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衣前世佛家有一流派,將世界劃分為兩界。
但這個流派理論成型極晚,在七世紀中葉唐朝。
據自己了解的這個世界流傳下來的佛家道統中,這個流派的理論也一樣還沒有發展出來。
胎藏界是表,是眾生煩惱欲所起的地方,但也是一切佛心之因,就像是嬰兒的胎胞,就像是待放的蓮花。
金剛界是里,是佛陀智慧所證之果的地方,是萬象萬化歸一后永恒不變的金性,就像是天空中變化萬千,但卻又永恒歸一的月輪。
兩界在不具備佛心的人看來,就猶如天地之隔,如同凡人在地上仰望天空的月輪,但是在具有佛心的人看來,兩界表里如一,互具不二。
佛陀在金剛界講法,胎藏界蕓蕓眾生皆可聽得,蕓蕓眾生得了佛心,從胎藏界自升入金剛界,一步就可以跨過宇宙十方世界的界限,月輪在蓮花之中,佛陀之果在蕓蕓眾生之中。
周鐵衣看向叩拜的小沙彌,這小沙彌就是這尊寶蓮旗的靈性。
他笑道,“我就說空空兒沒有那么好偷禿驢的東西,可以給我說說他當初是怎么偷到你的嗎?”
小沙彌抬頭,眼淚盈眶,“法主,我可等到您嘞,你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堅持,才沒有被壞人騙去身子……”
周鐵衣臉上的笑意凝固。
你剛剛一副小高僧的模樣去哪了,怎么一開口就不對勁了?
不過他并沒有制止,而是聽對方絮絮叨叨講清楚整個經過。
原來當初空空兒闖入青蓮寺的時候,就因為闖過血海身受重傷,所以青蓮寺的僧人,也就是這小沙彌口中的小和尚救了對方一命。
而空空兒經過一番糾結之后,將自己是來盜取青蓮寺寶物的事情告訴了小和尚,誰知道小和尚竟然坦然說道,“寺中一切都是俗物,本來就是前輩們留給世人的,是因,只不過暫時放在佛案上,讓佛陀保管罷了,若施主覺得有用,自拿去就行,這就是果。”
空空兒將信將疑,最后還是拿了寶蓮旗,但拿走了寶蓮旗之后,他到處吹噓自己是如何千辛萬苦偷到此寶的,當然其中也是事實,畢竟在茫茫血海之上找到寶蓮寺,連他這位三品都身受重傷。
只不過他就算拿到了寶蓮旗,但寶蓮旗對他也‘無用’。
周鐵衣默然了一會兒,“青蓮寺好手段。”
他如今見識了很多玄妙手段,但仍然不敢肯定,自己拿到寶蓮旗是不是青蓮寺料定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青蓮寺就太恐怖了。
也許并不是。
周鐵衣猜測道。
因為自己是遁一。
但即使這樣,也絲毫不減青蓮寺的恐怖,因為他們即使沒有料到自己這個遁一,但是卻料到了大勢。
周鐵衣凝神,假設沒有自己出現,拿到寶蓮旗的是誰?
蓮花,月輪,兩界不二。
自己的月輪之相真正成型,還要從天后化月,自己領悟說起,而天后照耀幽冥十方的宏愿是二十多年前就定下的。
大夏圣上也很有可能在即位之初就想到了要通過修道來彌補傷勢。
那個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日月兩分之相。
天后自然不可能繼承大日之相,她只能夠繼承月輪之相。
那個時候青蓮寺就料到了天后有化月的因緣在,所以讓空空兒將寶蓮旗帶出,就是上面的因緣注定了蓮花和月輪相遇,化作一道新的佛家道統兩界曼荼羅。
通過剛剛寶蓮旗的靈性絮絮叨叨的話語,周鐵衣大概明白了。
寶蓮旗代表的胎藏界就像是嬰兒,出生在青蓮寺這個純凈之地,所以雖然是佛心開始,但尚未見過真正的眾生之相。
所以空空兒這位盜門之主,接觸社會三教九流最多的人帶著寶蓮旗這幾年走遍了大夏大江南北,見識了世間百態,這期間,空空兒用各種手段想要收服寶蓮旗的靈性,但他實際上是在幫助寶蓮旗內蘊佛心,是菩提心滋長,是不被外魔所惑,是不被眾生煩惱所憂。
直到見到了自己,見到了佛陀智慧之果,眾生相歸一,見到了真我佛性,兩界合一,為無上道統。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自己來自于前世,來自于那個佛家理論被反復印證,純化,思辨集大成的前世,來自于那個百家爭鳴之后第二個大世,確實是智慧之果之地。
所以自己在因緣之下,與天后平分了化月道統,作為遁一,獲得了原本屬于她的兩界曼荼羅道統。
佛家因緣之說,道家遁一之說在自己身上居然完美和諧統一起來,確實讓周鐵衣都有種玄妙之感。
這已經不是單純用法術,神通可以解釋了,這就是世界發展到一個階段,變數與大勢之間的統一。
那微小的人類智慧之光,正在改變整個天下大勢,讓萬事萬物出現變化,又指引著一條已經可以預見的大道。
“法主,小和尚雖然愛騙人,但總算沒有騙我!”
寶蓮旗的靈性說完了最后一句話,眼巴巴地看向周鐵衣,他從誕生之初,就是三品佛器,但自己在佛陀舍利面前修行了幾百年,也邁不入二品,之后遇到了小和尚,小和尚說自己離開青蓮寺,遇到自己的法主,才有機會入二品。
周鐵衣想了想,問道,“那小和尚叫什么?”
寶蓮旗認真思考了一番,“我記得老和尚叫他慧能。”
周鐵衣愣了一下,笑道,“好名字,以后伱見了他,就將他騙到這胎藏界中,困他七個時辰,算是還了他讓你入世七年之因。”
寶蓮旗化作的沙彌雙掌合十,恭敬地說道,“謹遵法旨。”
太行山脈的地底,巨大的地龍借助地脈之力穿梭,地龍因為長時間吞食墨石,所以智慧極低,在被法家崔萬霞重傷之后,也是憑借本能逃跑,而它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逃跑的路途是有人在引誘。
地龍前方,一條身體半透明,呈現好看的玫瑰紅的虛魚輕輕擺動著身體,地脈之力極為沉重,如果沒有相應的道統護持,幾乎是寸步難行,這也是當時崔萬霞在最開始沒有制止住地龍之后,沒有心思追擊的主要原因。
而對于能夠穿梭虛空的虛魚而言,地脈之力就像是空氣和水,他不會感到絲毫的阻力,而他周圍的空間之中,一碗清水蕩漾,流淌著一絲一縷神祇的氣息。
這是當初周鐵衣從礦工手中奪取的那碗清水,此時正在引導著地龍前進的方向。
所謂的十八路窯主,他們倘若已經建立了神國,那么祂們的神國最有可能就是隱藏在礦石之中,這樣才能夠瞞過太行三省道誅神司的搜查。
而找到空間的不協之處,虛魚是天生的好手,而且周鐵衣這條虛魚還有所不同。
本來虛魚沒有智慧,即使周母也只能夠帶在身邊使用,不敢輕易放出去,但是周鐵衣卻利用血神子和神道符詔賦予了虛魚智慧,讓他手中這條虛魚產生了異變,擁有智慧,能夠主動行事的虛魚是最好的偵察兵和間諜。
在太行山下的地脈繞了兩天,虛魚大概確定了對方神國的位置,他對身邊跟著的人擺動尾巴,聲音恭敬地說道,“曹善神君,您可以出手了。”
“天虛子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曹善回應道。
天虛子是虛魚有了足夠智慧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虛魚擺動尾巴,玫瑰色的身軀一點點隱沒在虛空之中,即使就在他身邊,曹善也沒有發現端倪。
不過曹善并沒有計較那么多,而是看向下面重傷未愈,還在穿梭的地龍,他厲喝道,“大膽孽畜,吞噬礦工,還想要逃跑!”
說罷,他揮動自己手中黑白笏板,打向地龍。
和洪陽不同,曹善的神器完整,在周鐵衣的加持下,神位還進一步蛻變,成為了察惡奏善,又代理周鐵衣管理了一段時間的誅神司,得到了大運,又有莽荒部落信仰祭祀,所以實力恢復極快,面對這被法家三品重創的地龍,他手中黑白笏板之上詛咒之力凝聚,擊打在地龍身上,讓地龍本來就混亂無比的精氣神化作了萬千嚎啕的冤魂之態。
這些都是被地龍吞噬的礦工,他們的怨氣不散,地龍本身又沒有理智驅除這些怨氣,頓時成為曹善攻擊的手段。
這些怨氣化作的冤魂鬼哭狼嚎,覆蓋向地龍巨大的身軀,一時間神力在地脈之中擴散,自然引起了不遠處一座神國的注意。
這座神國之中,一位身穿玄馬紋路的神祇睜開眼睛,好奇地通過自己的神國看向剛剛神力的來源,祂伸手招來一面水鏡,映射出神國外的場景。
只見厚重的地脈之力中,一位身穿金紅色神服,威嚴有度,身材寬胖的神祇手持黑白笏板,一擊就將一條巨大的地龍打得左突右撞,那黑白笏板落在地龍身上,瞬間讓地龍身體騰起無數詛咒冤魂,反噬其身。
“這道權柄!”
洞真窯主是識貨的,所以祂一下子就神色凝重,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