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迅速取出一顆丹藥,遞到風老嘴中。
隨著一顆金丹入喉,李昊能明顯看到,風老的身體里浮現出金色的脈絡,像是吞入一顆璀璨極致的金光,順著其喉嚨不斷映照落入體內,隨后將胸腔內的經脈映照得纖毫畢現,像分叉的一顆神樹。
隨著金光的映照,其傷口處陡然滲透出暗黑色的血水,但仔細看去,這些暗黑色血水赫然是無數極細小的蟲子,如蛆蟲般,在血水扭動中被排擠出身體。
隨著大量的黑蟲被排擠出傷口,風老渾身傷口處的鮮血也逐漸干凈,恢復到原先的鮮紅色。
而那些傷口,在其肉身的強大自愈能力下,開始緩慢愈合。
除渾身的鞭痕傷口,劃痕傷口,其毀掉的感官也在逐漸恢復。
李昊臉色陰沉,力量震蕩,將這些血水中的蟲子抹殺,只留取少量蟲子,收取到天地空間中。
“這是什么蠱蟲,這手段太惡毒了!”
夕顏縮回到李昊的手腕上,有些后怕地說道。
“這些禿驢,倒是手段挺多。”姜立塵瞇眼道,卻沒太大吃驚,除武道和劍道外,能讓他意外和吃驚的東西極少,因為他不在意也不關心。
李昊沒說話,只是微微握緊拳頭。
“你居然將逆命的機會就這么用掉了,也是夠舍得的。”
姜立塵看向李昊,微微凝眸。
他見過的人不少,但像李昊這樣,對非親非故之人,愿意將逆命機會都贈送的,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是主動,沒受到任何脅迫。
這可是相當于一條命的存在!
怎樣的交情,能夠為其如此付出,他無法想象。
何況對象還是一個天下唾棄的盜賊。
“如果換做是他,他也會這樣待我。”
李昊輕聲道:“何況我如今也用不上,就算十次又何妨。”
以他如今的實力,能讓他陷入絕境的,只有聞道境存在,甚至是半圣。
而對這層次的強者來說,逆命之力已經意義不大,能夠被遮蔽。
所謂逆天改命,不過是凡人的妄想。
在大道面前,在圣人面前,都將被粉碎,不值一提。
而且,如果日后真有特殊情況需要用到,李昊還有功德寶庫里的十萬功德,能夠兌換十次逆命之力。
先前在囚天島下兌換出一份用掉,卻被那深淵上的道力隔絕,導致白白浪費。
“呵。”
姜立塵對李昊的話沒否認,以李昊如今的實力,逆命之力對他的作用確實沒那么絕對,但終歸還是極其珍貴的東西。
若是跟勢均力敵的人廝殺拼命,雙方都奄奄一息時,對方哪有能力蒙蔽天機,這時便可借逆命遁走。
夕顏雖然心疼李昊舍棄一次逆命機會,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只是用小赤須不斷摩挲著李昊的手腕,似乎在安撫他。
在幾人交談時,風波平的身體漸漸愈合,眼眶口鼻等全都新生出來。
但肉身恢復的風波平,眼神卻有些茫然,甚至遲緩,他呆呆地看著四周,又木訥地看向李昊,眼中帶著既熟悉又茫然的神色。
“風老。”
李昊立刻握住他的手掌,心中滿是慚愧:“是我回來晚了,讓您受這樣的苦。”
風波平呆愣道:“小,小耗……子。”
“是我。”
“小,小耗……子。”
風波平嘴里卻在呆愣地重復。
李昊微怔,臉色頓時一變,察覺到不對勁。
他看了看風老的眼神,發現并非是詫異和疑惑,而是一種遲緩的茫然。
“風老?”
李昊渾身緊繃起來,他急忙探查風老的身體,卻沒查出什么傷痕和異樣。
“小耗……子。”
風老呢喃,依然在呆呆重復,眼神木訥茫然。
李昊感覺心都涼了,渾身的血液似乎又變得憤怒燃燒起來,毫無疑問,風老這種狀態,必定是那佛主搞的鬼,居然連逆命的力量都無法修復!
“嗯?”
姜立塵也察覺到風波平的情況,詫異道:“他原先就是這樣么?”
“不是。”
“我猜也不是,這感覺,反倒像是魂魄缺失。”姜立塵說道。
李昊一怔,頓時看向他:“魂魄缺失?”
“沒錯,神魂內有三魂七魄,若是缺少魂魄,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像癡呆兒,用民間的說法就是丟了魂兒。”姜立塵說道。
李昊心中一震,只覺心中平息的殺意,又再次蔓延出來。
“嗯,我大概知道了,他被那魔羅逮住,在你沒將這老禿子逼出佛魔合一時,那魔羅就是他的秘密,這位老哥肯定知曉了這秘密,老禿子用他來做餌吸引你來,很可能就是故意讓你解救出去,借此敗你名聲,損你香火根基。”
“但又不想暴露自身秘密,所以只能將他毀掉,魂魄缺失,肉身不愈,嘖,好手段。”
姜立塵感嘆道。
他雖然瘋瘋癲癲,但并不傻,當初畢竟也是參與過那場皇位爭奪戰,很快便將事情脈絡道出。
李昊聽到他的話,也知道八九不離十,他看向這位王爺,道:
“前輩,那魂魄缺失,該怎么恢復?”
“第一種,是讓現有的魂魄,在漫長歲月中,慢慢分裂,再次填滿空缺也就是說,漫長的歲月下可自然恢復。”
“魂魄跟花草樹木一樣,都可再生,但需要的時間極其漫長。”
“第二種,就是找回缺失的魂魄,那缺失的魂魄可能在這無量山某處封存,也可能被抹殺遁入歿河了。”姜立塵說道。
李昊聞言,目光頓時掃向這座靈山,眼底寒意凌冽。
“風老,你先休息,我一定會替你找回缺失的魂魄!”
李昊深吸了口氣,對風老鄭重地說道。
而風老茫然地看著他,眼神中似有東西在掙扎,道:“快……逃……”
李昊看到他這模樣,只覺心頭發酸發痛,即便是魂魄缺失,眼不能看,老爺子只憑一次觸碰,就認出了如今的他。
“風老,已經安全了。”
李昊收住心中酸楚,輕聲說道,似哄睡孩童。
風老聽到李昊的話,嘴唇微微蠕動了下,似乎聽進去了,眼中的那一絲掙扎慢慢消失,露出笑意,但由于魂魄缺失,使得表情控制不住,笑得有些癡傻。
“好,好……”他似乎在回應。
李昊不忍再看,讓燭火神照看好風老,他看向這座靈山,神念急速覆蓋,蔓延籠罩,自上到下搜尋。
與此同時,在靈山之外,眾多無量山弟子跟羅漢和護法趕來。
看到殘破裂開的靈山,他們心頭震驚,先前佛主的法相被摧毀,更是讓他們難以置信,既是震驚,又是憤怒。
盡管知道那侵入無量山的人極強,但刻在骨子里的信仰卻在此刻戰勝了恐懼。
“伱是誰,膽敢侵入我無量山!”
“這里是大禹境內,你想被大禹通緝嗎?!”
一道道怒喝聲傳來。
正在搜尋靈山的李昊,先前克制的殺意,瞬間化作一股凌厲的威勢,抬頭掃去,眼眸中的殺氣散出,如實質般的利刃橫掃而出。
嘭地一聲,這些怒喝的人,其中的羅漢是三不朽境,但在此刻李昊一眼威懾下,只覺氣血激蕩,胸口如重錘敲擊,當場噴吐出一口鮮血。
那刀劍不侵的肉身,竟不能抵擋。
“滾!”
滿是殺意的字從李昊嘴里擠出,接連數道爆裂聲響起,為首的幾個三不朽境羅漢,身體驟然被撕裂開來,當場斃命。
其他還想怒罵的人,嚇得一顫,原先沖到腦子里的熱血,頓時澆滅,眼神驚懼。
李昊的神念搜尋靈山,卻沒找到風老魂魄的蹤跡,也沒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倒是在后山處看到一處洞穴,里面有風老的氣息,里面巖漿火池,鎖鏈等刑具上,都是風老的氣息殘留。
李昊臉色難看,毫無疑問,這就是風老先前受刑的地方。
“你們退開。”
李昊低聲對燭火神跟姜立塵說道。
二人詫異,但看出李昊渾身氣息波動劇烈,意識到什么,迅速騰飛而去。
嘭!!
在他們剛退出,李昊便猛地凝聚出一道耀眼的劍氣,狠狠暴斬而出。
整個靈山,自山頂到山體,被這一劍給生生劈開!
如此景觀,讓趕來怒斥的眾多無量山弟子,皆盡駭然,難以置信。
只覺矗立在心中靈臺上的那座靈山,被摧毀了,就像信仰被撕裂了!
嘭嘭嘭!
李昊劍氣分散,卷入那巖漿池中,將里面的妖魔盡數斬殺。
望著這一分為二的殘缺靈山,上面的聚靈陣也被撕毀,不再是修行圣地。
“現在,退出無量山者,可脫去僧袍,下山離去!”
李昊轉身,看著眼前的眾多無量山弟子,他冰冷的聲音傳遍整個梵天凈土世界:
“佛主已死,此后再無無量山!”
“給你們十息的時間!”
“留下者,死!”
隨著李昊的聲音傳出,整個無量山地界所有弟子,所有山峰,佛堂中打坐修行或是沉睡的弟子,全都被驚動,心中駭然。
“佛主已死?”
“怎么可能,剛剛的大戰,難不成……”
相隔靈山較遠的山頭上,一些無量山弟子雖然感受到那場大戰,但修行太低,感知有限,根本不知道,佛主居然死了。
此刻聽到李昊的聲音,全都駭然震驚。
李昊沒說話,只是在其頭頂,逐漸有劍潮凝聚而出。
他目光冰冷,矗立在那被一劍劈裂的靈山上空,如一尊少年斗神,俯視著眼前的眾多佛門弟子。
那浩瀚磅礴的劍潮,如大海漩渦般凝聚,帶動可怕的氣息,電閃雷鳴,讓所有佛門弟子都感到心顫恐懼。
仿佛是末日來臨。
“怎么會這樣……”
“我無量山屹立上千年,竟有如此劫難……”
“大禹神朝果然是要衰亡了嗎,我佛慈悲,蒼天何在…”
不少老僧踏出佛堂,望著那片浩瀚的劍潮,眼中露出震撼和悲涼。
“快,快脫去僧袍。”
不少剛加入無量山的世家子弟,迅速脫去身上僧袍,急忙奔跑下山。
有些老僧則對佛道深信不疑,在這劫難時,反倒坐在廣場中,雙手合十,頌念佛經,似乎要對抗這場魔劫。
在一些老僧的帶領下,越來越多的佛門弟子坐在廣場上,如梵音般嗡鳴的佛經傳出,似乎要以佛道真理,抵抗這魔道殺力。
盤旋的劍氣規模更加大了,自靈山頂擴散而出,蔓延在十幾座山峰頂上。
天地間一片凌冽的肅殺寒氣。
那些奔赴來靈山前的眾多佛門弟子,驚駭恐懼之下有人站在遠處,雙手合十,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
有的則倉惶逃竄,扯去僧袍,轉身就跑。
大劫將至,百般面孔。
“師尊……死了。”
一處山峰上,李乾風踏出佛堂,望著那盤旋在遠處天際的劍潮,呆愣住。
那端坐在蓮臺上高高在上的師尊,居然……死了?
他有些難以理解,也無法置信,但他知道,這是真的,否則師尊怎會容許有人褻瀆靈山?
“少爺,快走吧,佛主已死,咱們得趕緊走。”
另一個老僧追出來,急忙說道。
他雖然也是僧人模樣,但實則是李家的人,來此陪李乾風修習,照應李乾風。
“是何人所為?”李乾風極力眺望遠處,想看清那劍潮下的身影。
“肯定是哪個魔頭,甚至有可能是那魔羅,佛主的老對頭。”
老僧說話間,急忙幫李乾風脫下他身上的白色袈裟,同時拋出一些普通粗糙的衣物遞給李乾風,道:
“少爺,快穿上,我們混成外門弟子的模樣下山去,那人殺佛主,必定不會放過您的,您可是佛主親傳。”
李乾風臉色微變,頓時反應過來,迅速接過衣物穿上。
“走!”
他朝那靈山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便迅速下山。
與此同時,李昊的十息倒數,皆接近尾聲了。
“死!”
李昊望著面前這些給他頌經,試圖靠佛經真理超度他的羅漢和護法等,眼神冷漠得毫無情感。
頭頂盤旋的劍潮驟然沖刷而下,剎那間,這些三不朽境的金身羅漢,盡數被撕裂成血雨。
這場血雨潑灑在靈山上,將一分為二的殘破靈山都染紅了。
而劍潮覆蓋的遠處,一道道劍氣穿梭殺出,將那外圍山峰上的一座座佛堂撕裂,將佛像劈毀。
那些坐在廣場上頌念佛經者,聆聽著佛堂被劈開的聲響,感受著地面的震顫,有人顫抖著睜開眼睛,終于壓不住心頭恐懼,撕去僧袍迅速逃亡。
而剩下的依然有極大部分,繼續在那里頌念佛經,嗡嗡聲如梵音,在一處處山峰頂上傳出。
在這天崩地裂中,昏暗的無盡劍潮席卷下,這些梵音似是末日中最后的人族之光。
嘭嘭嘭!
無數的劍氣貫穿將廣場撕裂,劍氣削平了一座又一座山頭,將佛堂和佛像、香爐、銅錢鼎全都摧毀。
那些劍氣穿梭過那些雙手合十,頌念佛經的佛門弟子身邊,卻沒有將他們擊斃,只是將其身邊的建筑和地面摧毀。
不少頌念佛經者,睜開眼,眼神微怔。
那些浩瀚的劍氣肆虐一遍,卻沒有將所有頌經者斬殺,在削平山頭后,便又飛回到天際,徐徐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