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陣在從上垂落下的幾十里黃泉瀑布之中,黃泉之水本來就帶著極強的消逝之力,更何況是從上至下猛烈地沖刷而來,所以這股消逝之力成百上千倍增,激蕩起的黃泉之水形成渾濁的水霧,與幽冥本身淡白色的霧氣,或者是第四閻羅殿中,業火蒸騰的乳白色霧氣大相徑庭,呈現的是一種影影綽綽的灰霧。
青色如日的車架從天空中直接墜落下來,猛然扎進渾濁的水霧之中。
黃泉之中本來就昏昏暗暗,不辨方向,唯一能夠感知到方向的就是黃泉水的流動,但是若順著黃泉水流動,那么自然就代表著生命從有到無流逝。
青色馬車闖進了落魄陣之后,趙琴心雖然沒有來過,但是也看了族內的典籍,操縱著青銅馬車向前踱了一小步,然后趕忙停了下來,讓青銅馬車憑借自身偉力,駐留在黃泉之中。
而僅僅只是這向前踱的一小步,就讓周鐵衣兄弟兩人感受到這大陣的威能了。
“我們剛剛的生命力好像流逝了?”
周鐵戈開口問道,作為生死帝君的血脈,雖然還只是五品,但是對于生命力有著極強的約束和感應,按理來說就算是上三品的邪法都很難從周鐵戈身上掠奪生命力。
周鐵衣沉思了一會兒,給出了更為詳實的解釋,“是壽元減少了。”
壽元是比生命力更為玄妙的事物,如果將生命力比作水,那么壽元就是裝水的瓶子。
趙琴心驗證了族中記載的說法,表情凝重說道,“黃泉象征生命流逝,這座大陣是在荒古之時本來是為了守護第四閻羅殿,但因為圣人之戰,被挪移到了黃泉之中,發生了異變,在大陣之中,我們無論朝任何方向走一步,都會損失一年的‘壽元’,即使陽壽損盡,化為陰魂,也會接著損失陰壽,直到回歸天地。”
周鐵戈謹慎地問道,“任何方向?”
趙琴心點頭,“因為黃泉是從上到下墜落下來,落在這一層的幽冥大地之上以四面八方的方式散開,所以要么找到離開大陣的方法,不然任何在黃泉落魄陣前進的探索,都是在損耗自身的壽元,又因為這是黃泉本身的規則,恐怕就算是圣人降世,也無法違逆,不然就會更改天地的生死大道。”
說到這里,趙琴心忍不住多看周鐵衣一眼,她旁邊就是一位降世的‘圣人’,不知道自己這番解釋在圣人耳中會不會被貽笑大方。
“那離開的方法呢?”
“我們陷入這里并不深,利用在外面留下的信標建立一條路,帝君的車架能夠做到虛空架路,就能夠順利脫離。”
這種在不存在的地方建一條路的方法周鐵衣已經遇到了兩次,一次就是公輸家的虛數之橋,另外一次就是自己以太極陰陽鐲演化的渡世之橋。
從層次上,這都是至少二品才能夠擁有的能力,但是在這座黃泉落魄陣中也僅僅只是有著自保能力,怪不得趙琴心說以青帝家族的研究,二品是探索這片陰庭的基礎,而且有陷落的風險。
周鐵衣先是感應了一下明月系統,已經被升華的明月投下一縷月光映照在他心中,這證明了這座大陣雖然有著超過二品,實質一品的威能,但是距離圣道還差一點意思,至少現在沒有表現出對于圣道的干擾。
弄清楚這點之后,周鐵衣笑道,“既然我不就山,那自然就讓山來就我,確實無法改變這片天地的生死規則,不過改變我自身的生死規則倒是不難。”
說罷,他整個人忽然變得無窮高大,一枚枚閃耀的星辰帶著瑰麗的藍紫色,深紅色,熾白色光輝旋轉,升騰,在這黃泉混沌之中猛然擴散,就像是星系爆炸的瞬間,每一顆星辰的本質都是一片原始空間,共有四十七座。
這星辰之間,太素辰風以和風的形式不斷交換著彼此之間的物質,隨著物質從周鐵衣身上擴散,落入到不辨方向,只辨生死的黃泉落魄大陣之中。
昏昏暗暗,混混沌沌的大陣不僅有了光輝破曉,而且有了更多規則演化。
周鐵衣伸出手指,落在下方,不分內外,前后,左右之別,點在四面八方,各個方向的黃泉之水當中。
“七十二般變化,輪回。”
當初在太行山中,趙佛兒以自身前世佛法為根基,參悟了此世輪轉奧秘,舍棄一身功果,演化出輪回大磨,幫助周鐵衣降服忘川蛇魚。
周鐵衣也架起渡世輪回之橋,接引萬千幽魂進入輪回大磨之中,補充其大道規則。
有了這個基礎,周鐵衣自然能夠以鼎故革新之法演化出趙佛兒的輪回大磨。
此時借助奔散的黃泉瀑布,以自身原始天地演化,剛好就是最佳時機。
太素和風以周鐵衣的手指為方向開始向內旋轉,大陣之中混沌陰沉,擴散到四面八方的霧氣之中產生了一個漩渦,都向著周鐵衣演化的原始天地涌現,這些陰沉的黃泉之水重新從霧態化為液態,成為一條奔涌的黃泉支流,不再無規則地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隨著黃泉支流重新穩定,新的‘浪潮’也開始產生。
首先就是本身生死規則的變化,原本黃泉沖刷之下,這座落魄陣只有從生到死一條規則,但是周鐵衣以自身原始天地包容四面八方,以輪回之法聚集,那么從天墜落而下,四散開來的黃泉之水在周鐵衣的身體之中重新匯聚,形成一條蜿蜒的黃泉支流,穿梭在一顆顆原始星辰之間。
而隨著這些黃泉支流穿梭,這些枯寂,死寂的原始星辰誕生了更多的靈性!
黃泉不僅代表著死亡,同時也代表著新生!
周鐵衣體內演化的原始天地,雖然一尊尊天生神祇已經在孕育之中,具備了基本的靈性,但是祂們就像是母親懷中才形成的胚胎,如果有干凈的靈魂注入,這些胚胎就會進一步成長,從而完成由死化生的轉變。
霎時間,大道震動,以周鐵衣為中心開始干擾整個黃泉落魄陣,動搖黃泉落魄陣的基礎。
黃泉從生到死的規則確實是圣人都難以扭轉的,但黃泉本身并不只是表現出從生到死的演化,黃泉也表現出輪回,新生的特性,只不過在幽冥之中,在墜落而下的黃泉瀑布里,沒有辦法展現,但周鐵衣卻有辦法在這座大陣之中獨立開辟一座原始天地,引導規則轉化。
這猛然的變化自然引起了大陣之中強大存在的反應。
兩條黃泉蛇魚猛然沖擊而來,這兩條黃泉蛇魚一黑一白,有著如同鋒銳的獨角,它們糾纏著猛烈游動,生死之力在兩者之間化作一柄無形的大剪,威勢不亞于當初智和尚弄出的象征著萬惡之源的忘川蛇魚,猛然向著周鐵衣剪來!
好不容易才凝聚出一條方向的黃泉支流還沒有被觸及就被影響,從中間斷裂,又有四溢的風險,這也代表著新生規則岌岌可危。
“孽畜!”
周鐵衣低喝一聲,他腦后顯化出一輪光輝無量,人道之火匯聚成為日冕的大日之輪,太一玉碟飛出兩道符詔,直接落在趙琴心和周鐵戈身上。
神道符詔入體,趙琴心面露驚異,因為這一瞬間,她能夠明顯感覺到自身的力量被提升到了神道二品‘易玄機’的層次。
易玄機的核心是實現有限的愿望,讓神祇近乎能夠心想事成,所以玄妙異常。
此時周鐵衣演化一座原始天地,在這片原始天地之中,他的意志就是天道本身,他在演化新的大道規則的時候,受到了‘外魔’入侵,自身抽不開手,自然就只能夠將原始天地的權柄交給他人,代天行權,這也是天生神祇的原因。
周鐵戈因為接受過神道符詔,所以他比趙琴心能夠更快接受現在的狀態,有了力量之后,周鐵戈直接施展天賦神通。
面對這種二品層次的黃泉蛇魚,他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諸如沒有演化到家的紫霄雷霆肯定不夠用,即使有著二品的力量,但是本質不夠,仍然會被擊破,所以他沒有絲毫猶豫,再次動用起黃泉天賦。
只不過這次施展黃泉天賦,周鐵戈沒有凝聚冥蛇虛影,而是顯化了一朵朵素白蓮花,自從生死帝君將陰德的權柄向周鐵戈開放之后,周鐵戈經過試驗就發現,他們周家身上成為活死人的詛咒竟然悄無聲息之間就破除了,每一次使用陰德蓮花并不會讓自身向著活死人轉化,甚至不會消耗自身氣運,因為周鐵戈現在使用的每一朵陰德,都是通過血脈向著生死帝君借取來的,本身就是借用生死帝君代天行權積攢的陰德,近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只是看周鐵戈能夠借取到多少罷了。
對于這件事,周鐵戈也詢問過弟弟,不過周鐵衣笑著說不用擔心,這借來的東西憑的是本事,自然也可以憑本事不還,當時周鐵戈聽得哭笑不得,但想到周鐵衣祭煉的絕世神兵‘炎黃通寶’,好像又是有這個道理。
如今正是危難之時,他當然不會再想那么多。
“開。”
隨著周鐵戈開口,一朵朵陰德蓮花虛空而生,此處乃是黃泉,本身就是陰德規則的具現之地,使用起來自然事半功倍。
蓮花花瓣嬌嫩,素雅,裹著陰德之氣,如同在晨曦之中裹著薄霧的花朵,只不過看似柔弱的陰德蓮花之下,翠綠色的根莖如同萬千惡鬼的手掌,尖銳地扎入兩條纏繞交錯的黃泉蛇魚身體之中。
黃泉蛇魚再顧不得攻擊周鐵衣演化的原始天地,它們交錯纏繞,想要擺脫陰德蓮花的糾纏。
而它們每一次交錯,都代表著生死輪轉,那鋒銳的,能夠斬斷規則的生死二炁,不斷絞殺,從生到死,讓一朵朵素白的陰德蓮花隕落。
但可惜的是陰德蓮花本來就扎根在生死之中,作為生死帝君的核心權柄,又怎么會被同層次的黃泉蛇魚控制,一朵陰德蓮花隕落,一顆顆蓮子就快速成長,必然有十多朵蓮花生長,不一會兒就鋪滿了兩條黃泉蛇魚周身,讓它們糾纏輪轉的生死也變得艱難起來。
這個時候,趙琴心忽然探手,拿出一張形式古樸,被青金色國運包裹的古琴,她芊芊素手一撥,五音之中羽調擴散,與周圍虛空共振,就像周鐵衣的寰宇暗鼓能夠影響時空一樣,這天音琴作為青帝秘寶,更甚一步,仿佛在與天地規則共鳴。
僅僅只是這個共振,天地規則就在趙琴心手中化作琴弦,羽調的琴音化作鳳羽,輕柔拂過萬物,與隨后一聲低沉,陰暗的龍吟相融,兩者抵消,化為無形。
“討厭的鳳音!”
暴躁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祂原本能夠震動規則,震懾強敵的龍吟之聲在天音琴的壓制下無法顯露出神異,只能夠透露出基本的意思。
一尊巨大的龍首從四面八方的陰霧之中涌現,和周鐵衣一樣,達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物質世界的長寬高已經難以衡量大小,在規則允許范圍之內,他們就顯化得如同天地一般大小。
龍首顯露出來之后,不是一味地進攻,而是忌憚地看向演化出通天徹地之相的周鐵衣,而后又在掌控陰德蓮花的周鐵戈,執掌天音琴的趙琴心兩人身上逡巡,三人每一人身上的力量都足以讓祂忌憚。
更重要的問題是祂常年被限制在這座大陣之中,雖然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力量,但是也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什么時候青帝的血脈和生死帝君的血脈攪在一起了?我記得當初大戰的時候,雖然是玄帝和生死帝君同歸于盡,但是青帝也出力不少。”
一條從遠古時代活到了現在的龍族,周鐵衣在心里判斷道,對方應該由于某些原因,需要長期保持沉睡,所以被自己驚醒之后,第一時間沒有辦法判斷局勢,因此吐露了一些跟腳,那句討厭的鳳音就是周鐵衣判斷的依據,在荒古以及之前的時代中,鳳祖和蒼龍不僅不是合作伙伴,兩族之間還結下了血海深仇,甚至炎人盜火之后,鳳族一度有滅族的風險,這也是鳳族誕下赤帝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