼。」
陳著拍個馬屁,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年前那次班級聚會,你咋沒去?」
剛放寒假的時候,高三(11)班的一些同學要求組織班級聚會,表面理由是許久沒見了,看看大家變成什麼樣。
真實想法可能就五花八門了,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也許是想看看曾經的宋校花:
也許是經常在群里聽見陳著的一些新聞,所以想look下這位同學是不是長出了三個腦袋,不然咋突然牛逼炸了?
也許是為了確認下,高中時覺得帥氣(但還沒到暗戀程度)的那個男生,現在還是單身嗎?
「你不也沒去?」
牟佳雯沒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大家都挺想見你的,群里還著暑假人齊再聚一次呢!」
這次聚會宋時微和陳著都沒到場,而且還有一部分同學也因為去外地過年也沒回來。
寒假時間還是太短了,中間又夾個春節,所以時間不太好協調。
「我正好有點事。」
陳著敷衍的解釋道,聚會那天正好是唐湘月女兒生日,所以就遺憾的沒去成。
「騙誰呢?」
牟佳雯送了個百眼過去:「還不是因為微微沒在廣州,所以你乾脆也懶得露面。」
陳著咧嘴笑笑:「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是你呢?你和黃柏涵都在廣州啊,為什麼不去湊湊熱鬧?」
「我們?」
牟佳雯目光中閃過一絲難過,不過因為是新年,她又非常快的隱藏起來。
只是長吁一口氣,微微一笑,釋然的說道:「我們都那種關系了,還見面有什麼意思呢?」
「也是。」
陳著表示認同。
如果兩人都確定情侶關系了,私底下也經常見面聊天,那麼專門約著去同學聚會確實沒啥意義。
除非是想搞點特殊情趣。
「佳雯。」
這時,小牟母親沖著這邊招招手,示意差不多要去其他地方逛逛了。
「走了,新年快樂。」
牟佳雯打聲招呼準備離開。
「好的,年后—」
陳著還意味深長的賣弄道:「請你喝皇家的奶茶。」
「奶茶就奶茶,什麼皇家王爺的,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牟佳雯嘀咕一聲,跟著父母離開。
「柏雯不如一見」是這樣過年的,那「花言巧妤」呢?
兩個家庭條件不錯丶又沒什麼太大事業心丶并且都比較愛玩的年輕男女,居然如出一轍的都在家里搓麻將。
他們一邊打,還一邊在群里抬杠。
開始這兩人也不知道對方和自己做同樣的事情,王長花只是抓了一副好牌,
想在群里炫耀一下。
王長花:陳著,看看我這副牌怎麼樣?
陳著在外面吃飯壓根沒看到,偏偏一心好幾用的吳妤看到了。
吳妤:什麼辣雞也敢瑟?看看我的牌吧!
王長花:你也在打麻將?
吳妤:你這麼爛的技術都能打,我為什麼不能?
王長花:你也就運氣好一點罷了,新手牌好是正常的。
吳妤:呵呵,你下學期還是走路去讀書吧。
王長花:什麼意思?
吳妤:你步行唄。
王長花大概理解了「步行不行」的意思,突然沉默下去。
20多分鐘后,吳好得意的曬出上一把贏的錢。
王長花:你上把那種天胡的牌,才贏60多塊錢?
吳妤:小侄子突然跑過來搶走我一張牌,要了很久才拿回來,影響了我的發揮!
王長花:呵呵,解釋就是掩飾,農民伯伯聽了都要把你抱起來。
吳妤:什麼意思?
王長花:說好菜啊好菜。
吳妤:這樣玩是嗎?從現在開始,我們誰輸一把誰就是狗!
王長花:沒問題,從現在開始我將一把不輸并且把把贏三家!
喜歡抬杠的歡喜冤家,連過年都沒有忘記這種「本能」。
那喜歡美食的「170清純女大」趙圓圓呢?
她今年和父母去了爺爺家過年,奶奶做了香甜可口的夾心流沙包,滿滿一盤任由圓圓享受。
圓圓一手抓著一個包,嘴里還喝著芝麻糊紅豆沙,全是高油脂高熱量的東西。
她媽在旁邊看的著急,忍不住喝止道:「你少吃點,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胃口嗎?」
兩個老人本來正欣慰的看著孫女大快朵頤,聽到兒媳婦的指責,馬上不滿的反駁:
「大過年的你什麼?吃兩個包子值得大呼小叫的嗎?」
「再說圓圓胖嗎?我覺得還有點瘦了呢?」
「是啊,她從小就有點嬰兒肥的!」
老人的濾鏡和溺愛,幾乎存在于每個這樣的中國家庭。
趙圓圓她媽嘆了口氣,轉頭對丈夫低聲說道:
「我們過完初一就回家,這陣子放假好不容易養成的瘦身習慣,我不能眼看著在這里被打破。
「我同意。」
圓圓爸爸也點頭:「正好我也要回去值班,今年能陪你們出來過年,還是調休過的。」
總之,不管是行花街還在走親戚,又或者打麻將,每個人都有自己度過除夕夜的方式。
陳著他們逛到10點多就回家了,因為母親要和外公外婆打電話。
陳著爺爺奶奶走的比較早,他沒有叔叔伯伯,只有一個姑姑很早年的時候去了國外讀書,并且拿到了定居綠卡。
但是老陳對這個姐姐意見非常大,因為父母去世的時候,她居然都沒有趕回來。
陳著對這個姑姑也沒什麼太深刻的印象,重生前她倒是回國一次,聽說是想找老陳的。
但是陳培松沒有見,具體什麼原因,當時在鄉下掛職的陳著也無從得知。
掛職回來后,因為擔心破壞父親的退休心情,陳著也沒有多問,沒想到成為了一樁「懸案」。
所以陳著和外公外婆那邊的關系更加親近一些,當然不管怎麼再親,也是比不過人家的親孫子和親孫女。
回到東湖北院小區,到處彌漫著一股二氧化硫的味道,還有飄在空中沒來得及散掉,好像濃霧一樣的硝煙。
陳著大口嗅了兩下,有些心滿意足。
我們中國人對鞭炮的殘留味好像都有「特殊感情」,因為只要它出現,那就意味著是節日或者是什麼盛況。
回到家里后,毛曉琴坐到沙發上和外公外婆打電話。
陳培松打開電視,一邊回復著手機上的信息,一邊心不在焉的看春晚。
春節是這樣的,會有很多許久不失聯的人,因為一條群發信息突然「浮出水面」。
「陳著,陳著—.」
毛曉琴聊著聊著,突然把電話塞給在臥室里電腦上看資料的陳著。
「你大舅的,他要感謝你給毛欣桐提供了一份工作。」
毛曉琴喜滋滋的說道:「你二姐回家后,到處夸你厲害呢!他們喊你有空回河源玩,你大舅要帶你捕蝦。」
大舅就是毛二姐的爸爸,不過他都50多歲了。
陳著以往回河源老家,大舅總是把他當成一個小毛孩看待,沒想到今天還專門道謝。
「大舅,我是陳著———沒什麼沒什麼——都是運氣都是運氣———好啊好啊·.....」
陳著接過電話說了兩句,他和大舅其實沒啥共同語言,完全就是客套的瞎聊。
家族里會有這樣一兩個親戚,血緣上可能很親,但是相處時一直不來電,總感覺有那麼一層隔閣。
接下來陳著又和外公外婆聊了會,那邊親戚對于陳著做的事情,都沒有很完整很清晰的認識。
二舅母還以為陳著是那種把學生都網羅到一個教室,然后自己給他們上課的補習班。
這也正常,就算有毛欣桐轉述,那些長輩沒出過遠門,他們只會用自己的見識來理解一件事。
所以有句話一直是這樣說的,人無法賺到認識以外的錢。
二舅母這樣還算好的,更離譜的都有。
明明在外面送快遞,在村里變成在外面買了塊地;
明明在外面工作很辛苦,在村里變成了座駕是路虎:
明明在外面上夜班,在村里變成了在夜店上班。
外公外婆老人家經不住熬夜,很快就要休息了,陳著他們家也開始輪流洗漱到了12點,到處都是鞭炮聲傳來,炸的耳邊麻麻的,一直響徹到1點多才緩緩停歇。
陳著透過窗戶,肉眼可見的能發現天空中霧霾明顯厚了很多,連星星月亮的清晰度都變低了。
陳著知道俞弦和宋時微都在應酬親戚,所以也沒去打擾,準備看會書就休息的時候,手機突然又「嗡」的響了一下。
陳著瞅了下屏幕,看到發件人是居然是電視臺的黃燦燦「現在才發拜年信息是不是有點晚了?」
陳著笑一聲,拿起手機解鎖后,跳出來一條觸目驚心的文字:
在嗎?
我喝多了。
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