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衣起身飲了一杯濃茶,今日施展佛法消耗的精神也恢復了大半。
這個時候從外面打聽消息的白梅也回來了。
“誰剛剛在外面大吼大叫的啊?”
白梅神色略顯復雜,回道,“是夫人山上下來的一位師侄,這段時間要借宿在府中。”
“借宿就借宿,干嘛大中午嚷嚷。”
周鐵衣沒好氣地抱怨道,他想到剛剛那家伙做了半首詩,心中一動,拿起紙筆,寫下。
“古來多少問道客,桃李依舊笑迎春。”
“拿去,遞給那人,叫他以后中午莫要吵鬧。”
白梅接過紙張,面露難色,“這樣不好吧。”
周鐵衣才睡醒,仍然有些迷糊,“哪有什么不好?”
白梅收好紙張,連忙說起另外一件事,“剛剛大少爺派人來了,說今晚讓少爺您哪都別去,戌時的時候陪他出門一趟。”
戌時?
周鐵衣想了想,今晚上莽荒世界那邊出事的幾率挺小,倒是可以出門一趟,就算出事了,那邊一禱告,自己也可以找個由頭,大不了在恭廁坐一個時辰。
是夜,晚霞墜落,月朗星稀。
周府從后院駛出一輛普通馬車,向著朱雀城而去。
馬車內,周鐵衣兩兄弟對坐,周鐵衣好奇問道,“哥,這大半夜你不會帶我去喝花酒吧?”
說來他也好多時日沒去臨水軒了。
一來家中白梅正美。
二來練功上癮。
周鐵戈怒其不爭地瞪了周鐵衣一眼,“那種地方少去!”
周鐵衣隨意應付兩句,“其實那種地方也不只是喝花酒……”
臨水軒有太子做背書,堪比前世的頂級俱樂部,里面消息靈通之人不乏,也算是頂級的情報機構之一。
花酒只是其一,賭斗,開寶一系列活動應有盡有,朝堂上的大人們衣冠楚楚,不好干那些利益熏心的事。
但在臨水軒中,脫了衣冠,曲兒聽得正熱,難免被一腔熱血沖昏了頭腦。
所以說妓院可能是人類最早,也是最有活力的商業項目,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只要人類還需要繁衍,就會一直存在下去,只不過變換幾種形式罷了。
周鐵戈雖然更加年長,但這幾年都待在落日關那種看母豬的地方,這些彎彎繞繞還接觸得少。
馬車出了白虎城,一陣加速,向著朱雀城而去。
這個世界頂尖的修行者能移山填海,所以修建普通的城墻早就沒有意義,青龍白虎四城拱衛京都,但也更加類似于現代衛星城市,只設關卡,不設城墻,也不宵禁。
入了朱雀城,這里人流明顯多了起來,馬車行駛在還算寬敞的四駕車道上,走走停停。
周鐵衣掀開車簾,向兩旁望去,一盞盞地燈呈現四角宮燈狀,一樹而起,向外擴散著一圈柔和的橘黃色光焰。
這個世界的地燈也是墨家發明的,是一座巨大的汲取地脈之力的陣法,將源源不斷的地脈之力汲取,轉化成為地燈能源。
只不過這種陣法建造和維護成本太高,即使整個大夏,也就寥寥十座城市安裝。
路過青衣坊口的時候,實在是太堵了,周鐵戈干脆帶著周鐵衣下車,讓車夫原路返回。
進了青衣坊,更是熱鬧了起來。
兩旁的樓分上下兩層。
下層商鋪云集,畫著花臉的小販一口氣吹了個糖老虎,逗得旁邊的小孩直嚷嚷大人買。
油糕在鍋里滾了一圈,滋滋膨脹起來,米香混著油香,在這暖洋洋的春風里吹得老遠。
上層皆是半露天的陽臺,一盞盞彩燈綴落連接,羅網交織,繁復得讓月色都黯淡了下去。
一處露臺上,扮做將軍的紅臉小生哇哇大叫,執起手中長棍,就要打蛟龍,只不過演到一半,又被請了進去,下面正看得起勁的人心撓癢癢,立馬有伙計出來吆喝。
只需要四十文!
不僅能看到齊小圣夜雨打蛟龍,還能送二兩桃花釀,一碟花生米!
看到過癮處,再喝得一杯濁酒,嚼兩粒花生,和同桌論一論古今英雄,那才是美事。
這不比喝花酒有意思多了?
周鐵衣也看得有些起勁,這般熱鬧場景,也就小時候廟會遇到過幾次。
看著周鐵衣就要找一個樓鉆進去。
只不過他的衣領被周鐵戈一提,周鐵戈笑著說道,“這里的評書說來說去都是舊事,走,我帶你去聽新的評書!”
說罷,帶著周鐵衣在青衣坊最好的酒家沽了兩壺醉春風。
又路過街口,熟練地買了鹵好的牛肉,一扇臘熏的豬耳,爆炒過的紅油田螺,一整只裹在荷葉里的叫花雞并那炸得酥香的小黃魚,豌豆子,花生米,都叫周鐵衣提著。
漸行了幾個街口,這里的道路越發狹窄,已經只能夠遠遠聽到唱戲聲,這里一排排或二進,或三進的小院比高門大戶低得多,但又比尋常人家寬敞一些。
周鐵戈辨認了一番,來到一座掛著‘胡府’的門牌匾前,扣響了清漆獸首銅環。
過了一陣,見沒人答應,周鐵戈又扣響了幾聲。
這時候院子里才傳來一聲怯生生的應答聲,“不知是哪位客人?”
周鐵戈笑道,“墨妃,是我。”
墨妃?
這么文雅的名字,周鐵衣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老哥。
門內的人聽到周鐵戈的聲音,連忙快步走過來,開了門,她秉著一盞青銅燈,燈火輝煌,將面前一丈照得通透。
“原來是周家哥哥來了,前段時間回來,文郎還嘴上嚷嚷,說周家哥哥高升之后,就認不得昔日的朋友了呢。”
“這位是?”
“家弟周鐵衣。”
墨妃看向提著大包小包吃食的周鐵衣,在她眼中,早已經不再看人的皮肉相,墨妃更喜歡有故事的人,而周鐵衣一看就很有故事,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
墨妃打量著周鐵衣,周鐵衣也打量著墨妃。
眼前這女子即使與妖女琯琯相比,也不分伯仲,遠看似神女端莊,近看又似小家碧玉,似乎每一眼,每個角度,這女子都有不同的表象。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人!
周鐵衣十分肯定這點,擁有血神子神通,對血肉的掌控是天生的權柄,而在墨妃身上,周鐵衣感受不到一點血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