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
燕城職業技術學院，女生宿舍。
“誒，明天就是航空公司的招聘日了，你們說，咱宿舍有幾個人能過初試？”
“難啊，這次的招聘屬于社招，競爭壓力特別大，我根本不抱希望了。”
“估計整個專業，最多能有十來個人吧。”
“誰讓咱們是專科，我根本就沒抱希望，還是安安心心花錢找關系吧。”
“那個…茗茗，得花多少錢才能進去當空姐啊？”
“每個航空公司都不一樣，這個得具體去問。”
“哦，好吧。”林沐雪臉上露出苦悶的神色，也沒心思看網絡小說了。
今年9月份開學后，她就是空中乘務專業的大三學生了，畢業就在眨眼之間。
現在所有同學都已經開始找工作，甚至是實習了。
不過因為是專科，他們的處境非常難。
如果是本科的航空服務專業，或者民航類大專院校，那只要形象氣質過關，找份工作還是很簡單的。
當然，你要是家里有關系、有錢，那這些都不是問題。
不過這些都和她無關。
她的父母都是農村人，甚至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她要做兼職才能和同學過上差不多的生活。
當初選擇“空中乘務”專業，純粹是對于“空姐”這個光鮮亮麗、優雅美麗的職業的向往。
“小雪。”上鋪的曹靜思低下頭看著她，笑嘻嘻道：“現在都快兩點了，你怎么還不去上班？不怕被老板罵了？”
林沐雪愣了愣，連忙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哎呀！差點給忘了。”
迅速從床上起身，著急忙慌的拾掇起來。
曹靜思一臉揶揄道：“晚上我們要去名匯商場逛街，買一下明天面試要穿的衣服，你去嗎？”
林沐雪眼睛閃了閃，一邊低頭穿鞋子，一邊滿不在乎道：“不去了，我在網上挑了好幾件大牌子的衣服，正打算下單呢。”
“哦哦，大牌子衣服，是森馬還是以純？”
“哈哈哈——”
宿舍里響起幾道愉悅的笑聲。
在大學里，林沐雪是出了名的摳搜，偏偏還特別好面子。
時不時她們就會拿這件事逗樂。
林沐雪對此似乎已經習慣，隨口應了一聲后，快步走出了宿舍門。
騎自行車到了附近的名匯商場，開始兼職促銷工作。
晚上下了班，林沐雪沒忍住，在商場一樓買了支魅可口紅。
…
第二天一大早。
跟著專業的同學來到航空公司辦公樓時，林沐雪被深深震撼到了。
50個崗位的招聘，現場足足有千把人。
打印簡歷、填表。
在外面吹著風排了三個多小時后，總算進了樓。
因為穿著高跟鞋，她的腿都麻木了。
和她一起去面試的幾個人，都是大學同學。
“尊敬的各位面試官，上午好！我叫林沐雪，非常榮幸能站在這里參加本次空姐面試。我畢業于燕城職業技術學院空中乘務專業，在校期間，我系統學習了航空服務禮儀…”
“各位面試官上午好，我叫汪梅…”
幾人簡單的進行了一輪自我介紹后。
面試官們低頭相互交流一陣，坐在中間的主面試官掃了她們一眼，指著林沐雪道：“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可以離開了。”
其他9個人頓時面面相覷。
“啊…不是…”
“領導，我們還沒有完成面試流程。”
旁邊的一名工作人員解釋道：“第一關是形象初選，主要看身材樣貌，我們的要求就是這樣的，謝謝配合。”
聽到這話，林沐雪瞬間喜笑顏開，興奮的向前一步，默默準備著接下來的環節。
其他幾人看了眼她，目光非常復雜。
有羨慕、有嫉妒、有鄙夷、有厭惡…
不過林沐雪的外貌確實很出眾，即便在美女如云的空中乘務專業，也是頂尖級別的。
大眼睛，高鼻梁，平直眉，尖下巴，膚白貌美大長腿。
更關鍵的是她沒有做過任何醫美，也只是化著淡妝，屬于很純正的漂亮。
和這些濃妝艷抹的同學站在一起，頓時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等到其他人陸續離開。
面試官笑了笑，看著林沐雪開始了初步問答環節。
林沐雪努力壓制著興奮的心情，按照老師們說過的那樣。
態度誠懇，臉上保持著親和的微笑，注重和面試官們的眼神交流。
十多分鐘后。
走出面試房間的林沐雪只覺心情通暢，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
從剛剛面試官們的態度就能看出。
只是初始階段，自己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小雪，面試的怎么樣？”
“我們走了后，又問了你哪些問題？”
之前被淘汰的同學看到她，立刻圍了上來。
林沐雪忍不住嘴角上揚，笑吟吟道：“挺好的，我感覺希望很大。問的問題挺多的，待會兒咱們回學校再聊。”
看著滿臉羨慕的大學同學，她的心里不免暗暗得意。
自己果然是先天空姐圣體。
單單是外貌氣質這塊，就比其他人強出一籌。
說不定，自己不用花錢也能進航空公司呢！成為一名美麗優雅的空姐。
穿著精致得體的制服，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別提多有面子了。
…
開心了沒幾天。
林沐雪突然感覺很不自在。
一些同學總在背后議論自己，宿舍里的曹靜思等人也變得陰陽怪氣，甚至以前關系還可以的茗茗也開始疏遠自己。
稍微一打聽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思理會這些，當務之急是全心全意的備戰復試。
復試對于她來說最難的就是英語。
想要成功進入航空公司，據說要進行英語口語測試和英語機考。
對于機考，她還是有些信心的。
大學這兩年，因為專業課的原因，她的英語水平其實還不錯。
最大的麻煩是口語。
只能硬著頭皮按照網上教程一點點練習了。
唉，找活兒不易，小雪嘆氣。
…
時間滴滴答答，很快到了面試當天。
用英語自我介紹、朗讀廣播詞、與考官進行一對一問答、英語機考、心理測評…
將面試流程走完，林沐雪神清氣爽。
看到大學群里都在聊面試的事，忍不住美滋滋的炫耀了幾句。
不過很快，噩耗傳來。
復試環節她被淘汰了，據說是因為學校和英語水平的原因。
不過讓她難受的是。
各方面都不如她的李欣怡成功的通過了復試，在群里發了試裝照，甚至還特意@了她。（215章）
這是國內排名前5的航空公司，她夢寐以求的崗位。
林沐雪心里非常難受，加上李欣怡等人的玩笑、揶揄，忍不住在宿舍里和她們大吵了一架。
之后，同學對她的排擠更加明顯。
后來她才知道，李欣怡的舅舅是那家航空公司的一個小領導。
隨后，她努力學習英語，輾轉又參加了幾次面試。
漸漸明白了很多潛規則。
以她這個情況，想要進去的話，至少要20萬塊錢。
牛逼一些的航司，甚至要耗時1-2年，花費40萬-50萬才可以獲得空姐的合同資格，哪怕是地勤也要10萬左右。
那些家庭條件好、有關系的同學自然沒問題，不過對于她來說，簡直就是割肉。
況且她家里真拿不出這么多錢，別說20萬了，就是10萬都沒有。
心情低落了一陣后，林沐雪干脆利落的放棄了。
轉而把目標看向了另一個同樣光鮮亮麗的職業，平面模特。
事實上，她周圍也有不少同學都在做類似的兼職。
畢竟競爭這么激烈，不是每個人都能成功當上空姐。
偶然間，她聽說最近剛好有時尚大牌服裝品牌COEE要招聘臨時模特。
據說后面有成為簽約模特的可能，薪資待遇非常豐厚。
林沐雪蠢蠢欲動，和同學一起結伴去參加面試。
地點在燕城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攬峰國際。
…
2020年10月，模特面試當天。
走入了絢麗的酒店大堂，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看著內部華麗大氣的裝修。
林沐雪只覺一陣臉紅心跳。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種豪華五星級酒店，果然和電視里演的一樣，太漂亮了。
跟著兩個同學來到面試樓層。
隨著電梯門緩緩打開，鶯鶯燕燕的身影將整個場地填滿，爭奇斗艷。
看著她們時尚靚麗的穿搭、精致明媚的妝容、絢麗奪目的首飾。
以及一個個logo顯眼的包包。
林沐雪滿眼羨慕，又忍不住有些瑟縮。
林沐雪跟著兩個同學填了資料，在角落里站好，安靜的等待著。
雖然人很多，排隊時間也很長，但由于是在豪華五星級酒店里，她感覺非常開心。
拍了幾張美美的照片分享到朋友圈。
林沐雪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豪華的環節，一邊偷偷聆聽著其他人的對話。
“今天的面試好像要求挺高的，面試官都是很有名的時尚達人，剛剛的10個面試者，只有1個留下了。”
“沒辦法，畢竟規格夠高，面試都是在攬峰國際酒店，我趕緊再補補妝。”
“鑫鑫，這是PRADA（普拉達）新款的秋裝嗎？”
“嗯，大衣是PRADA，褲子是Celine（賽琳），這一套超級搭。”
…
看著她們身上時尚精致的穿搭，聽著她們的聊天。
林沐雪嘴唇緊抿，有些局促的靠墻站好。
在學校的時候還好，雖然也會攀比，但至少沒有這么明顯和直接。
這讓本來就在這方面有些自卑的她，愈發感覺不自在。
她突然感覺，自己和這里格格不入。
今天是她第一次來面試活動，穿的也是學校里經常穿的衛衣+牛仔褲，拿著個百多塊錢的托特包。
在別的地方肯定沒問題，可放到這種高級別的模特面試現場，就顯得特別顯眼。
兩個小時后。
走入豪華的面試包房。
似乎是衣著和瑟縮的姿態過于“顯眼”，一名30多歲的女面試官直接將銳利的目光看向林沐雪。
感受著周圍突然緊張的氣氛，林沐雪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穿著時尚西裝的女面試官站起身。
目光從林沐雪的頭頂緩緩移到腳尖，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請問，你這是來面試模特的嗎？”
她的笑容深深刺痛了林沐雪的心，也把她嚇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我…是的。”
“呵呵，你可以直接離開了，土里土氣的，一點時尚感都沒有，完全沒有品味可言。想要吃模特這碗飯，麻煩你好好把自己包裝一下，行嗎？”
面試官輕輕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整個房間的人都聽得清楚。
林沐雪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下意識地揪緊了衣角，嘴唇微微顫抖。
周圍其他等待面試的女生們，有的投來同情的目光，有的則在一旁竊竊私語，仿佛在附和著面試官的話。
林沐雪的兩名大學同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笑意。
“好了，你可以離開了。”
“對不起！”林沐雪彎腰道歉，隨后灰溜溜走出了包房。
她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被聚光燈照住的丑小鴨，無所遁形。
滿心的窘迫與難堪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走出面試區，林沐雪腦子里一片混沌。
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只是下意識想要避開人群。
躲在酒店樓梯間的角落里哭了好久。
等到她回過神來時，眼睛已經變得又紅又腫，好不容易化的妝也花了。
林沐雪從包包里掏出濕巾簡單擦了擦臉。
抿著嘴、低著頭，回到酒店的樓道。
看了眼周圍，這邊的區域明顯不是品牌方的面試地點，顯得格外靜謐。
因為剛剛的亂轉，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里。
向前走了幾米，一個獨立的電梯出現在面前。
林沐雪剛剛靠近，電梯門便緩緩打開。
從里面走出個穿著工作制服的女人，應該是酒店的工作人員。
她沒敢多看，只是握緊包包，低著頭上了電梯。
很快，腳下傳來推舉感，電梯緩緩向上。
林沐雪愣了愣，意識到上錯了電梯，連忙按了1層的按鍵。
過了片刻，電梯在29層停了下來。
林沐雪被嚇了一跳，連忙退到電梯最里側。
她之前聽別人說，這里的29層是行政套房和行政酒廊，住的都是有錢的老板。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緊接著，七八個西裝革履、面容肅穆的男女出現在她面前。
為首的兩個人看起來氣場格外強大。
男人40歲左右，穿著英式正裝，拎著公文包，頭發向后攏起，面容英俊，身上充滿了成熟沉穩的強大氣場。
女人穿著漂亮的女士小西裝，拿著一款黑色的香奈兒手包，長相不算漂亮，但是氣質極佳。
看著幾人陸續上了電梯，林沐雪有些緊張的貼著墻壁，眼里閃過好奇羨慕的神色。
這些人給她的印象非常好，干練利落，自信優雅，精神飽滿，目光炯炯有神。
身上帶著精英階層特有的氣質。
站在一起，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氣場。
以前她只是在電視上、網絡上看到過，現實中還是頭一次碰到。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緊接著，那個40歲左右的男人掏出手機，接通電話。
聲音沉穩清晰道：“喂，唐總。”
“嗯，我已經到燕城了，剛剛入住攬峰國際。”
“我明白，這次和我一起來的是美購科技的李總，關于你入職的事，她會當面和你聊。”
“放心，在這方面我們德聚仁合是專業的，絕對會安排妥當。”
“好的，那我們在5樓的古意商務會所等你。”
“再見。”
掛了電話。
男人朝旁邊的女人好奇道：“這次過來，金董事有特意提到什么嗎？”
“有。”女人雙手環保在胸前，微笑著道：“但是不能告訴你。”
男人笑著搖搖頭，“算了，回頭我找上官打聽吧，她可比你友善多了，也漂亮多了。”
女人的眉頭跳了跳，“呵呵，鄭董不愧是做獵頭出身的，確實會說話。”
“感謝夸獎。”男人臉上露出極富感染力的笑容。
“叮——”電梯在5層緩緩停下。
伴隨著“踏踏踏”的腳步聲。
一行人陸陸續續走出電梯。
林沐雪長出口氣，剛剛的一幕幕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里。
臉上涌起激動的潮紅。
有朝一日，若自己也能成為他們這樣的商業精英就好了。
出入CBD、行政套房，享受五星級酒店的行政酒廊。
看誰還敢嘲笑自己的、排擠自己的。
走出電梯間。
看著酒店大堂里來來往往、穿著時尚體面的人流，林沐雪深吸口氣。
打開購物APP，開始搜索關鍵詞“Prada秋季新款”、“CHANEL包包”、“LV”…
看到一個個刺眼的數字，她剛剛還火熱的心再次冷卻下來。
想了想，又打開閑魚APP，重新搜索。
很快，一些遠低于市場價的高仿A貨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
看著上面不超過200的價格，以及一張張絢麗奪目的實拍照片，林沐雪目光微微失神。
…
大三的生活仍在繼續。
她成功成為了一名兼職平面模特，有了還算可觀的收入。
她開始學習包裝自己。
她的衣柜里漸漸出現了很多logo顯眼的衣服、包包和鞋子。
每次出門前，她都會在鏡子前反復試穿，直到自己滿意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