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變化實在是太過于迅速。
先前還在歡宴之中,還是姜遠在層層逼迫著姜高,欲要以這般磅礴之勢,逼迫姜高飲毒酒而自盡,但是姜遠這幾年里面的意氣風發,天下莫敢不從,姜高素來的秉性。
這一切的一切結合在了一起,讓姜遠忽略了一個可能。
忽略了姜高的暴起這一個選擇。
那酒盞里面的酒液潑灑在地上,原本澄澈的酒液一瞬間就散開,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揮發開來,周圍的人只是聞到這一股味道,就已經是筋骨酥軟,站不穩當。
姜高的視線余光看到了酒液灑落之地。
那里是一片極為奢華手段編織出來的毯子,號稱水潑不濕,火點不燃,卻在這極短暫的時間里面,逐漸變得猶如木石琉璃,晶瑩剔透。
是毒!
姜高從侍衛那里奪取了兵器,這把劍器三尺三寸,是用上等鑌鐵打造而成,
算得上一件相當趁手且不錯的利器,但是僅僅依靠著這樣的一把兵器,而要和前方的人對峙。
即便是姜高,也不得不感覺到一種無能為力之不甘。
為之奈何,為之奈何?!
賀若擒虎已握住兵器,擋在了姜遠之前,周圍的刀劍鳴嘯,侍衛和御林軍們早早列陣,賀若擒虎這動作幾乎是本能的,他心中帶著一種身不由己的無奈。
只是看著眼前握著劍,對峙著這些兵馬的姜高,眼底閃過一絲絲異,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當年的姜萬象,一樣的年輕,一樣的眉目,眼底帶著熾烈的火。
只是當年的姜萬象,是猶如氣吞萬里的豪情。
而今的姜高則是一股熾烈的憤怒。
亂世豹變。
即便是溫醇如仁德之君的姜高。
也在這般局勢之下,終于蛻變了嗎。
可惜,太遲了。
太遲了啊殿下.—.—·
若你早有如此的氣魄,那么還有誰能夠和你爭奪這天下和大應的皇位呢?整個應國的文武百官,都會無比地認可你作為下一代的接班人。
可是,若沒有這大業四年時間內的事情。
你會有如此的變化嗎?
姜遠先是被驚了一步,極駭然后退,可是發現這天下神將,九重天大將賀若擒虎在自己身前,周圍的護衛也列陣的時候,也終是安下心來,一只手還端著酒,指著姜高,放聲大笑。
笑得眼淚都已經要出來了。
極痛快,極酣暢淋漓,極為灑脫自在。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朕就知道!」
「朕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你終于露出你的馬腳來了吧?!姜高,君子?
哈哈哈。」
「不過只是個偽君子罷了。!」
姜遠的笑聲漸消失,他盯著大哥,眼底怨毒,道:
「左右!拿下這欺君犯上之輩!」
賀若擒虎嘆息握住兵器,姜高怡然不懼,雖然是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絕難以幸免于此,可猶自如同猛虎蒼龍,大丈夫,身可死,然不可為人所辱。
只是心中終于還是有遺憾和不甘心。
憤恨于自己為何不早早蘇醒。
周圍有忠誠于姜遠的近臣出手,撲向了姜高,但是他們也不敢出劍,姜高一身武功不算是差勁,手持利刃,殺心已起,只是避開,陡然一劍,就將那勸說姜遠玩樂恣意之臣心臟刺穿了。
鋒銳之劍器,撕裂血肉和心臟,鮮血不斷流淌滑落下來。
姜高的眉宇當中,驍勇之氣越發地沉重。
周圍的臣子們聞到了血腥氣,畏縮不敢前,賀若擒虎握著兵器,卻也不動手,這血腥氣不單單讓那些臣子們后退,也刺激到了姜遠。
他的眉毛揚起,雙目怒張,道:「你們上啊。」
「上!」
「殺了他,朕給你們封賞,給你們萬戶侯,萬戶侯!」
「殺,殺死他!」
血腥之氣,只會讓猛獸抖擻精神,而讓弱者癲狂。
姜高伸出手,按在那奸臣的頭頂,將他的尸體推倒在地,他挺直身軀,站在那里,抬起手,手中的劍斜持著,劍鋒抵著地面,鮮血一滴一滴滑落下來。
姜高長身而立,猶如青松,穿著一身親王的常服,卻已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富貴氣,周圍有御林軍手持長槍,把長槍端平了指著前方,但是一時之間,竟不敢上。
姜高握著劍,緩步往前。
前面那些臣子,還有侍衛們竟然下意識后退。
即便是他們簇擁在了身穿皇袍的姜遠面前,同樣如此,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君王。
長劍抵著地面,握劍的人心臟卻似在抽痛。
劍鋒倒映著前面那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慌亂的眼睛,姜高一步步往前走去,腦海中卻隱隱然有著一片空白,往日種種事情,在這個時候翻涌著騰起。
‘哥哥,哥哥,鳴嗚嗚嗚
五歲時的姜遠坐在樹上,看著那地面,哭豪著。
那時候的皇后娘娘身體變得很差,姜萬象的氣性也沒有后來那樣堂皇和磅礴,而是因為即將要失去自己此生摯愛而變得慌亂,并且在慌亂之中有一絲絲不甘恐懼。
他已占據天下,氣概雄烈,遠遠不是同時期那個只是知道求神拜佛的陳國皇帝所能比的,天下一統,似乎不是一個很遙遠的夢。
但是這個庶出之身,卻走到如今這般帝王權位的大帝,卻也不能夠違背生死,不能夠阻止最愛之人的生機一點一點離開。
這般痛徹心扉的事情。
姜萬象自是沒有心力和時間,再去關照一個孩子此刻最為細膩的心思,姜遠賭氣去獨自玩耍,放風箏的時候,風箏纏繞在樹上,他性子自傲,不管不顧,自已去拿,卻把自己困住。
旁人來救,他卻不肯松手。
只有喊著哥哥。
那時的姜高已開始讀書,是個認真的好孩子,每日辛勤,只是希望能讓爹娘少操心,但是這樣一個勤奮用心的孩子,在聽到弟弟的事情時候還是趕來了。
「不要害怕,這一棵樹,不高的。’
‘遠兒,跳下來就好。’
年幼的孩子低下頭,那或許不是一棵很高的樹,但是對于年幼的孩子來說,
一個十幾倍于自己身高的樹,委實是一種龐然大物。
他死活不肯下去。
非但是不下去了,反倒是哭嚎得更大聲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小孩子的天性。
他們不理解大人為什么忽然有一段時間就不再理會自己,只是希望著自己能夠搞出些大的事情來,然后就可以把爹娘的注意力重新吸引過來。
那時候的少年太子伸出手臂,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放心,阿遠,跳下來就好,哥哥會接著你的。’
這樣勸說了好多次,姜遠才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一下跳下來的,其實那時候的少年太子是準備好了的,只是可惜這個才五歲的孩子,沒能很好地控制住身體。
他一下子挑偏了。
少年太子驚慌失措,跟跪一撲,抱住了自己的弟弟。
但是那時候他的武功也不好,一步沒踩穩當,所以兄弟兩個一起摔倒下去了,孩子看到哥哥的頭磕在地上,似乎破了個口子,鮮血流淌下來,驚慌失措。
少年太子抱著小小的弟弟躺在那里,微笑溫柔:
「沒關系。」
「沒關系。」
他摸著弟弟的頭:「以后都有哥哥在,無論什么情況,哥哥都會保護你的,
我們,是真正的血脈同源的人。
少年太子已懂得生死和娘親的事情,他輕聲道:
「我會保護你的。」
少年時的風溫柔,陽光暖暖的,只是那五歲孩子的身法不好,跳下來的時候跟跪狼狐地很,亦如,現在。
姜遠跟跪往后。
似乎是踏空了,往后一退,只是他武功已是足夠得好,足夠好到讓他可以瞬間穩住,不似當年那五歲的孩子,他死死盯著眼前的姜高。
姜高劍鋒一揚,前面的這些御林軍衛士往前。
姜高只如閑庭散步,步步往前,抬劍格擋,他逼迫姜遠步步后退,姜遠神色難看,忽不知道做了什么,后方劍器鳴嘯,兩道殘影撲飛出來。
正是一位江湖宗師。
乃是姜遠這些年來收買和招攬的人,朝著姜高撲殺而去,姜高怡然不懼,即便是知道自己不是宗師的對手,但是姜萬象之子,死便死了,豈能畏懼求饒?!
這位宗師展露法相,乃是一只豹子,朝著姜高撲殺下去了,但是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忽而空中炸開一道道沉悶的聲音,這聲音猶如雷霆。
只是瞬間,被姜遠收買來保護自己的宗師的身軀猛地一滯,鮮血撒開落在地上,血腥氣撲面,姜高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當唧唧。
一陣陣脆響,就在這大殿上的牌匾之中,多出一枚銅錢。
一枚箭矢精準地射殺了這位宗師,把這銅錢,釘在了這氣吞萬里的帝王牌匾之上,鮮血腥臭。
而在這個時候,賀若擒虎神色驟變,只在一瞬之間,移形換影,還是擋在了姜遠之前,手中凝練的內氣化作了一柄馬,猛然朝著前面劈斬下去,將一道流光斬碎。
在這個時候,才有肅殺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凌厲至極,猶如猛虎的咆哮,亦如雷霆低吼。
箭矢破碎,落在地上,剎那之間席卷的勁風壯闊,賀若擒虎握著馬,看著遠處,眸子緊縮:
姜高聽到了白虎的咆哮,這皇宮當中,盡數都是忠誠于皇帝和宗室的御林軍,此地發生的事情,御林軍早已經列陣了,但是就在這列陣的御林軍后面,卻有聲音傳來。
皇宮那布滿了銅釘的朱紅色大門被從外面緩緩推開來。
皇宮兩扇宮門中間的裂隙后面,是一只冰冷淡漠的眼晴,伴隨著大門緩緩展開,墨色的鎧甲,白色的大擎和戰袍在風中舞動,清俊神將手持一柄沉重的戰槍,站在這里。
神威大將軍!
宇文烈!
前方就是御林軍。
而在宇文烈左右,則是一名三十歲出頭的青年,和一個四十余歲的男子,背后乃是數千穿著墨色甲胄的禁軍,重盾刀兵弩兵結合的戰術。
正式如今天下二十七位神將,不動明王尊宇文天顯。
宇文烈握著神兵,緩步往前,前方御林軍下意識將兵器對準了他,但是宇文烈卻怡然不懼。
天下將要傾倒,總也有人可以豪情而起,宇文烈站在皇宮當中,忽然道:「殿下明白了嗎?」
姜高低聲道:「君子不爭,但是———”」
「不爭是不去爭奪自己的欲望,但是如今不一樣了。」
姜高看著姜遠,輕聲道:
「天下危局的時候,還做君子不爭,只是一種軟弱和逃避,一個人應當有追求的事情,卻也有必須要做的事情,為了自己渴望的事情,而忽略那些該做的事情。」
「不但軟弱,而且任性稚嫩啊。」
「不該如此。」
姜高的眸子垂下,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悵然的輕笑:
「在談論自我之前,要先承擔該承擔的職責。」
「將天下交托給不負責的人,本質上,是對于天下的不負責,是對于這大應國百姓的辜負和謀殺。」
他呼出一口氣,用君子的聲音,回答道:
「天下偌大,當仁不讓。」
「舍我其誰。」
宇文烈眼底帶著一絲贊賞,道:「是。」
姜高道:「可惜,太遲了。」他看著前面的姜遠和賀若擒虎,周圍,外面的大軍都聚攏過來,兵家的煞氣洶涌,這一次,是在這里,宇文烈道:
「殿下今日可與吾共戰。」
姜高胸中終于有豪情萬丈:「若不成,當與君共死!”
宇文烈微笑了一絲,抬起了手中的長槍。
那位冷傲的神將握著戰槍,虛空漣漪震蕩,化作了咆哮的白虎,宇文烈手中長槍一轉,平靜看著前方的御林軍,亦或者說,這位神威大將軍的目光就只是穿越了這些御林軍,落在了賀若擒虎身上。
宇文烈冷淡道:「賀若擒虎,天下還是親情,你還看不清嗎?!」
賀若擒虎木然嘆息,道:「如何看得清楚?!」
宇文烈持槍前行,賀若擒虎對姜遠道:「陛下,臣出迎宇文烈。」
姜遠道:「你走了,我如何辦!」
賀若擒虎怒道:「陛下,你是我大應國的陛下,身負天子氣運,這里還有如此多的侍衛,難道你還沒有一戰的勇氣嗎?!」
「若如此,如何去與那秦皇,爭奪天下!」
「若我不出,宇文烈來,又如何?!」
他提起馬大步沖出去,風起于天地之間,摘星樓下面,有姜萬象給自己妻子做的鈴鐺,自始至終就留在那里,在妻子去世之后,他看著那鈴鐺震動,就仿佛還可以聽她的笑。
如今就連姜萬象也已經駕崩數年。
摘星樓封閉,再也無人登樓摘星賞月。
兩把神兵狠狠撞擊在一起,震蕩的漣漪沖天,攪動風云,摘星樓下面的鈴鐺劇烈晃動著,而在同時,姜高也已經掠身往前,前面的侍衛出手,卻皆被姜高劈開。
文武百官想要幫忙,但是一時間卻驚懼不知該怎么辦。
姜遠的聲音都已經破了些音,怒道:「能殺姜高者,萬戶侯,萬戶侯,不,
柱國公,柱國公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魏懿文忽然道:
「諸公忘秦玉龍之舊事嗎?」
于是這些將領才稍微熱烈熱切起來的心,就在一瞬間就冷卻下來了,而文臣們見到魏懿文的反應,也明白了什么,一一都不再說什么。
姜高一一殺死那些近臣。
青石上的宮廷政變,往往急促,往往參與的人和軍隊,沒有攻城略地那么的多,沒有那么慘烈的戰場,往往只是數百人,一個時辰之內,就落下了塵埃。
不過只是因為,其中一方作擁權位,覺得自己擁有著大勢,覺得自己掌控一切,從不曾想過,那個可以被欺之以方的人,內心潛藏著撕裂一切所謂規矩的勇氣。
一劍一劍,劍鋒染血,衣袍也染血了。
身旁兩側,倒伏著的都是那些弄臣的尸骸。
文武百官,看著姜萬象的兩個兒子,就在這里斗劍,沒有人敢上,唯老魏大人,不知道從何處翻出了的卷宗,都是姜遠的暴虐殺民,卷起來,猶如竹簡,狠狠朝著姜遠砸過去。
去你的文正!
只是這一下子,姜遠一時措手不及,已是跟跪后退了,然后大腿一痛,已經被姜高的劍器刺穿了,這把劍經過了剛剛的廝殺,早已經繃斷刃口,但是用來穿刺的劍尖,還鋒芒畢露。
這一劍把姜遠的腿釘在地上。
姜高雙手握著劍柄,雙眼泛紅,卻用力朝著下面用力。
姜遠終于害怕起來了,道:「阿兄,阿兄,你要做什么?!大哥你忘記了嗎?!娘親死了,爹也死了,這天底下,只有你和我兩個人了啊!」
「你要做什么?你要殺死我嗎?」
「這里是爹爹和娘親以前帶著我們吃家宴的地方,你要在這里,在爹娘呆著的地方殺死我嗎?」姜遠痛哭流涕,姜高握著劍,眼眶通紅。
年少的記憶在腦海里面翻騰著。
他五六歲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很小小的,躺在那里,軟軟的,手掌沒有多少力量,那時候他把手放過去的時候,那小小的孩子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指。
透過皮膚,仿佛就可以感覺到那時候孩子的心跳。
心跳似乎都是一起的。
是在娘親去世的時候,娘親流著眼淚,告訴他,他是哥哥,是要一定要保護弟弟的才行。
是那時候,娘親身體有些不適,但是精神頭還好,爹去看顧他,弟弟有些鬧起來,爬到了樹上,然后跳下來的時候,兄弟兩個一起做了滾地葫蘆,沾滿樹葉。
姜遠硬咽著道:「你是我的哥哥啊,哥哥,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難道你就不能夠原諒弟弟我么?我真的—.”
卻在這個時候,外面也已經分出了勝負。
賀若擒虎沒有戰意,這個老將被間在了自己親情和對先帝的愧疚之中,有了尋死的心思,宇文烈的重槍幾乎要劈砍在賀若擒虎的額頭,卻忽然止住。
唯獨勁氣進射,幾乎要將賀若擒虎背后的宮殿地面撕裂開來,余波緩緩朝著兩側翻滾,逸散開來了,賀若擒虎木然看著他,道:「為何?!」
宇文烈收回重槍,淡淡道:「戰場之上,你救我一次。」
「如今,兩清了。」
他提起槍,轉身大步而去,脊背筆直。
一路走入大殿之中,看到姜遠被釘在地面上,把長槍拋下,拿起一張弓,走到了姜高面前,拉開了弓箭,就指著姜遠,顯而易見打算直接殺死這人。
就在這個時候,卻被姜高一下推開這弓。
箭矢就偏開,宇文烈未曾射出,沒有就在這眾目之下,當眾誅殺姜遠。
姜遠只是淚流滿面:「哥哥,大哥—”」
姜高呼出一口氣,他紅著眼眶,拔出把姜遠釘在這里的劍,低聲道:「哥哥永遠會原諒你的。」
姜遠臉上有一絲絲的慶幸,還有一絲絲松了口氣的模樣。
宇文烈神色清冷依舊。
魏懿文卻心中一個咯。
姜高起身,雙手握著劍,輕聲道:
「但是,這天下人,不只是有姜高一個人啊,我原諒你,有什么用呢?姜高原諒你,哥哥是不會怨恨弟弟的,但是,姜高不能夠替天下人,原諒你!」
「天下人,豈只有我一個人有兄弟,父母!」
長劍舉高,就像是年少的時候,朝著那一棵樹伸出手臂,陽光溫暖啊,風也溫柔,少年太子笑著抱著自己的弟弟,哪怕沒有接穩,也緊緊抱著。
這是他的弟弟呵。
親弟弟,血脈相聯,皮膚白皙,呼吸都似乎帶著甜味。
多可愛。
是這個世界上,和他血脈最親近的人。
少年太子抱著他的弟弟,劍器刺穿過去,刺入血肉。
姜遠發出短促凄厲的一聲慘叫,宇文烈的目中進出一絲異色,魏懿文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動容,賀若皇后驚呼一聲,卻已是昏蕨過去了。
姜高的劍刺穿了皇帝姜遠。
他的雙目通紅,雙手拄著劍,最后看著姜遠掙扎,不甘,鮮血流淌,猶如年少的記憶和夢境,徹底碎裂,鮮血淌在地上,那是亂世的風采。
姜高雙手拄著劍。
只是方才的兩句話。
君子的決意,君王的氣魄,都具備了。
內圣外王。
這般氣魄,不可能養出來,唯獨從精神上的劇烈變化,如刀劈斧砍,在百般磨折當中踏出來的蛻變。
姜高雙手拄著劍,背對著所有人,沒有讓所有看到自己淚流滿面的模樣,他的脊背仍舊挺得筆直,然后道:「諸位。”
眾人看他,姜高背對著他們,一時間安靜,輕聲道:
「大應國。」
「拜托諸位了。」
魏懿文,宇文烈皆行禮稱諾,他們都退下去了,主持和計劃了宇文烈摩下那些甲士入城諸多事情的姜采解決完了一切事情,按照姜高的要求,去把那些百姓都安頓好。
匆匆趕到了皇宮的時候,她卻忙住了。
皇宮里面還帶著血腥氣息,應國的君王位置上,一身白袍的姜高坐在那里,
他的雙手搭在座椅上,劍就倚靠在旁邊,身上和劍器上都是斑斑的鮮血。
姜高低垂著頭,姜采擔心他,往前幾步,道:
「高兒·——」
姜高抬起頭,看著姜采,忽然道:
「采姐姐,是太師姜素的暗子吧。’
姜采頓住,下意識收了下手掌,但是姜高沒有在意這一點,姜采看到在夕陽的陽光下,那青年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種哭過的,卻又安靜的神色,帶著疏離的感覺,他輕聲道:
「采姐。」
「我沒有弟弟了。」
姜高這樣說。
如當初恨恨自語地說‘我不要哥哥了’的姜遠。
不要哥哥的,死在兄長劍下;渴望親情的,偏做那孤家寡人,世上命運,荒唐可笑。
于是坐在那里的,是渾身沐浴鮮血,血刃了奸臣和昏君的君王了。
姜采忽然覺得,姜高和姜遠,都在這一天死去了。
活下來的。
是亂世的蒼龍。
應國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