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神莊嚴肅穆的聲音在大帳之內回蕩,周圍的神祇都神色嚴肅,祂們能夠感知到在魁神宣誓之后,無形的信仰之力如同潮水涌向面前的戰士,他燃燒著火焰的披風蕩起灰燼,這些灰燼在半空中組成一幅幅畫面,人族和獸族百年的爭斗濃縮在一起,最后匯聚在赤色燃燒的火焰之中,仿佛要將一切都焚毀。
周鐵衣神色凝重,對方立下誓言,愿意在和獸族的戰斗中身先士卒,如果真的能夠帶領人類沖破這個平原地區,獲得更寬闊的生存天地,作為人族的一員,他當然不吝嗇于貢獻自己的力量。
但是自己出現在蠻荒世界之后,莽部落的神祇就準備這樣一場盛大的神戰,毫無疑問是將自己算計了進去,這種被算計的不確定性讓他猶豫。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明年或者后年和獸族大決戰,那樣他的實力更強,準備得也更為充分。
魁神在作出這個決議的時候,自然考慮過周鐵衣的感受,用只有兩人能夠聽得到的聲音說道,“炎黃部落的神,這次深入獸原,可以找到你的來源,那里才是蘊藏了炎黃部落真正力量的源泉,也正是因為你的出現,讓我才能做出這個決定。”
“我的來源?”
周鐵衣想起自己回溯歷史的時候,發現牛頭人部落斷層,更遠的過去一片空白,連自己篡神的神通都無法追溯,以現在自己了解到的力量等級來看,只有黃帝劍這種亞圣級別的力量能夠讓自己神通無法獲得一點信息,不然就算是淮河,淇水二神這種二品神祇,都無法影響自己的神通回溯。
也就是牛頭人部落以前的過往蘊含了亞圣級別的隱秘!
想到這里,周鐵衣神色凝重,“事關重大,可以給我更多的信息判斷嗎?”
魁神的聲音傳遞到周鐵衣耳中,帶著笑意,“我只能夠立下誓言,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只有突破獸原諸部落,讓人族的火種重新燃燒起來,我們才能夠徹底驅散野獸,您也才能夠找回失去的記憶,在這之前,我無法給您更多的信息。”
對方這是擔心自己知道源頭之后,出于某種原因暫時不會找回‘自我’?
周鐵衣瞬間聽懂了魁神隱藏的意思。
特別是祂最后對自己用上了‘您’這樣尊重的語氣,這也從側面印證了牛頭人部落以前的祖先靈一定十分強大,而這么強大的祖先靈因為一場‘天災’就不得不躲到西山之中,甚至整個部落的人最后只剩下四百余人。
這就不只是天災了,肯定還有人禍。
而原本的牛頭人祖先躲避的‘人禍’源頭還活著!
周鐵衣瞬間做出了判斷,“好。”
魁神略微驚訝地看了周鐵衣一眼,祂原本以為自己還需要拿出更多的‘證據’,沒想到這位炎黃之主居然同意了,倒是不用自己多費口舌。
周鐵衣同意之后,他和魁神兩人立馬作為整個部落聯軍的主導,快速確定了眾多部落出多少戰士,多久到一線峽的豁口,準備應對野獸諸神的襲擊。
從莽部落商議完畢之后,周鐵衣化為月光回歸炎黃部落的篝火塘之中。
篝火熊熊燃起,周鐵衣回歸之后聽到了大量歡聲笑語,這些歡聲笑語中夾雜著大量對他的祝禱詞和贊美,今天他以‘聚人心’之法讓炎黃部落之人發生質變,部落召開盛大的慶典紀念這場盛事再正常不過。
這種喜慶的氣氛也感染到了他的情緒,讓他瞬間做下決定。
“巫木。”
“神。”
聽到周鐵衣的吩咐,巫木帶著恭敬的神色上前,俯身在周鐵衣面前。
“你從今天開始訓練大家,一旦有我的命令,就迅速聚集在篝火塘附近,速度一定要快,絕對不能夠有絲毫遲疑,其余的財產都可以拋棄,只有人是最重要的。”
聽到周鐵衣這個命令,巫木眼神之中帶著震驚和擔憂。
周鐵衣用較為輕松的語氣說道,“有備無患而已,不用太擔心了,對了帶一只活物上來,同時命令炎刑他們準備好,先去莽部落和那里的聯軍會合,然后一同前往一線峽的豁口,抵御今冬的獸潮。”
聽到周鐵衣有條不紊的吩咐,巫木暫時放下擔心,然后按照周鐵衣的吩咐,帶了一只活著的,類似于兔子一樣的事物過來。
半虛半實的神國大門打開,明凈如同月亮的光輝包容過來,將兔子完整包容進去,下一刻周鐵衣的的意識回過大夏世界,回歸到白玉棋盤的空間。
如今整個白玉棋盤在他一動念之間,就形成另外一道接受獻祭的門戶,明月般的光輝散去,露出里面的野兔。
成功。
周鐵衣在心中確定的說道,莽荒世界傳遞到大夏世界的物質和能量都沒有損耗,之前他也借助過白玉棋盤的棋子士兵,讓莽荒世界的戰士意識降臨這里,這兩個實驗都沒有絲毫問題,也就意味著蠻荒世界的活人徹底進入大夏世界毫無問題,而這就是他準備的解決辦法。
魁神的提議隱藏的危險就是自己一旦獲得以前牛頭人部落先祖留下的力量,或許只是一部分,就會驚動牛頭人部落的仇人,而面對亞圣級別的力量他太有經驗了,對方定位距離大概需要花費十息到十幾息的時間,然后就是如同核彈般的打擊,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承受。
但無法承受不代表不能夠躲開,自己可以帶著整個炎黃部落進入大夏世界,讓對方找不到蹤跡,之后再嘗試,看能不能夠通過自己留在莽荒世界的偉業重新定位這個世界,開啟兩邊的獻祭之門,當然這樣自己就無法再將炎黃部落的人帶回莽荒世界,只能夠重新發展信徒了。
周鐵衣看向才從獻祭之門中出來的兔子,一個念頭之間,明月之光重新包裹住整只兔子,將其拉回莽荒世界,但就像自己之前做得很多實驗一樣,盡管物質和能量是從蠻荒世界出來的,但是進入到大夏世界之后,就無法逆轉,兔子在傳送的過程中憑空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周鐵衣關閉了傳送門戶,雖然要重新在莽荒世界發展信徒,但是相較于能夠獲得的,可能是亞圣級別的力量,神職,這場買賣肯定是有賺不賠,所以他才同意魁神的邀請。
從白玉棋盤中出來,莽荒部落的事情暫時不用再多考慮,即使魁神決定了今冬會向獸族部落發起絕地反擊,但是普通聯軍士兵到前線戰場,再通過一次次小的戰役削弱獸族諸神的力量,再到決定性的戰役,這個過程少說也得兩三個月的時間,他只需要在關鍵的時候出手就行了。
十月初一,天氣已經完全轉涼,平津渡這里的事情因為有周鐵衣的鎮壓,沙幼成已經重新完成了對鎮撫司的清洗,完成了對于湖心書院參與的那些地方門閥的清洗,之后收繳財物,并且將收繳的財物投入到平津渡的工業發展之中,就不用周鐵衣親自坐鎮,只需要沙幼成和王明義相互監管就行。
在這個過程中,儒家三位三品也時常爭論不休,因為他們原本的政斗在周鐵衣大義面前根本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雖然儒家相信自己就算是‘浩然正氣’,但是周鐵衣將一條康莊大道擺在所有人面前,并且在有效推進,這三位三品飽學之士也明白,周鐵衣這么做至少不是全部都為了自己,甚至在他們看來,周鐵衣這么做有七八成是為了百姓。
一旦明白,確定了這一點,那么儒家三品心中自然就會有一桿秤來衡量,他們每日每夜的思索也會不斷拷問自己的內心,以至于他們不能夠完全將周鐵衣當做是政敵來處理,至少要看看周鐵衣在這條道路的實踐上會走到哪一步。
特別是現在周鐵衣又不會將所有權力收歸在自己手中,反而放心地將改革的一個試點地交給儒家的種子王明義,放在湖心書院旁邊,這樣諸如湖心書院院長姚沁于公于私,就更沒有理由反對了。
同理,山銅府作為試點改革的另外一塊地方,鹿林書院也獲得了好處,那位呂山清的得意門徒崔玉現在可是在負責整個工人學院的建設。
通過和自己徒弟崔玉的信件,呂山清也感覺到了自己徒弟信件之中那種勃勃生機之感,這是以前整個儒家都不曾有的朝氣。
花廳之中,三人坐在一起,他們身邊堆放了不少文件,其中有來自于山銅府的書信,有這些日子平津渡工廠圈地,墨家,公輸家弟子前來勘探留下的基礎圖紙,每件事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就像是巨大的蒸汽機,在源源不斷動力的注入下,帶著百姓駛向遠方。
他們一一對比之后,鄧振全清幽地一嘆,“吾不如也。”
姚沁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北邊五省道已經通了第一條火車鐵軌了,方同他們來信,說了火車鐵軌的好處,在書信之中,他毫不掩飾對周鐵衣的推崇。”
儒家內部也分很多派系,而北邊五省道因為常年受淵蒙的威脅,所以那里的儒家學子和學派更為剛強,如今見到有可能徹底解決淵蒙之害,至少能夠貫通蠻夷百國,斷絕淵蒙后路的方法,那邊的儒家學派自然更為推崇。
而山銅府,湯州府這邊的儒家學派其實也隱隱開始倒向周鐵衣了,因為周鐵衣的改革從這兩地地方開始,這兩地地方自然獲得了大量的好處。
但是在天京,北邊五省道,山銅府,湯州府之外的儒家學派,則是對周鐵衣一片罵聲,首先是因為周鐵衣的白話文改革推進,讓儒家士子的含金量下跌,如果不是董行書‘力挽狂瀾’,通過這次秋闈,遏制了白話文的發展勢頭,還不知道現在白話文會隨著各地報紙開展到何種程度呢。
而且因為周鐵衣讓何啟功在山銅府推廣新音標,注音文字,這個消息自然也瞞不住,傳到了天南地北的儒家耳中。
這些儒家的流派已經開始向呂山清施壓,讓他通過山銅府各地的書院拒絕音標注字,并且將其標為‘歪理邪說’。
若放在以前,呂山清當然毫不猶豫就會答應,但現在不一樣,他最看好的弟子崔玉已經連著寫了幾封書信,強調這種音標本身沒有壞處,可以幫幼童更好的識字讀音,甚至在回信中不惜與呂山清爭論。
呂山清當然知道音標注音的好處,所以他在給各地書院的回信中,以不支持,不反對的態度,表達了山銅府鹿林書院派系的態度。
說到底還是利益,崔玉接手周鐵衣的工人學院,即使只是和莫天恒一文一武并列,但是這種新式學院的出現,財政上還不需要地方學政負擔,用工廠本身來供養,對于儒家而言,自然是有利無害,特別是在別的地方沒有儒家工人學院,只有山銅府有的時候,這更是一場書院山長無法直接拒絕的巨大利益誘惑。
甚至呂山清在幾夜輾轉反側的時候,不乏會生出一種念想,那就是將周鐵衣留在山銅府,讓山銅府的改革完全超越其他的地方,二十年后,他們鹿林書院就有可能成為新的儒學圣地,僅次于儒圣的傳學之地。
要知道在以前,呂山清雖然貴為儒家三品大儒,但是和其余大儒一起游學的時候,對方聽到山銅府的學子功課之時,那眼中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飾,如同針扎一樣刺向呂山清。
以前是沒有辦法,所以呂山清裝作不知道,但現在,工業發展從山銅府開始,煤礦反補地方學子,那么他們山銅府學派勢力就會大漲,如果能夠真的立下新的學說,不求圣人學說,即使是儒家亞圣,那么以后局面也會大變。
想到這里,呂山清忍不住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你們說周鐵衣有沒有可能重新入我們儒家,畢竟當初道家魚龍也想過要將他送過來的,我們現在去書信給他母親勸學有沒有用?”
他這話一出,剩下兩人沉默了下來,最后鄧振全說道,“笨辦法至少要試一試,反正一封書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