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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陽細算了一算,上半年盡管還沒有作品發表,但預估稿費收入很可觀。
第一份是交給《當代》的那部長篇,千字十塊,二十萬字就是兩千塊錢;
第二份是《高山》和《小鞋子》的印數稿酬,估摸著至少應該有個一千塊錢;
第三份是全國優秀短篇獎的獎金和稿費,獎金一百八十塊錢,稿費分成發表和出版兩個部分,按照《牧馬人》和《秋菊打官司》的,也得有個千八百塊錢。
這年頭寫果然還是賺錢,最關鍵的是稿費來的光明正大,花起來也心安理得。
過了幾天,陶玉成下班后回到家里,興沖沖的掏出一張自行車票來。
“朝陽,瞧瞧!”
前幾天林朝陽拜托陶玉成幫忙搞一張自行車票,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弄到手了。
他連忙向陶玉成道謝,又要將自行車票折成錢給陶玉成。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么!”
陶玉成連忙推辭,臉上帶著幾分自得說道。
一張自行車票的價值不算便宜,林朝陽不想讓陶玉成擔這個人情。
“你要謝就謝李拓,他從朋友那搞來的。前天去他們家吃飯,順便跟他提了一嘴你要搬家得買個自行車的事,他今天下午就把自行車票給我送到學校了。”陶玉成解釋道。
李拓交游廣闊,從朋友那搞來一張自行車票并不奇怪,難得的是這份熱心。
難怪以他的年紀能在燕京文藝界有那么大的名聲,這要是放在《水滸》里,高低也得是個小孟嘗啊!
“那過兩天搬家,請他來吃飯吧。”林朝陽如此說道。
“我也是這么想的,到時候我叫他。”
周末一早,林朝陽帶著陶玉書一起進城,有錢有票,買車自然不是問題。
付了一百二十塊錢之后,他們這個小家庭里又多了個大件——鳳凰牌二八自行車。
從商場出來,一路春光明媚,夫妻倆一人騎了一輛自行車,有一種說不出的浪漫和愜意。
不過買完自行車還不算完,周一林朝陽又去單位開了封介紹信,然后再到車管所給自行車砸上鋼印,領了自行車號牌和《自行車執照》,這才算完事。
有了自行車,林朝陽上下班就不再是問題了。
華僑公寓那邊已經收拾好了,夫妻倆便計劃起了搬家的事。
又挑了個周末,陶家人齊上陣,幫著林朝陽夫妻倆搬家。
首先要搬的就是他們夫妻倆的那張大床,床架和床墊都是去年剛買的,陶玉書才舍不得留給妹妹一人獨享。
另外還有些衣物和被褥,夫妻倆最多、重量最重的就是書,書架上幾百本書就是幾百斤的份量。
搬家的時候,林朝陽還碰見了吳祖緗。
老同志拉著林朝陽問:“咋這么快就搬走了?”
“房子那邊收拾好了,也不能不去住啊!”
老同志滿臉遺憾,表現的比陶家人還要不舍林朝陽。
“以后可得常回來啊!”
一家人從早上六點多就開始忙碌,總算是在十點的時候把華僑公寓都收拾好的。
經過一個多月時間,華僑公寓這里已經有了煥然一新的改變。
房子在林福貴手里的時候,他十天半個月也不來一回,房子設施保持的不錯,但衛生談不上干凈。
這段時間,林朝陽夫妻倆利用業余時間把房間里地板、大白、瓷磚的一些瑕疵都修正了一遍,自己弄不了的就花錢找人弄。
南側主臥的床也換了,南側次臥如同陶玉書以前規劃的那樣,東西兩面打好了書架,中間是一張長一米五,寬九十公分的大書桌,剩下的空間剛好可以容納夫妻倆相對而坐。
從家里帶來的那些書被擺放進剛剛打好的,還散發著油漆味道的書架。
幾百本書,連書架的五分之一還沒擺滿。
陶玉書高興的說道:“這回好了,買多少書都不怕了!”
“這兩面書架也就能裝兩千本書,你可悠著點。”林朝陽嘴角含笑說道。
弄完了主臥次臥兩個屋子,林朝陽出來對陶玉成說道:“大哥,換下來那張床,等會我們倆拉回去給家里用吧。”
華僑公寓的房子原本是四間臥室,三間配了床,林朝陽夫妻倆把主臥的床放到了陶玉墨要住的那間小屋。
次臥當時要打書架和書桌,原本的床一直被放在了客廳里。
聽著林朝陽的話,陶玉墨立馬說道:“給我給我,姐夫,你們不要給我啊!”
次臥淘汰下來那張床是水曲柳的,還配了棕繃床墊,雖然有點年頭了,但總好過陶玉墨家里的那張鐵架床。現在要是出去花錢買,沒有六七十塊錢可下不來。
這個時候的大家都習慣了“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別說是二手的東西,就是十手八手,只要不是毫無用處的破爛,就沒人嫌棄。
她這話剛說完,就被陶玉書呵斥道:“你可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陶玉成立馬附和道:“就是啊。玉書這給你備了一個房間,家里的房間伱也占著,連床也不放過!”
次臥換下來的那張床,陶玉成也相中了,打算換給家里兩個小的。
兄妹倆正爭執的時候,陶母發話了,“家里住著,這里占著,都成你的了!你跟孩子爭什么?”
陶玉墨以人數上的絕對劣勢敗北,不服氣的嘟囔了兩句。
今天是林朝陽夫妻倆搬進新家的第一頓飯,菜肴自然做的豐盛。
六菜一湯,份量滿滿,一家人吃的正高興的時候,陶母卻突然起身去了廁所。
林朝陽對陶玉書說道:“你去看看吧。”
其實從上了飯桌,林朝陽就察覺到了陶母的情緒有些不對,大家也能看出來。
除了前些年的逼不得已,陶玉書從來沒跟父母分開過。
結了婚之后也是住在家里,如今一下子要搬出來了,陶母自然是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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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兩人平時總是互不相讓,但畢竟是母女天性。
陶玉書起身去廁所看了一眼,母親果然是在獨自抹眼淚。
“有什么可哭的,我又不是去外地了,就幾公里的距離。以前我下鄉插隊的時候,一走就是幾年也沒見你怎么想我。”
“那能一樣嗎?以前我還有盼頭,現在你是林家的人了。”陶母說著,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越說越離譜。我不姓陶了嗎?
平時在家里你嫌這嫌那,搬出來你又哭哭啼啼。”
陶玉書嘴上這么說著,卻還是摟住了母親的肩膀。
在嘴硬這一點上,母女倆何其相似。
“好了,別哭了。我住這么大的房子你不高興?我把北面那間大的留給你,什么時候你跟我爸吵架了,就過來住幾天。”
陶母橫了陶玉書一眼,“就會胡說八道!”
“不是吵架,那就是給他們做飯做煩了,來散散心!”
母女倆吵歸吵,但陶玉書是了解母親的,順毛驢一摩挲就好。
她說完這話,陶母的情緒果然好了不少,她當然不會真的來住,重要的是陶玉書的態度。
陶玉書又說道:“我們是搬出來住了,可也不耽誤回家啊。以后周末我們都回家里吃飯,平時不一定,得看情況。”
“不一定回來干什么?我菜都沒法買。”
聽她這么說,陶母又嫌棄起來。
然后換了個語氣,說道:“讓朝陽提前跟家里說吧。”
“嗯,好。”
見母親情緒好轉,陶玉書準備拉著她回餐桌吃飯,陶母卻又拉住了她,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嘛!”陶玉書催道。
陶母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朝陽……是個好丈夫……”
見她張了半天嘴,就憋出這一句話,陶玉書知道以母親的脾氣,能說出這句話已經是極限了。
她主動開口說道:“那是,人家都說你女兒我可是慧眼識珠!”
陶玉書的表情帶著驕傲與俏皮,讓陶母忍不住會心一笑。
母女倆說笑了兩句,回到了餐廳,一家人繼續吃飯,和和美美。
等吃完了午飯,陶家人將床架、床墊運回朗潤湖公寓。
一大家子人剛走,屋子里一下子冷清了下來,陶玉書也感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林朝陽看出她情緒有些低落,便拽了兩把椅子到陽臺上。
今天的天氣正好,陽光溫暖而不熾熱,灑在肌膚上的陽光讓人不由得從心底里生出一股暖意來。
偶爾有些許微風拂過,夾雜著的也是暖陽的溫度,風中還帶著泥土的芬芳,又混雜著青草和花香的味道。
院里有鳥鳴聲,或婉轉悠揚,或清脆嘹亮,花草樹木生機盎然,新芽破土而出,嫩葉也在陽光下閃爍著翡翠般的光澤,桃花嬌艷、梨花素雅,在春風中搖曳生姿,宛如世外桃源。
舉目望去,藍天如洗,廣闊高遠。
夫妻兩人坐在陽臺上,仿佛置身于生動而細膩的畫卷中,每一個感官都沉浸在生機盎然、溫暖和諧的氛圍中。
頃刻之間,陶玉書心中的低落便被沖刷的一干二凈。
“真好!”她輕聲說道。
林朝陽握住了她的手,“這錢花的還是很值的!”
陶玉書笑的溫暖明媚,林朝陽的話雖然俗氣,但也是事實。
像華僑公寓這樣素雅、幽靜的環境,燕大也不是沒有,燕南園、燕東園的別墅偶爾僻靜時也是如此,可學校學生太多,大多數時候還是太鬧騰了些。
況且,能住進燕南園和燕東園的不是燕大領導就是資深教授,他們夫妻倆這輩子也不見得有機會住進那里?
更主要的是華僑公寓的硬件條件還是要比燕南園、燕東園的別墅好了一些,住起來舒適度更高。
夫妻倆正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林朝陽打開房門一看,竟然是陶玉墨去而復返。
她雙手抱著一大卷行李就往屋里闖,“姐夫,我先在你們家住兩天。”
林朝陽還未說話,陶玉書先問起來,“你怎么跑過來了?”
“回家媽就找我的麻煩,家里是待不下去了!”陶玉墨借口道。
她說回家挨了陶母的罵,林朝陽夫妻倆是相信的,今天他們倆搬家,陶母心里肯定不舒服,尋點毛病罵她一頓也正常。
但要說家里待不下去,肯定是夸張的話,估計就是今天見獵心喜,為了過來體驗體驗大房子。
陶玉書嫌棄的說道:“好不容易搬過來清靜清靜,你跑過來干嘛?”
陶玉墨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賠著笑臉說道:“姐,你們這房子好長時間沒住人了,缺人氣兒,我來不正好嗎?再說了,我能干活啊,以后家里擦桌子拖地這種活我來就行。”
妹妹如此表態,陶玉書倒不好再攆她了,問道:“爸媽讓你過來?”
“我住學校也是住,住你們這也是住,只要你們倆同意就行。”
陶玉墨說著朝林朝陽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林朝陽往陶玉書的方向使了個眼色,示意這事是她說了算。
陶玉墨立馬摟住了姐姐的胳膊,撒嬌賣萌,無所不用其極。
對于她的撒嬌,陶玉書向來是沒什么招架能力的,沒一會兒便繳械投降。
“住可以,以后家里衛生就是你的了。”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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