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繼承蒼崎家的魔法,”老魔法使用不帶感情的無機質聲音說道,“青子。”
從出生到現在,青子等待這一刻已經太久了。即便是有來自“上輩子”的記憶而提前知道這個結果,但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后,仍然讓她感到“命運向她滾滾而來”。
“嗯,”青子意外地用平靜的語氣回答到,“我知道了。”
另外一邊,一直作為“魔法使”之卵而努力成長的蒼崎橙子,反應也沒有老魔法使預想的大。
老魔法使日漸缺失的人性,讓他在判斷人類的情感上愈發困難,但他還是明白自己的這番臨陣換帥的操作會讓蒼崎橙子極度不滿。
老魔法使無視了橙子,對青子交代了一番各種相關事宜,要她今晚就留在這間工坊里,準備移植蒼崎家的刻印,青子也不冷不熱地答應了。
在交談的過程中,橙子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也沒說任何的話,沒有問出任何的問題。但是作為長期揣摩自己姐姐心思的青子來說,她明白橙子此刻已經快要抵達了爆發的邊緣。
事情也確實如她所料,橙子在青子和老魔法使談論交接細節的時候,轉身離開了魔法使的工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讓她前功盡棄的地方。
“...不好奇為什么我會把繼承人換成你嗎?”老魔法使看到橙子離開之后,稍稍停頓了一下問到,這句話也許是他今晚說過的所有話里面最有人性的一句。
“我可不認為老頭子你會告訴我,”青子微笑著說道,“既然不會得到答案,那為什么還要問呢?”
“……”老魔法使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般閉上了眼睛,“那就不浪費時間了,跟上來吧,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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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子穿著漂亮的禮裙,行走在冰冷的夜風里。
作為在眾人期望中長大的蒼崎家這一代的長女,她做到了所有在外人看起來不可能實現的種種目標。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些所有因為她是“魔法使之卵”而獲得的利益和贊美,這些在橙子看起來是理所應當的。
頂級的家世、富裕的生活、說得過去的姐妹關系、自身極其優秀的才能,這些東西里任何一樣都是很多人一輩子的追求。但橙子今天遭受到的打擊,卻讓她迄今為止的所有努力都顯得可笑至極。
擁有先天魔眼的橙子本不應該出現任何視力問題,但是過于努力回應周圍期待的她,仍然被迫戴上了近視眼鏡。
橙子回到了空蕩蕩的家中,坐在客廳里舒適的沙發上,腦子里一片漿糊。
這棟洋房里的住客只有橙子和青子二人,是青子決定跟隨祖父學習之后央求父母買下來的,坐落于距離蒼崎老魔法使工坊不遠處的郊外。
本來橙子之前基本上都住在祖父的魔術工坊里,但是耐不住自家妹妹的軟磨硬泡,最終也搬到了這棟洋房里,度過了超過十年以上苦樂參半的歲月。
橙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廚房里,打開冰箱,看到了放在玻璃器皿內存放的甜點。
那是青子特地為她制作的巧克力熔巖慕斯蛋糕,造型精美,上面點綴著水果碎塊和好吃的堅果。
橙子將器皿取出,發現上面還貼著便簽。便簽上有人用雋永的字體寫著留言,“笨蛋橙子不要忘記吃掉。”
橙子端著玻璃器皿坐在了餐桌旁,她將玻璃器皿上的罩子拿開,拿起某人貼心放在里面的銀質叉子,給自己挖了一小塊蛋糕放在口中品嘗著。
巧克力的苦澀清香中和了糖分的甜味,松軟的蛋糕入口即化,精心挑選的堅果又讓這部分口感不至于太過稍縱即逝。
品嘗著青子制作的蛋糕,橙子稍稍露出了一點點滿足的表情。這并不是說她今夜的遭遇已經被忘記,而是自己正在享用的這份美食實在過于好吃。
將這份甜點消滅殆盡的橙子不由得放松地伸了個懶腰,充足的血清素讓她之前頹唐的情緒一掃而空。現在橙子的眼里燃燒著熊熊斗志,她決定明天先親自去質問祖父這樣做的理由,再找機會在恰當的時機和自己的妹妹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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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劇烈的疼痛讓昏過去的青子重新醒了過來。上次這么痛還是祖父激活她全身魔術回路的時候,青子因為某些原因魔術回路的數量遠超自己的祖父和橙子,達到了驚人的九十九條,說她是魔術回路上長了個人也不為過,這是原時空的蒼崎青子也不具備的才能。
她掙扎著從祖父工坊里的“手術臺”上坐了起來四處張望,發現祖父正背對著她坐在一張椅子上讀著什么書。
“建議你再多休息一會兒,”祖父頭也不回地說道,“蒼崎家的刻印有‘些許’不同。”
只是些許不同嗎?青子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所謂的魔術刻印,是魔術師們一代代傳承的研究、鍛煉的結晶。
它可能是某種獨有魔術神秘實體化后的產物,也有可能是將某代魔術師所有魔術回路濃縮提純后的產物。
歸根結底,它代表了魔術師道路的傳承,是不經詠唱就可以注入魔力發動魔術的引擎。
在魔術師的家系中,與其說是魔術師駕馭魔術刻印,不如說魔術師是魔術刻印的軀殼,占據主導權的不是魔術師,反而是傳承的魔術刻印。
不過蒼崎家的刻印有所不同,它所傳承的并不是魔術,而是魔法。
魔法和魔術在本質上就是不同的存在,它從來不遵守這個世界上任何法則的束縛,魔法是自天外而來,世界的敵人,那是偶然間從根源中流出的災禍,而且與別的幾種魔法相比,蒼崎家的魔法尤為如此。
青子皺著眉頭忍耐著因為移植刻印帶來的痛苦,感受著蒼崎家刻印的脈動。她稍稍注入了魔力,位于右臂的異物器官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疼痛讓青子悶哼了一聲,不得不停止魔力的流通。不過她本來就只是想試試老登給她移植的刻印是否運轉正常,具體測試效果要等這份饋贈和她的身體完全契合之后再說。
青子將衣袖重新從肩膀上拉下,蓋住還在疼痛的手臂,從手術臺上走了下來。
“可以拿走一些書嗎?”青子一邊穿外套一邊說道,“我總覺得明天橙子會來這里和你大鬧一場。”
“隨便你。”祖父頭也不回地說道,“魔道書之外的不要動。”
青子也不和老登客氣,忍著疼痛運轉自己的虛數魔術,將自己早就很感興趣,但是祖父之前不給她看的魔道書統統都塞進私人的虛數空間里,這是除了她誰都沒辦法破解的次元口袋一樣的東西。通常來說這種魔術是十分困難的,即使是高明的魔術師也極難做到,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青子在虛數魔術上有相當高的天賦,除了蒼崎家都有的風的魔術屬性之外,她還持有極端稀有的虛數屬性。
在發現這一點后,當初的祖父還破天荒地動用了一些自己在魔術界的人脈關系,為她找來了相當有水準的虛數屬性的魔術師,教導她使用虛數的魔術。
將所有感興趣的魔道書都塞進了虛數空間后,青子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祖父。
他還是保持著青子剛醒來時的那副姿勢,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時不時地翻一翻書頁。
青子瞇著眼睛努力辨認了一下書的內容,卻只看到了印在頁腳上的標題。
那是王爾德的De Profundis,敘述了某位離經叛道的大作家的風流韻事。
青子對這類文學作品一向是敬謝不敏的,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祖父的工坊,連句道別的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