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人,您這是想當逃兵?”
“吳大人,這逃兵是萬萬當不得的,您還欠我們酒呢!”
“來,我們再敬吳大人一杯,吳大人雖然沒有隨我等出征,但這些日子以來,寧波府的運轉,也全賴吳大人代葉大人掌舵,吳大人功不可沒!”
“豈止代葉大人掌舵啊,這三年多的時間里,吳大人不一直是把他自己的事情,和葉大人的事情都干了?”
“對對對,我們能毫無后顧之憂的去征伐,也多虧了吳大人上心!”
吳用一杯一杯的喝著,對于這些夸贊之詞,他非常的受用。
但在眾星捧月的情況下喝酒之時,他還是極力為他們葉大人表功。
“我只是個跑腿的而已,關鍵的出謀劃策與拍板釘釘,還得是葉大人做主。”
“正如葉大人所說,皇帝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把事情辦好,而是把辦事的人給選好咯!”
“就我們這一畝三分地,葉大人就是那選好了我這個辦事之人的土皇帝。”
“來,我們為了葉大人,滿飲此杯!”
“干!!!”
馬皇后等女眷的眼里,本次慶功晚宴的氣氛,瞬間就達到了最高潮。
也就在一眾女眷都看著自家豪情萬丈的兒郎,而面帶幸福微笑之時,馬皇后和沈婉兒,以及徐妙錦和梅朵拉姆,卻都眉心微微皺起。
沈婉兒想著,好在那身為皇帝腦殘粉的郭老爺不在這里。
要是他聽到‘土皇帝’這種刺耳的字眼,還不知道會怎么寫給皇帝的奏疏呢!
當然,他也知道吳用是一個,很會看人下菜碟的人。
如果郭老爺在這里,他也斷然不會說這種,會讓有心之人,心生誤會的字詞。
而馬皇后和徐妙錦以及梅朵拉姆,則是想著,好在當朝皇帝和兩位元帥做賊去了。
如若不然,只怕他們做賊都不安生!
尤其是當朝皇帝本人,更是做賊都會各種擔憂!
想到這里,她們三人就都看向了他們消失的方向,只希望他們能夠做賊成功吧!
畢竟,她們也想知道,葉大人的第二道奏疏內容,以及他為皇帝陛下準備了多年的大黑鐵箱子之內,到底都裝了些什么了不起的東西。
而此刻,
圓月之下的御書房外,兩名黑衣人已經躲在了墻角。
其中一位戴著黑絲面罩與黑色頭巾,只露出倆眼睛的黑衣人,有著明顯的魚尾紋。
而這名有著魚尾紋,且目光深邃而尖銳的黑衣人,正是以‘光明磊落,中正無暇’而聞名于天下,更被歷史傳頌的,大明第一開國元勛,魏國公徐達。
至于他旁邊這位,眼角沒有一絲歲月痕跡的年輕黑衣人,則是他的大女婿,大明皇四子朱棣,也是葉青的好愛徒‘郭四郎’!
“徐叔,這么干不太好吧!”
“那可是我師父啊!”
徐達看著巡邏而過的衙役小隊,同時小聲道:“你小子還真是不僅有了師父忘了爹,還心中沒了岳父是吧?”
“這是你爹交給你的差事,也是我這個岳父交給你的差事。”
“再者說了,我們不也是為了你師父好?”
“萬一他寫什么讓人頭疼的奏疏呢?”
“知己知彼,除了百戰百勝之外,還能有效的幫助他趨吉避兇!”
說到這里,徐達又突然轉身,一巴掌拍他腦袋上道:“兔崽子,岳父不知道叫?”
朱棣摸著腦袋道:“叫了那么多年的徐叔,突然改口,這不是有點不適應嘛!”
徐達也懶得再計較,只是隨意無比道:“好吧,隨你怎么叫我都成,但是
去不去夜探你師父的書房,就由不得你了。”
“你要是不去,我回家就告訴妙云,說你出來之后不僅不聽我的話,還偷偷玩倭國姑娘,被我抓了現行。”
“你為了賄賂我,還邀請我一起玩倭奴姑娘!”
朱棣一聽這話,當即就倒吸了好大一口涼氣。
他看著眼前這位的老岳父,總覺得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熟悉了。
之所以越來越陌生,那是因為他覺得以前光明磊落的徐達元帥,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而他之所以覺得越來越熟悉,則是因為他覺得,眼前的岳父大人,越來越有他師父的影子了。
不說陰損無比,但也有那么點意思了。
想到這里,朱棣又立即嘿嘿一笑道:“徐叔,我的岳父大人,我們做事還是講點武德的好,您說事就說事,提妙云干什么?”
“不就是干一件對不起師父的事情罷了,反正也是為了幫他,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別說是一件這種事情,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我朱棣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所以,用不著把妙云搬出來,沒必要,完全沒必要!”
徐達那藏在黑色面罩里的嘴角,也只是偷偷
一笑,同時心中暗道:“不錯,老朱家的這個傳統,還是很不錯的。”
想到這里,徐達只是打了一個‘行動’的手勢,二人就在巡邏衙役完全消失在視野之中時,嗖的一下上了房頂。
緊接著,他們就低著頭,彎著腰,向葉青所在書房的房頂而去。
不錯,
他們是沒有鬧出什么聲響,但在這繁星與煙花斗艷的星空之下,也不是發現不了他們。
但凡有個人往那位置上看一眼,就有很大的概率,可以發現他們。
只不過沒有人會想到,這句淺顯的‘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葉青所在書房的房頂。
在當黑衣人這個差事上,他們雖然不如毛驤專業,但也有著差不多的身手。
俗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但也看見過豬跑。
他們也是小心翼翼的扒開一匹瓦片,也只扒開了黑色瞳孔那般大小的間隙。
緊接著,二人就以頭挨著頭的姿態,緩緩的趴下,并同時看向下方的一切。
他們的眼里,燭臺燈火并未隨風搖曳,依舊燈光穩定。
而他葉青則端坐于椅子上,專注無比的看著已經在案桌之上,攤開的制式空白奏疏。
可他手中的毛筆,卻是遲遲不落,以至于到現在為止,這份制式空白奏疏,依舊還是一片空白。
看著這一幕,二人心中也同時暗道:“以他的才華,還不知道怎么寫奏疏了?”
“師父到底想奏什么,怎么一副江郎才盡的苦惱樣子?”
朱棣雖然是居高臨下的往下看,但也并不是就完全在葉青的頭頂上。
也因此,他能看到葉青在皺眉,還時而癟嘴又抿唇,像極了他在大本堂為作業而苦惱的樣子。
正所謂‘知師莫若徒’,還真的被朱棣給分析對了。
不錯,
葉青確實是有點江郎才盡了。
他實在是想不出來,該怎么寫奏疏,才能讓朱元璋在惱羞成怒的情況下賜死他了。
這么些年以來,他用過嚴肅版大逆不道的行文方式,也用過灑脫版大逆不道的行文方式,甚至還在中秋佳節,送過朱元璋一首大逆不道的歌。
可最終的結果,卻依舊是無功而返,甚至還不降反升!
他知道,其實他在這方面的真正對手,不一定就是朱元璋,很有可能是他背后的馬皇后。
在他看來,很大
可能就是馬皇后在看到那些奏疏之后,提醒了朱元璋真正的要點所在。
說句實在話,他這么一個不能禍國殃民的人,又能有多大的壞心思?
他的這些個奏疏,就算是寫出一朵花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不過就是看著氣死人而已!
想到這里,葉青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無奈的搖頭自語道:“還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么的,想死都難!”
話音一落,葉青直接就不放下手中毛筆,還用手撐著自己的太陽穴。
整個看起來,就是一個隨性的‘思考者’。
可就在此刻,他頭頂上的徐達和朱棣,卻是直接就瞪大了眼睛不說,還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
盡管他們沒有說話,但心里卻已經掀起了驚濤海浪。
朱棣心中暗道:“想死都難,是什么意思?”
“難道,我師父真的想死?”
“他日子過得跟個活神仙似的,咋那么就不想活了呢?”
徐達心中暗道:“不對,他一定不想死,他這句想死都難,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形容他現在面臨的事情很難!”
“對,一定是形容某件事情很難,一定是形容他正在面臨什么難關!”
“可是,是什么難關呢?”
想到這里,徐達就又低頭看向一副‘思考者’模樣的葉青,還皺起了眉頭。
他看著這樣子的葉青,還突然就有了一種心疼他的感覺。
“是啊!”
“哪有人前顯貴,人后也顯貴的人?”
“想必他表面上這些,對他來說輕而易舉的,利國利民的政績,也是他夜半三更之時,偷偷絞盡腦汁的想出來的。”
“不容易,我這葉老弟不容易啊!”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值得敬佩,值得把女兒托付給她的人!”
看到這里,徐達的眼里就有了一抹濃烈的欣賞之色,與敬佩之色。
在徐達看來,他直到今天才完全認識了葉青。
甚至在他看來,曾經他以為猶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天才葉青,遠沒有眼前這位,人前顯赫人后努力的,把美好留給世人,把痛苦留給自己的真男人值得敬佩!
可也就在此刻,他又不禁思考了起來。
“到底是什么樣的困難,才會讓他用,想死都難來形容呢?”
“寫個奏疏,真有這么難嗎?”
也就在徐達如此思索之時,他和朱棣他頭頂上的云彩,便讓開了一個位置。
以至于月光正好通過他和朱棣腦袋之間的縫隙,又正好透過這僅有瞳孔寬度的瓦片縫隙,照射了那么一點點,在葉青眼前的地板之上。
真就只有那么一點點而已,如果不是恰巧視角到了位,還真不一定會發現。
而正在思考并發呆的葉青,還正好就看到了這一點點月光亮點!
下一瞬,葉青只是眉心微微一挑,再眼眸子微微一跳,就知道是這么回事了。
“當賊當到賊祖宗的頭上了?”
“有點意思啊!”
想到這里,葉青也沒有像古裝電視劇里那樣,直接抬頭就問‘誰’。
在他看來,那就是一種煞筆行為!
這種情況下,最明智的選擇,便是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現,然后在趁機快速開溜。
當然,他可不怕被刺殺,自然不必趁機開溜。
而且,他也認為房頂上的人不會刺殺他。
在他看看來,他們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他葉青的命,而是他葉青所
寫的奏疏。
“我頭頂上的人是哪一方的?”
“是朱元璋留在這里的錦衣衛,還是胡惟庸他們留在這里的人?”
“應該不會是朱元璋的人,他遲早都會看到奏疏,完全沒必要對這個感興趣!”
“胡惟庸他們的人?”
“應該是,畢竟我可是寧波特別行政府的知府,我有單獨的秘奏通道。”
“讓不讓他胡惟庸看我的奏疏,他說了不算......”
想到這里,葉青就更加肯定,他頭頂上的人是胡惟庸他們的人了。
與此同時,他也伸一個大大的懶腰道:“累死我了,過幾天再寫,睡覺去!”
葉青話音一落,就捂著自己的‘老腰’,懶散無比的離開書房,并一路朝他的臥房而去。
也就在此刻,葉青又看到一隊巡邏衙役遠去。
他完全沒有責備他們的意思,畢竟這樣的高手,只有他的特工有辦法。
可他葉青卻讓特工們都參加慶功晚宴去了,畢竟他們也立下了不少的戰功。
很快,葉青就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而還趴在書房屋頂的徐達和朱棣,這才輕輕的合上,這被他們扒開的瓦片。
緊接著,徐達就沒好氣的嘆氣道:“說好了來寫奏疏的,就這?”
“他累,他離戰場那么老遠,他累個啥?”
“也對,腦子確實比誰都累!”
話音一落,徐達就對朱棣招了招手道:“走,換衣服,繼續吃席喝酒去。”
也就在徐達和朱棣,又一身便裝的回到賓席之時,已經喝得臉紅的馬皇后,當即就醒酒了三分。
“怎么樣了?”
徐達只是皺著眉頭小聲道:“裝了半天樣子,一個字沒寫,回房睡覺去了!”
馬皇后聽后,也只是當即一愣。
緊接著,她就看向了還依舊空著的三個位置。
現在的她,只希望朱元璋和王保保以及毛驤三人,不要再無功而返就是了。
片刻之后,徐達和朱棣也端起酒杯應酬了起來。
與此同時,
朱元璋他們三個黑衣人,也已經分頭找遍了大半座府衙,并按照約定在‘四師祠’碰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