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二十萬精兵,沉兵列陣于鎮北關外,和突厥草原決死,之后許多部曲,都被分批次地分開,調往江南之地,各自安置下來。
負責安置的,是房子喬等人,心思細膩,把可能的隱患都盡可能地解決了,大汗王戰死之后,
撫平草原突厥零零碎碎的亂事,也是消耗了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里面,陳天琦在前方討伐那些草原的大貴族,而陳鼎業,竟又席卷了最后還愿忠心耿耿于他的那些陳國將士,還有萬余的心腹,朝著西北側方向退去。
只是,這一次的陳鼎業退卻,沒有帶走了夜重道和周仙平。
等到這兩位名將反應過來的時候,陳鼎業也已離去了。
夜重道負傷不輕,他跟跟跑跪奔出自己休養之地的時候,看到周仙平也沖入這里,周仙平沒有穿著甲胄,赤著的身軀上,包裹纏繞成粽子模樣。
「夜重道,夜重道!」
「你在哪里?!」
周仙平大喊,卻見夜重道也走出來,前者住,眉毛也垂下來,嘴唇抖了抖:「你,也被留下來了....
夜重道抿著唇,他看著周仙平,這兩個征討四方,鬢角也已經有了白發的戰將,意識到了那個暴虐也殘殺的皇帝,在最后的選擇時候,將他們留了下去。
不知道是悲傷,還是慶幸,或者說是難言的,作為成長于陳國,卻未曾真正走到最后的戰將,
一種痛苦。
夜重道,周仙平等諸將得到了陳鼎業給的匣子。
他們從親兵手中奪取來了這匣子,夜重道看著這匣子,周仙平同樣沉默,兩位名將都在一瞬間感覺到了彼此的心緒重重,感覺到了彼此那種掙扎之感。
他們都是熟讀兵書的戰將,也在這亂世之中,征討四方不知多少年,此刻腦海中,過去那些經典戰役,一一輪番地升起了
若是這里面留下的密信,是要他們在麒麟軍本營當中作亂。
若是是要他們刺殺麒麟軍中那些謀士。
為陳鼎業的脫身爭取時間。
他們兩個人,究竟做是不做,而對方,就在自己對面的這好友,這一生的對手,又會是怎么樣的選擇呢。
若是真有此密信,是否出手?
若是對面的好友出手,自己是要阻攔,還是要無動于衷?
生死,天下,家國,背叛,君臣。
諸般情緒,涌動在心中了,讓他們兩個都沒有辦法說話,即便是素來喜歡笑著開玩笑的周仙平,也在這個時候,沉默肅穆地如同山巖。
就在他的手掌觸碰到了匣子的時候,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等一下。」
周仙平的手掌顫了下,抬起頭看到夜重道,是后者出聲開口,不由氣惱,罵一句,道:「你以前不出一聲,怎么在這個時候忽然開口,差點嚇死個人!」
「又怎么了?。」
夜重道道:「我們把兵器,都放下吧。
周仙平看著好友:「嗯。」
兩位名將都把手中的兵器,夜馳刀,鉤鐮槍,這幾乎是和三百年大陳氣運相聯的兵器,也是和夜馳騎兵,鉤鐮槍兵這兩支大陳特有強軍的歷史息息相關的兵器放下來了。
他們重新去開匣子。
「等一下!」
夜重道忽然又開口。
周仙平額頭青筋崩起:「都說兵家戰將,應當是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你的定力呢?狗吃了?!」
夜重道道:「你吃了。”
周仙平的火氣騰一下炸開,額角扯了扯。
夜重道看著這匣子,道:「開吧。”
他們緩緩打開了匣子,里面果然,各自都有一封密信,還有著用蠟封著的一壺酒,氣氛沉默,
他們打開來那個信箋,看到上面的信。
是陳鼎業的手筆。
果是秘信。
各自有簡單的命令,要求夜重道,周仙平在后方,破壞麒麟軍的后勤,打斷其部署,同時,找準機會,以宗師級別戰將的手段,去斬殺那些武功弱小的謀士。
皆國家忠臣,自當要為國家赴死‘若不然’
就飲盡毒酒,也算為國盡忠是為忠義出手,亦或叛國飲酒,二位將軍自選!
夜重道看著這信箋,沉默許久,周仙平咧了咧嘴,低聲道:「這樣的手段,果然還是我們熟悉的那個陛下,亂世之中,爪牙張開的毒龍。”
「真他娘不能對這家伙抱有什么期望,不能夠因為他在對著突厥的時候還有豪氣,就忘記咱們這位陛下,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的性子啊。」
「夜重道。」
「我們不能把孩子們雙手開辟出的未來搞亂。」
周仙平低聲開口。
夜重道安靜注視著這信箋,回答道:「他們的年紀,已經比起我們踏上戰場的時候還要大了,
不疑沖陣戰將,已經是六重天的后境,有大可能在三十歲前成宗師。」
「柳營也在對草原的戰場之上,成為六重天。”
「他們才二十多歲啊,比起我們強多了。」
「做為戰將,討伐突厥草原而死,立下了八百年未有的功業;為人父,可以見到孩子走到這一步,為人臣,卻不能夠走到最后,終究有缺憾。」
夜重道放下了信箋,拿起那酒壺,平靜地摘下來了蠟封,那美酒色澤純粹,看著極為誘人,夜重道平靜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周仙平灑脫的一笑:「大丈夫,能討伐四方,征討草原,最后,以死殉國,不也是痛快的事情嗎?」
「雖然說為人臣忠義。”
「可是這天下之間,仍舊有浩然大義,舍生取義,不過此刻。」
周仙平放下了皇帝留下的密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嗅了嗅,這正是當日給突厥大汗王準備的美酒,看著對面的夜馳騎兵之首,兩個人舉起酒杯。
尚未曾飲下,就似乎已經醉了。
「來,夜重道,天下大亂,許久不曾共飲。”
周仙平舉起酒杯,臉上帶著一絲微笑:
「敬夜馳騎兵,三千披甲,馳騁亂世破虎蠻騎兵。’
夜重道坐得筆直,和周仙平碰杯,沉靜道:
「敬鉤鐮槍兵,軍紀如山,手持槍鋒蕩突厥鐵騎。”
「敬我大陳開國之君,亂世同盟,撕裂天下。”
「敬我大陳神將陳天琦,長槍所向,破敵深入。」
「敬太平公!」
「敬神武王!」
「敬魯有先!」
兩人飲酒痛飲,酒盞碰杯,最后大笑,飲盡了這兩壺毒酒,朝著后面躺下,最后,酒盞里面的酒液滴落在地上,兩位神將倒在那里,終不復談笑。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了,夜不疑幾乎是瘋狂地沖入了父親所在的位置,周柳營緊隨其后,他們兩人在知道了陳鼎業創造機會離開之后,卻知道自己的父親被留下。
心中就是一個咯瞪。
糟糕!
夜不疑和周柳營的臉色都難看起來。
只是來得及稟報前方,就立刻狂奔奔赴而來了。
心里面的念頭不斷涌動,輪番地從腦海里面掠過了。
無論是自己的父親成為棄子,暗子,還是其他什么,都讓他們兩個的心都蜷縮起來,知子莫若父,可是兒子伴隨著長大,也會逐漸懂得父親們的倔強和沉默。
他們太懂得那些老男人們會做什么了!
夜不疑,周柳營選擇李觀一他們,是因為這些年少的人們本身就帶著熾烈的夢,而對這些老男人們來說,他們也曾經有過年少時熾烈的夢。
只是此刻,是那個曾經美麗的,熾烈的夢腐爛了。
他們追隨著的那個愿望,并非一開始就是如今這個樣子。
那白月光,那美麗的愿望腐爛起來,還能拋棄它么?
拋棄曾經的少年意氣風發,青年烈烈雄武,拋棄一路行來,在這夢境尚未腐爛時為其而死的朋友同袍,有的時候,人即便是知道走的道路是錯的,卻沒有轉身的余地。
不能,不愿,不可,不甘。
周柳營幾乎是扛著石達林過來了。
過去了快要十年,這當年的麒麟軍七老鬼,已經成了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背著個斜挎包的小藥箱,這藥箱子,還是那萬能的雷老蒙親自劈木頭給他做的。
好東西,耐蟲,耐火,刀兵難傷。
握著背帶圓了,猶如重錘,可以破甲。
一拍旁邊的暗扣,還可以化作公孫連弩,激射十二枚弩矢。
手握如此寶貝,石達林還是被這年輕戰將跟扛著木頭似地扛著狂奔過來,勁風撲面刮過來了,
嘩啦啦的,吹得他白頭發亂飄,眼花繚亂,只能夠看到眼前的一切都高速從眼前劃過去了。
一雙手死死抓住那背帶,卻還是能著安慰著兩個年輕一代的出色將領,道:「啊呀,夜小子,周小子,放心,放心,那兩位將軍是正派人物啊。‘
「就算是陳鼎業那老毒蟲給下毒酒,下毒藥什么的,也不用擔心,咳咳咳———”
「瞧,這里還有這個!」
「有這個!」
石達林用力拍打了下背著的小藥箱,看加上去比起對自己都相信似的,自信地道:「這可是全方位還原的,先師侯中玉先生秘制小藥箱!」
「侯中玉先師你知道嗎?煉長生不死藥的!」
「長生不死藥都煉得。」
「這治病解毒的藥丸兒,不是手拿把掐的嗎!」
周柳營著急,卻還能碎嘴子地道:「好好好,我知道老爺子你厲害,厲害!」
「待會兒可就得要仰仗您老爺子了。」
「可得要好好發揮出來侯中玉的醫術和奇術,可不能夠給他丟人啊!」
他的嘴巴還是利索,只是也或許正在用這種碎嘴子的法子來安慰自己,讓自己的內心平復下來,遮掩內心的恐懼和擔憂。
他們奔到了周,夜兩位將軍的居所前面,明明來了,卻反倒是沒有立刻進去,一時間卻都凝滯下來,就連周柳營都說不出話來,只有夜不疑沉默了下,用力端開軍帳進去了。
入眼的一幕,卻都讓人驚住。
匣子打開,信箋放在那里,桌子上有兩壺烈酒,周仙平,夜重道,皆趴在那里,他們大醉了,
醉的,卻并沒有什么生命危險。
石達林竄上去,伸出手巴拉巴拉,撒了撒嘴:
「醉酒了。」
「這玩意兒,好沖的味道,,酒勁兒這樣足,就連宗師都能夠醉倒了,是御酒吧,好像是和陣魁前輩,在海外得到的那個千日醉神酒類似。
「當年文清羽先生,就差點被這千日醉給放翻了帶回來的。」
周柳營長松了口氣,先前不覺得什么,現在松了口氣,卻是渾身上上下下,冒出冷汗,端了一腳大醉的父親,只是咬牙切齒:「媽的死老頭子,嚇死我了。」
「草啊!」
然后他頓住,看著夜不疑,警惕道:
「我這是在表示情緒的感慨,不是一種植物啊。」
夜不疑疑惑看著他,然后面不改色,言簡意咳道:「你能夠從一個文字,聯想到了一個植物,
然后還要對我說這一句話,當真讓人———.”
夜不疑的聲音頓了頓,勘酌了下言辭。
言簡意咳道:「忍俊不禁。」
石達林莫名覺得周圍有點冷,都打了個寒顫。
不過嘛,這個時間的北地,就是這樣冷的。
嗯,大概,應該。
周柳營:
娘的,這家伙好欠揍!
他擰著眉毛,卻還是笑出來,大松了口氣。
夜不疑看著桌子上的兩封密信,然后看著這兩壺酒,許久之后,眉宇舒展開來,看著那兩位神將,歷經百戰的兩位將軍靠著桌子坐在地上,他們大醉了,醉酒,卻仿佛卻還醒著。
還能夠呢喃著開口。
夜重道舉杯呢喃:「喝酒,喝酒——
周仙平醉醺醺地笑:「喝,喝!”
「誰不喝是孫子!」
周柳營扶他,道:「老爹,你醉了!”
周仙平用力甩開了周柳營的手掌,不服氣地大聲起來,道:「誰,誰醉了?!我清醒得很,來,喝酒,繼續喝酒,兒·———.”
「老夜,你怎么變年輕了?」
「還,還有了三個臉,六個眼晴,哈哈哈,卻還只是有一個脖子一個嘴,難怪不愛說話,繼續喝酒!」
周仙平跟跟跎跎起來了,這個年少的時候,就隨其父踏上戰場,面對鐵浮屠的悍將起身,面對著鐵浮屠的瘋狂沖擊,都能夠不退一步的悍將,才走了兩步,又還是跟跟跎跎摔倒坐下,和夜重道挨著。
兩人垂眸,身上的傷不知有多少,不復年輕,不復年少。
似終于醉了,可醉酒之后,卻還是呢喃。
只是呢喃,只是幾乎只有自己還能聽得的聲音:
「喝酒,喝—”
他們的手掌蜷起來,像是端著酒杯,然后彼此碰杯,耳畔聽得到酒盞碰撞清脆的聲音,他們咪著眼睛,往后面靠著,仿佛對著自己年少的時代,敬酒。
「敬這三百年風流意氣。」
「敬這大陳覆亡之時。」
「敬這,大爭之世。”
「敬這——小酌之時。」
馬蹄的聲音沉沉,陳鼎業的神色沉靜,他死死握著韁繩,只是看著旁邊,笑著道:「夜重道,
周仙平也都在那里了,只是好奇,晏沉夫子,你為何不去留下呢?」
「你的兒子晏代清,如今也不過只是二十七歲。」
「卻已經主掌一國的后勤,他日而立之年,就有資格成為一國之相,而且,做的很好。」
「亂世爭鋒,開國立業的時候,總有這樣的奇才出現。「
「時也運也命也。」
「因其有大才,卻也因其有大運,沒有大才,不能夠承擔這般沉重的職責,可沒有大運,卻又如何在這樣的年紀,就能夠走上天下的前方,留下自己的痕跡?」
「你有這樣的好兒子,為何不去?」
「他們必是能夠給你一個好生安頓的。」
旁邊的晏沉道:「陛下要走到末路了,所帶著的軍隊,皆是陳國最后忠于您的心腹,這一支軍隊,是要戰到最后的,但是無論如何,畢竟是君王的覆滅。」
「君王死,縱是昏君和暴君,身邊不能沒有史官。”
陳鼎業放聲大笑,笑得頗暢快。
然后語氣里面,也帶著些得意洋洋的意味了,道:
「我給夜重道,周仙平留下了些禮物,留下了密信和美酒,他們兩個家伙,最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擔憂,應該是怕我最后要他們去和麒麟軍,和李觀一他們反目吧。
「我就故意留下這兩件東西。」
「告訴他們,要去殺人,不殺人的話,就去自盡,他們兩個的秉性和豪氣,一定會下定決心之后,就飲下那所謂的毒酒吧。”
晏沉道:「那酒,是什么?」
陳鼎業道:「是他們兩個年少的時候就想要偷喝的東西了,那時我們都還小,也是一年演武典儀,他們兩個比起夜不疑,周柳營年少的時候更為恣意隨心。」
「故意輸了比試,偷偷去偷喝酒。」
「酒沒有喝到,卻遇到了陳承弼,被好一頓打。”
「哈哈哈哈。’
陳鼎業大笑,笑聲里面帶著三分落寞,最后只是平淡道:
「他們的性子,我知道,你也知道,忠誠,但是倒也不必如此了,他們只以為這是毒酒,抱著必死之心,飲下毒酒了,那就當做他們,已經為大陳死了一回。」
「已經殉國。」
「之后的日子,就隨著他們愿意。「
「至于那信,則是投名狀,代表著他們即便是死,也沒有拔出兵器去破壞麒麟軍,只有這樣,他們兩個才能夠真在那里安定下來。”
「就當做是朕請年少時的他們喝一杯酒。」
「最后,再飲一杯。」
他勒緊韁繩,平淡地道:「朕就算是死,不能夠被當做階下囚一樣死在那里,朕要爭斗到最后,陳鼎業可以死得窩囊,但是陳國的皇帝不能夠死得窩囊。」
「死于自殺,死于上吊,那樣并非是君王的死法。”
「抵抗到最后,被亂軍劈砍而死,方才算得一句雍容。”
「朕不打算被李觀一當做囚徒殺死。」
「君王若死的話,一定也該在滅國的刀劍之下。」
晏沉看著他,一句話說破了他的心思,道:
「陛下是要給秦王一個堂堂正正的復仇。」
「才拼盡一切的計策和韜略,趁著秦王在前的時期,從后方脫離吧。」
陳鼎業笑起來。
晏沉道:「也是給自己一個,對自己‘復仇’的機會。」
陳鼎業安靜,旋即放聲大笑,卻不回答。
只是笑罷,側眸笑著道:
「晏沉夫子,最后陳鼎業的模樣,就有勞你寫在史書上了。」
晏沉抿了抿唇,安靜看著那皇帝,皇帝騎著馬匹,司禮太監在前面牽著戰馬,皇帝側身和他交談,但是晏沉在左側,陳鼎業卻轉向右側開口說話,就好像他以為晏沉此刻在右邊。
陳鼎業的頭發盡數慘白,雙瞳已經成為了木石般的質地。
他已經不大能看到前面的東西。
以自身為籌碼,引突厥入了死境,親手推進了這滅亡草原之戰的開端,代價就是,陳鼎業的毒已經滲入了筋骨和內臟之中,就算是沒有這種亂世,他也會死。
但是,他該死在刀兵之中。
晏沉看著這暴虐的,可恨的,陰冷的,酷烈的皇帝,卻想到了很久之前,想到了那一場大雨磅礴,貧苦的讀書人在陳國的太學外面擺攤下棋,家中的母親臥病在床。
沒有人愿意和這個貧苦少年書生下棋。
他看著雨水,雨水遮掩了繁華的江州城,也遮掩了他的未來,猶如霧氣一般。
那個來下棋的少年皇子。
似乎是很有興趣,連續地來,一連下了三十盤棋子,放下棋子,笑著道:
「你很有才華,下了三十盤棋,就請先生陪伴我三十年如何?」
「來,預支先生足夠的銀兩俸祿。”
「在下陳鼎業。」
年少的皇子撐著竹傘,彎腰為這貧苦書生撐傘遮雨,微笑道:
「風流意氣,堂堂大陳之陳,匡扶社稷之鼎。」
「王圖霸業之業。”
「陳鼎業。」
那個會為了宦官而在雨夜跪了整夜的少年,會下棋愛才,幫助一個貧苦書生救下了母親,還牽線引他遇到了喜歡女子的少年,恍惚中和眼前這個暴虐多疑,無藥可救的君王融為一體。
人之復雜,莫過于此。
晏沉安靜騎著馬,跟著陳鼎業而行。
陳鼎業騎乘馬匹,雙目不能視物,脊背挺得筆直,握著韁繩,以一種暴君的雍容,等待著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