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覆蓋著鉛色的面具,鬢角已有白髮的殺手立刻感覺到了不對。
此刻他已經遠離了被越千峰封鎖元氣的區域。
握緊了兵器,一股血色的氣息從他身上升起。
仿照法相而塑造的功法,化作了一只血色的獰野狼在他身邊按爪,目光森然掃視周圍,
道:「好,好一個琴音動相,沒有想到,這里竟然還有高人。」
內功高深者,摘葉飛花,皆可殺人。"
道門所謂元神無上者,也可以琴音殺人,弦音如劍,劈山離海,不過一曲之間,卻不知道今日來的是哪一位先生?!在下不才,愿意領教。「
他一邊說著,一邊步,磅礴的氣息在體內流轉著,目光冰冷,掃視周圍,眼神銳利警惕。
右腳在一塊巨石旁邊站定,風吹拂而來,樹枝微微晃動。
琴音忽然動了。
左側的樹木猛地一震,樹枝平平落下。
樹葉飄落下來,落在巨石旁邊,殺手瞬間暴起,速度狂飆如電,巨石被震碎,石頭旁邊有三朵春日淺黃色的花朵,也被一瞬間踏做了泥土,而這殺手瞬間朝著琴音來的方向殺去。
抬手一格,劍鳴妻厲。
如同觸碰刀劍。
他順勢揮出了一刀,煞氣所化的劍芒撕扯天空,卻在瞬間被打斷了。
血色的貪狼刀芒在空中融化,切割的面平整,那一股琴音激盪起來的氣刃不絕,這陳國有數的條手臉頰一痛,鮮血已涌出來,目光冰冷卻帶著熾熱殺意。
他有著足夠長的生涯,作為殺手來說。
這代表著他已經應對過各種各樣的對手其中自然包括這等非武非道,非儒非佛的所謂名士高人。
「找到你了。」
他凌空一踏,虛空震盪,身子在空中不斷拉近距離。
和薛道勇,越千峰這樣一等一的武夫比,他不如。
但是比起修琴棋書畫的來說,他卻是極強!
他的根基亦歸屬于諸子百家之一,擅長的卻是潛藏身形和氣機,而后暴起襲殺對手,他知道琴棋書畫這四藝,若是修持到了極高的水淮,配以元神之力,可發揮出種種妙用。
可這樣的高人也有一種弱點。
近戰!
三尺圓環之內,武夫百無禁忌。
男子持刀瘋狂劈斬,將那連綿不絕般的氣刃都劈開,炸開的殘缺氣機,將周圍的樹木,巨石,
大地都劈開來,一片狼藉,衝殺出數里之外,他眼前一亮。
終于看到一名女子身影,女子坐在青石上,殺手氣血激盪,直接用了禁忌的招式速度再漲,無視了那襲殺的諸多氣刃。
那女子抬起手中的琴擋住一刀。
殺手右手持刀,左手按在刀的背部狠狠一壓。
氣機再度暴起。
「你輸了!!!「
血光四射。
一顆首級飛起,然后落在了地上。
無頭的殺手像是揮刀自裁一樣,用自己的刀斬斷了自己的脖子。
他拿著刀站在那里,跟跎了下。
頭掉在地上,臉上還帶著笑意,剛剛他看到的樹葉終于飄落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身軀重重一倒,跪在了在巨石的旁邊,本來該碎裂的石頭旁邊,石頭旁邊淺黃色的花朵被鮮血染紅了。
風吹拂樹葉,樹葉的聲音好像琴音一樣悠揚。
一曲還沒有終了,已經平靜結束。
周圍都是刀劍的痕跡,在他的感知之中已經被劈碎的那些樹木,大地仍舊還是如同剛剛一樣地完整,而他的兵器上面,染著自己的鮮血,他自始至終,不曾走出這一處山林包裹的空地。
琴音悠揚,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了。
一首琴音的第一段結束。
陳國南朝殺手第七十三位。
死于自裁。
李觀一撞入了五人的包圍之中,身軀俯低避開了交錯來的劍光,旋即腳踏地面,擰身暴起發力,刀柄重重撞擊在了一人的腹部,讓他面容扭曲了下,旋即李觀一順勢揮刀,逼開數人。
刀鋒鋒芒霸道。
五名殺手本來覺得以自己的實力,必然在這少年之上,
可是當臨戰才發現,當他們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入境手段,沒有辦法施展出諸多玄妙招式的時候,竟然有一絲不適應這樣的白刃戰,他們的身軀已經經歷過元氣的洗鏈,超過這少年,這也是他們自信的一點。
但是此刻卻發現并非如此。
猛虎巨象的力量比起人更強,卻不是人類的對手。
力量并不能徹底決定勝負。
那重刀用破軍八刀的招式橫掃,掀起一圈刀風,逼開了眾人的兵器,而后如同蝴蝶般跳躍,明明是重刀,卻如同彎刀一樣輕靈,腳下踏步,刀鋒已如同風一樣吻過了一名殺手的咽喉,鮮血灑出。
可以劈斬刀芒的入境武夫就這么捂著咽喉跟跟跑跑后退。
立刻以內氣封鎖經脈,然后拔出銀針在脖子上封鎖氣機,競然可以保住一條命,卻是氣機衰減,難以發力,再度爆發力量的話,鮮血恐怕一瞬間就會涌出來,徹底暴死,
他忽然回憶起老師教導自己的第一句話武功,是發揮最小力量而戰勝敵人的技巧是以弱勝強之道。
李觀一握著刀,肌肉鬆緩下來。
「第一個。」
破陣,挫其鋒芒!
以壯我聲威一一《兵家·臨陣篇》。
李觀一把薛神將教導的兵法扔出腦海。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這一句話出現在腦海,而讓自己選擇了立刻竭盡全力,先斬殺一人的戰略。
他站在那里,在這一個瞬間,反而令其余四個殺手不敢靠近了,那種如同經歷過百千戰,在無數生死中淬鏈出來的,天然對這戰場的掌控感覺,讓這幾個殺手有一種錯覺,
自己彷佛不是在面對著一個少年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恍惚之間。
是那種經歷了無數生死,從戰場上打滾回來的名將。
擅長潛藏氣機的殺手暴露在了陽光下。
正面對上了百無禁忌的名將。
一種恐懼沒有道理地涌現出來了,為首者把這情緒驅散掉,低聲呵斥道:「動手結陣,哪怕他真是天生的將種,也不可能不付出代價就把我們五個都殺了。「
他們踏著靈動的步法,撲殺出去,而李觀一哪怕是立刻廢了對手一個戰力,也旋即陷入了苦戰,在此刻能發揮的實力差不多的情況下,人多確實不同。
而對面改變了戰略,不再如同最開始那樣輕敵冒進,而是兩人一組,仗著強過李觀一的輕身功夫,打一下便飛速后撤,這種很有效果,李觀一只有臨戰步法,而輕功和短暫爆發的攻擊,確是殺手所長。
漸漸的,李觀一的身上多出了一道道傷口,鮮血染紅了藍衫。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
或許是因為體內那被壓制回去的入境氣機,或許是這一段時間不斷融入體內的星力,身上被擊中的地方,凝滯住的氣息散開,出現傷口的地方,潛藏的未曾被吸收的星力再度涌現。
李觀一不覺得痛,只覺得傷口麻麻癢癢的,加上那種氣機在體內凝滯的感覺,讓他有種本能想要破壞什么的衝動。
殺手心中梢有安穩,再度以輕功前掠的時候那本來似乎遲鈍的少年卻忽然暴起。
那把重刀狠狠的搶圓了,那一瞬間的時機把握之巧妙,簡直像是這殺手主動把自己的腰往刀鋒上送一樣,兩股相對的力都落在這一把三百鏈的重刀上,一瞬間刀鋒直接將這殺手腰斬。
條手眼底殘留一絲驚,最后只有一個念頭。
他勘破我們的攻擊節奏了?」
怎么可能?!
少年反手掃云逼退來襲的敵人,擦了擦身上的血,微微抬了抬眉。
笑起來如薛神將那樣:「第二個。」
薛神將會用第二個正字,第三個正字來干擾李觀一的心態,而現在他也下意識這樣說話。
腰斬的殺手在地上攀爬,痛苦哀喙。
少年反手一刀貫穿其喉。
單手搭著刀柄,目光看著敵人,以靜御敵,或許是秘境中見過太多的對手,這種殺法,李觀一找到了對應的高手,是來自于墨家分支的分支,自俠墨而跌墜,化作了純粹的刺客道路。
李觀一對付過他們的祖師,曾經刺殺薛神將的殺手。
萬變不離其宗。
而在剩下三個殺手似被駭住的時候,李觀一手腕一動,那重刀忽然搭著旋狠狠飛出去了,在這個時候拋棄兵器,所有人都愣住,下一刻,那為首者忽然頭皮一麻,道:「槍!他要奪槍!!!「
李觀一在薛神將那邊的訓練再度發揮效果,他第一時間抓住了被棄的槍,手腕只是一動,長槍的槍刃就掃出了一大片弧光,少年人握住長兵器的時候,心中一松。
這玩意兒,比刀好用多了。
難怪朝廷要禁。
他持槍前沖,長槍掃出了一片森然,下意識模仿了薛神將的招式,橫掃逼退,順勢擰身,這長槍順勢劃弧高舉,如刀鋒一般重重劈下,這一招耗力極重,李觀一卻覺酣暢淋漓。
一名殺手被劈得跪在地上。
李觀一順勢一擰槍尾,長槍如鉆頭一般猛地前刺,自其咽喉刺進去。
而后雙手握住槍的尾端,身子猛地一繃。
長槍的槍身有彈性,槍鋒直接將那人的半邊脖子撕開,在那殺手倒下的同時已經將另外兩人籠罩到了攻擊范圍之中,將其逼退,長兵器的下限和上限都高得要命,而在這種元氣不能發揮效果的情況下,近戰無敵。
李觀一眼前殘影閃過,本能出招擋住那殘影,卻沒能徹底攔住,肩膀一震,一根弩矢旋轉著鑿入他肩膀,因為下意識用出了蒼狼守,弩矢沒能洞穿,只是刺入肉里。
被割了喉卻還茍活著的殺手神色凝滯李觀一抬手抓住弩矢,直接折斷了在外面的尾端將弩矢的弩身拋擲在地,目光橫掃攝人氣度自然爆發。
為首者心中發寒,心中怒罵一聲。
「這是何處十三歲少年!「
「官家誤我!」
約莫一灶香的時間之后,這里的廝殺終于安靜下來。
李觀一雙手鮮血,大口喘息。
周圍五個殺手皆已倒伏。
第一個被他一馬當先斬了喉,第二個被腰斬,第三個被槍戳死,第四個被他找到機會殺死,第五個身上有軟甲,是最終李觀一槍被打斷之后,直接撞入其懷中,用嬸娘的短劍刺入心口殺死的。
只剩下第一個被斬了喉嚨的,不知道以什么法子還活著。
剛剛射出一弩的也是他。
李觀一抽斷了他的手腳,打算逼問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李觀一呼出一口氣,白虎和赤龍安靜蟄伏,身上有許多傷口,他伸出手,把身上第二枚弩和第三枚折斷,槍已斷了,弩矢難以防御,除去了剛剛扎進李觀一肩膀的那一弩。
腿上也中了一弩,還有腹部只能說,鐵勒三王子的蒼狼守實在是厲害。
這都擋得住。
明明該是痛苦的時候,可是破陣曲卻飛速流轉,李觀一呼吸的時候,撥出的氣息里面都帶著熾烈的感覺,戰斗結束之后,精神鬆緩下來,那種體內內氣瘋狂流轉凝滯的感覺襲上,李觀一反而失去力氣,一下坐下來,經脈脹痛壓制不住了。
元氣開始重新匯聚,要突破了。
不行,得忍住,還有那個活口,得問十年前的事情。
在這個時候少年視線之中,出現了熟悉的身影,帶著兜帽的瑤光走出來,半跪著蹲在了李觀一身前,將手中的手弩放在地上,銀色的髮絲在此刻卻讓李觀一一下安心。
瑤光握住他的手掌,嗓音寧靜如流水:"此心無垢,此身百戰。
「您要入境了。「
「請原諒我剛剛沒有為您出手。」
「不必擔心,方才離開之人的命星已經黯淡。「
李觀一強撐著指了指被他抽斷手腳的殺手,道:「活口
瑤光安靜點頭。
把自己已經上好的手弩收起來,剛剛一旦李觀一沒能贏過,東陸觀星學派特有的貫星弩矢就會瞬間射出,她嗓音寧靜,握著少年的手掌,一股溫和的力量將李觀一暴動的經脈壓制住,道:
「秘境之中,有可以吸引天地元氣和星辰之力的陣法。」
「我在這里,您可以安心。」
李觀一閉上眼睛疲憊昏去。
帶著兜帽的瑤光站起來,想要把李觀一拽起來帶回去看著少年身上的傷口,決定把他背回去,可是那樣李觀一的腳會磕在地上,留下痕跡,痕跡可以遮掩,但是這樣醒過來腳會痛。
瑤光神色安靜地嘗試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發現背李觀一的話,他可能不只是腳會磕著地連小腿都免不了。
最終放棄。
她微微俯身,一只手托著住少年的膝彎,一只手拖著他的脖子,將他抱了起來,快步把李觀一帶回了秘境,李觀一身體結實,瑤光抱著他的時候,身子前趨,白皙不似人間造物的面龐因為用力而漲紅。
神色安靜沒有表情,彎腰,扶若膝蓋,大口喘息了好幾下。
然后想了想,折轉回來。
拿著插饅頭的木棍。
勾住了那殺手的衣服把他扔到溪流的水里面,拖拽了回去。
殺手的后腦勺撞擊鵝卵石,咪噹噹最后瑤光小跑出來,以觀星學派的手段,將此地的氣息和痕跡遮掩。
千是這里恢復了寧靜。
幾乎是一盞茶不到,當薛道勇和越千峰發狂掠來的時候。
兩人神色鐵青,他們眼中。
此地只留下了遍地的尸骸。
少年戰死的戰馬。
倒插在地上的染血墨刀,和那斷裂了的素霓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