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鵬升空,行于云海之上。
當整個船艙平穩之后,周鐵衣端著一杯酒水,站在船舷處,隔著巨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的景色。
不得不說墨家的飛鵬機關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好。
無論是安全還是舒適度,都遠遠超過前世的飛機。
其本身的載重也是同體積飛機的十倍以上。
優點很多,缺點也不少。
速度‘慢’只是其中之一,造價貴也是。
但這兩點并非致命,甚至可以預見,就算有普通人駕馭的蒸汽火車,飛鵬作為高端的飛行工具,是除了上三品大人物出行外的頂級享受。
甚至當上三品的大人物們出行,很多時候都會選擇飛鵬,就比如周鐵衣一行人。
而且相比于前世的飛機,飛鵬是能夠兼具戰斗機和客機雙重作用。
這個巨大的機關造物本身就是如蛛樓一樣,如果能夠下得去成本,是可以附帶了各種攻擊手段,而主駕馭之人必須要是墨家四品,配合一群墨家機關術士,就算是面對三品,在三千丈高空之上,也能夠正面抗衡,前提是不要被三品進入船艙之內。
同時這種層次的飛鵬,每一架的制造價格都是蛛樓的六倍到八倍,整個墨家也不多。
但這二十年來,隨著飛鵬的發展,一個大家都看得到的數據,就是墨家的四品數量以夸張的形式增多。
飛鵬帶來的利潤能夠供養四品的同時,又有具體的機關能夠讓這些墨家四品操縱,幫助他們圓滿自身四品之前的修行,總的來說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相比于只能夠用作戰斗單位的蛛樓,飛鵬無論是在戰力上,還是在發展潛力上,甚至在便民上,都力壓一籌。
“周侯,乘坐‘天鵬’的感覺如何?”
一位身材魁梧,穿著葛布衣,長褲的中年人走到他身邊,中年人面相端正,在有威嚴的同時,又帶著爽朗的笑容,讓人不會覺得難以親近。
這人正是墨家四品,同時也是這座天鵬機關的駕馭者孫士垣。
墨家和公輸家同樣提倡實用,所以在衣著上兩個流派都喜歡穿著窄袖長褲,便于機關制造,類似于現代的服裝。
但是在細微處又有不同,墨家在實用的基礎上提倡節約,所以即使是四品,能夠駕馭天鵬機關的核心人物也穿著葛布衣,而公輸家不同,公輸家喜歡依附各個強權之人,他們想要通過強權之人來施展自己的理念,所以公輸家的正式服裝崇尚實用的時候凸顯貴氣。
當初公輸盛依附虎威將軍周擒龍,一方面有報恩的原因,另外一方面也是出于公輸家本身的習慣。
雖然公輸家被墨家批評行霸道。
但實際上公輸家就是工科男,他們喜歡行霸道,但從始至終不認為自己有那個心眼行霸道,所以要輔佐一位行霸道的雄才大略之主。
相較之下,反而墨家更讓君主們小心,因為不知道自己重用的墨者會不會突然給你來個均田賦之類讓你根基大亂的建議。
周鐵衣將目光從云海上收回,看向孫士恒,“不錯,比想象之外還要好得多。”
孫士恒露出笑容,他順勢說道,“我們墨家已經在思考,如何利用蒸汽機制造出普通人能夠完全駕馭的飛行器,如果周侯有空,可以來墨城教導一下,相信城里的墨者們都會掃榻相迎,而有了周侯的加入,普通人能夠駕馭的飛行器估計能夠很快出現,到時候造福天下百姓,又是一件大功德。”
孫士恒的談話自然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他們或沉凝,或面帶微笑。
果然墨家不會輕易放棄招攬周鐵衣。
周鐵衣想了想,笑道,“這功德倒是不急。”
孫士恒面露困惑,這不符合周鐵衣一貫‘急功近利’的性格。
周鐵衣指了指下面的云海,笑道,“飛太高會被別人打下來的,能夠先讓火車在地上跑起來,貫通我大夏疆域南北東西,已經是極好了。”
孫士恒面露不虞,“周侯何出此言,如今大夏盛世,誰敢在天空中將飛鵬打下來?”
周鐵衣笑了笑,“真的不敢嗎?”
他目光落在刑部尚書崔萬霞和御史臺總憲鄧振全身上,“如果不是有兩位大人同行,我們今日乘坐的飛鵬恐怕到不了山銅府。”
周鐵衣說的是實話,前世全球第一帝國查賬的飛機同樣飛不到那片沙漠之中去查軍部的帳,即使這架飛機是無冕之王派出的。
很多規矩,地方和中央就是不一樣。
他之所以敢大張旗鼓地坐飛鵬。
一是現在神道元氣大傷,二是西方極樂世界又被自己設計坑了一道。
頂多是地方武勛,藩王敢打飛鵬。
而自己乘坐的這架飛鵬不僅本身相當于半個航空編隊,同時還攜帶至少三架人形高達,出了事情,還隨時可以在十息之內調用到玉京山的核打擊系統,這才是他敢乘坐飛鵬的原因。
經過這幾次高層次的戰斗,周鐵衣對于這個時代的戰斗有了更加清楚的認知。
那就是封鎖戰場比火力覆蓋更加重要!
只要做到封鎖戰場,那么就算不成功,也可以安全撤退。
反過來做不到封鎖戰場,那么這個時代的打擊力量迅速動員能力甚至超過了現代,能夠做到幾息時間內跨空間投送戰略級的力量。
當然這種戰略級的力量比核武器還重要,絕對不會輕易行動,每隕落一個,那就是真的在動搖國本,需要一個帝國幾十乃至上百年的時間恢復。
所以墨家的飛鵬在周鐵衣看來已經夠好了,飛機相比于飛鵬的優勢并不大,而且在超凡顯圣的世界中要面對更加復雜的航空環境,也更加危險。
就算以后自己制造出內燃機驅動的飛機,也需要增加防護力量,不然真的很容易被人在空中打下來。
崔萬霞拱手笑道,“周侯說笑了。”
周鐵衣沒有接過這句話,而是開口說了另外一件事,“兩位,我有一個提議,關于這件案子。”
崔萬霞收斂笑容,和鄧振全對視了一眼。
這又是周鐵衣出乎意料的舉動。
鄧振全開口問道,“什么提議?”
周鐵衣說道,“這案子在地方上分為兩件事,一件事是山銅府的墨石礦,一件事是湖心書院,我準備兩件事一起查,不若我們就在此處兵分兩路,一道在明,一道在暗。”
崔萬霞和鄧振全凝神思考片刻,起初意外于周鐵衣這個提議,但認真思考了之后,不得不承認周鐵衣這個提議妙,至少對于案件來說,這個提議絕妙。
最妙的點就在于,他們兩人都不知道該怎么兵分兩路。
他們三人組成聯合的巡查小組,就是天京朝堂上相互牽制,誰也不信任誰。
兵分兩路,三人化作兩隊,必然有一人失去監管,這就是絕大的優勢。
而在誰也不放心誰的前提下,誰單獨去查,誰就獲得絕大的優勢,內部根本無法統一意見。
他們內部無法統一意見,形成死局,外面的人自然也不會想到周鐵衣在這三千丈高空之上提出兵分兩路的決議。
鄧振全沉吟片刻問道,“如何分?”
若周鐵衣只是想要單獨行動,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周鐵衣笑了笑,對人群中的一人招手道,“麻煩鄧總憲帶著我家這位長工去查案。”
看到周鐵衣對自己招手,王明義輕嘆一聲,走了過來。
他也沒想到周鐵衣今天來查案會帶著他來,也沒有想到周鐵衣居然會放心他和鄧振全去查案。
但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他拒絕不了,鄧振全自然也拒絕不了。
王明義走到三人面前,拱手行禮。
鄧振全自然知道王明義是誰,車文遠之徒!
說是周鐵衣的仇敵也不為過。
鄧振全當然不會拒絕王明義這個儒家弟子跟自己去查案,他只是還有些疑慮。
所以看向周鐵衣,“你信得過他?”
周鐵衣反問道,“鄧總憲認為我應該信得過車文遠的人品和他選弟子的本事嗎?”
鄧振全認真思考了片刻,想到周鐵衣能夠將李劍湖都帶在身邊教導……
忽然之下,他明白為什么當初周鐵衣如此輕易同意王明義在火車商會中學習了。
他們從始至終都錯了。
他們一直以為周鐵衣是爭權奪利的權臣,弄臣,頂多是能臣。
但到現在,他們才真正明白,周鐵衣爭的是道統!
相較于道統,他所有的行為都可以解釋。
自古能爭道統之人,都非常人,自然行非常事!
只不過這并不一定意味著周鐵衣就一定會贏。
對此儒家可是太有感受了。
當初荀子教出了兩位法家之徒,連帶荀子本身的學派包括性惡論都差點被打成了偽學。
墨子與孟子同樣主張‘義’。
但孟子卻極力批判墨子,說墨子是無君無父之輩,如何有臉面談論大義二字。
這就是道統之爭。
即使對面都是圣賢,但他們的徒弟甚至可能帶頭反對他們的學說。
相反,他們的敵人反而有可能繼承他們的學說。
就比如漢承秦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