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在此承諾你們,”
“三年之后,如果你們接到朝廷的命令,要對外出兵,本官就負責你們所有的糧草、兵甲、武器、藥材,等一切錢物開銷。”
“尤其是糧草,本官會依照朝廷的規定的出糧份額,按照四川糧食耕地畝產千斤的總額來出。”
“本官要讓四川的將士們,吃得飽,吃得好,沒有吃食上的后顧之憂!”
“如果本官做不到,你們任何人都可以上書陛下,請求陛下弄死本官!”
“你們不能把奏疏直接呈到陛下的面前,但本官卻有辦法,把你們所有人的奏疏,直接越過中書省,呈到陛下的龍案之上!”
大家聽到這里,不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也所有人都倒吸了好大一口涼氣。
“畝產千斤?”
“我沒聽錯吧,按照畝產千斤的標準,給我們劃撥相應份額的糧草?”
“早就聽說過葉大人狂妄,沒想到他竟然這么狂妄?”
“這是狂妄嗎?這是自負還差不多!”
隨著下方的聲音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響,坐在葉青身后包廂里的人,也是越來越緊張。
可以說所有人那藏在鞋子里的腳趾,都快要把地板摳穿了。
在他們看來,葉青就不是一點后路不給自己留,而是在給自己鋪設死路。
可也還是吳用的那句話,現在騎虎難下,只有要么打虎成功,被世人尊為英雄,要么就被這些老虎吃得連渣都不剩。
也就在包廂里的眾人,為葉青緊張到流汗之時,葉青卻是看著眼前的一幕,滿意的一笑。
在他看來,下方愈演愈烈的反應,才是他要的結果。
也就在葉青暗自欣賞這條,他為自己鋪設的死路之時,下方瞬間就有了好些個刺頭。
接連不斷的好些將官站起身來道:“葉大人,我們可以認為,你這是當著全軍將士立下的軍令狀嗎?”
“對,這算是軍令狀嗎?”
“如果不是軍令狀,我們就當你是酒后胡言了!”
“哈哈哈!”
葉青聽著這些盡是挑釁之色的言論,以及激將法明顯的嘲笑,他一下子就來了興趣。
葉青嚴肅道:“當然是軍令狀了!”
“你們以為本官喝多了開玩笑嗎?”
“本官告訴你們,本官有的是本事,本官能活到現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們或許也聽過有關本官的不少傳說,其中又有幾件事,不是換到別人身上,死后連墳都要被掘的?”
“就比如,圣旨拍馬屁!”
葉青在說‘圣旨拍馬屁’這五個字之時,音量提高了不止一倍。
果不其然,眾人在聽到這話之后,不說瞬間鴉雀無聲,但也都重視了起來。
緊接著,葉青又繼續說道:“當然了,這也不是本官一個人可以做到的。”
“本官需要你們這些文官武將還有本地土官,全力的配合。”
“怎么說呢?”
“就是我讓你們往東,你們絕對不往西!”
“只要你們做到了這一點,本官要是在任期屆滿之內,還不能讓四川的水稻耕地,達到平均畝產千斤的成績,本官就親自護送你們參奏本官的奏疏去京城。”
“可如果你們不聽本官的話,和本官對著干,那就不行了!”
“怎么樣,敢賭嗎?”
下方百官的嘲笑帶有明顯的激將法,他葉青的激將法則更加的明顯。
這些文官就不說了,尤其是這些武將和本地的土官,最為適用這種帶有賭斗性質的激將法!
“好,”
就請葉大人下來,和我等擊掌為誓!”
也就在此刻,一名中年將官,直接就站起身來大聲吼道。
緊接著,所有文官武將都跟著響應了起來。
葉青見狀,也只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后,就一個箭步飛奔下去,挨個和這些人擊掌為誓!
“葉大人爽快,我們干了這杯酒。”
“以后但凡葉大人拆遷,誰要是敢不從,我老王第一個動刀子!”
這名中年武將說話之后,一名中年文官也起身道:“說得不錯,誰要是以后不聽葉大人的話,我雖然動不了刀子,但我也能咬下他一塊肉。”
緊隨其后,一名看著像寨主老爺的本地土官,也起身用純正的四川話說道:“你們都給老子聽到起,如果哪個敢不聽葉大人的話,老子就白刀子進,給他龜兒子來個三刀六洞!”
緊接著,他又用盡是挑釁之色的目光,看著葉青道:“葉大人,我們絕對不得拉稀擺帶,你也莫要蒜壇子哦!”
葉青自然懂這句話意思,意思就是警告葉青,他們耿直,他葉青就不要吹牛說大話而已。
葉青只是淡然一笑,直接用純正的重慶話,對他用了一句‘袍哥人家’的行話。
“瀘州過
河,小市(小事),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
話音一落,葉青就果斷轉身,向二樓走去。
這名本地土官,看著這一幕,也是眼里有了明顯的刮目相看之色。
“這個葉大人不簡單,不僅文人武氣,還有江湖氣。”
“越看越順眼,這話說得,像半個老鄉咯!”
也就在葉青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樓之時,朱橚卻是突然眼前一亮。
朱橚當即拍板道:“我知道了,這是葉大人的計謀。”
“他知道朝廷立足四川不久,而且四川人耿直仗義,所以他就用這種帶有賭斗性質的激將法,實現快速收攏人心的目的。”
“然后,他就開始讓大家有勁一處使,大刀闊斧的建設真正的天府之國。”
“但他這么做,也算是把自己置之死地了。”
“至于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那就是只有盡人事,而知天命了!”
眾人聽著朱橚的言論,也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緊接著,沐英也跟著點頭道:“是啊,賭斗之法雖然上不了臺面,但卻是最快把所有人擰成一股繩的辦法。”
“他這么一下子,比我這么些日子的交際有用多了。”
“但他下的賭注太大,也確實是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只有盡人事,而知天命了!”
“現在看來,傳言果然非虛,葉大人是一個為了百姓,可以連命都不要的人!”
“就憑這一點,我服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愿意盡心輔佐,為大明而努力,為四川而努力,為收復云南而努力,為葉大人能活著而努力!”
說著,沐英還一把拍在桌上,看著眾人嚴肅道:“行了,都別喪著個臉了。”
“你們葉大人這么拼命,我也愿意盡力輔佐,你們也該拿出以前的干勁來。”
“來,干了這杯酒,我們拼了!”
沐英話音一落,果然所有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以前的干勁和氣勢,瞬間就回到了他們的身心里。
下一瞬,包廂內的所有人全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緊接著,他們就在沐英的帶領下,重重的把酒杯摔了個粉碎。
這一刻,哪怕是沈婉兒這樣的女流之輩,腦子里也只剩下了‘和葉大人一起破釜沉舟,要么一起活著當英雄,要么一起殺身成仁’之類的話。
當然,
吳用的腦子里還有一句話,那便是‘不怕不怕,我還給葉大人留了一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退路,那便是朱皇帝的殺頭圣旨一到,葉大人就該黃袍加身了’。
而此刻,
在外面偷偷看著這一幕的葉青,卻是難受到了極點!
“我他么,”
“我他么怎么覺得,我就不該讓你沐英過來,我真不知道是高估了你沐英,還是低估了我自己啊?”
“還有你郭五郎,我怎么覺得你比你哥還要聰明,置之死地而后生都能想到,人才啊!”
“我身邊怎么全是這些人才?”
“我才剛把外面處理好,里面就拿出了打仗的決心了?”
看著這一幕,葉青直接就沒了走進去的興致,只是一個人躲在角落里,默默的難受著。
其實,他根本就不是為了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從頭到尾都只想置之死地就算了。
他之所以和這里的文官武將和本地土官進行賭斗,也確實是為了省去相互了解,相互信任這個繁瑣而耗時的過程,直接把大家擰成一股繩。
不錯,
他答應過朱元璋,只要朱元璋答應他的條件,他就把四川建設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天府之國。
可什么是天府之國?
天府之國的標準,又是什么?
這個時代對這句話,根本就沒有一個硬性的標準,所以只需要方方面面都進步明顯,就算是他葉青說到做到了。
這對他葉青來說,只是順手的小事,只要雁門和寧波稍微幫襯,再加上自身的努力,就完全可以做到。
但他所認為的進步明顯,也不是讓四川所有水稻耕地,達到平均畝產千斤的逆天成績。
不錯,
這即便是在他葉青看來,也是絕對逆天的成績!
原因無他,只因為他自己都不認為,他可以研發出來畝產千斤的稻種!
所以,他肯定會認真研發,最起碼讓人看起來是他葉青確實在努力。
真到了最后,直接引進畝產七百五十斤到八百斤的寧波水稻,就可以了。
這對現在的四川來說,絕對是大豐收不說,也能讓現在的四川,配得上‘天府之國’的名號。
但他葉青終究是沒有做到畝產千斤,終究是說話不算話,終究是難逃一死!
這就是他葉青既做到把四川建設成為所謂的‘天府之國’,又不耽誤自己回家的兩全之策。
他原本以為已經穩了,可不曾想到現在又來這么個變數。
可要是讓他手下這些核心人員,全都充滿斗志的擰成一股繩,還讓沐英這個對手變成隊友的話,他再稍稍努力,可就真有可能搞出畝產千斤的稻種了。
最起碼,原本微乎其微的幾率,會成倍提高都不止。
一想到這里,葉青就頭痛無比!
也就在葉青繼續思考對策之時,沈婉兒見葉青還沒回來,就趕緊出來找人。
可她剛一回頭,就看到葉青一個人坐在樓道轉角處發呆。
沈婉兒看著這樣的葉青,也是眼角瞬間就有了熱淚。
此刻的沈婉兒,突然就有了她馬大姐的影子。
沈婉兒輕輕的走到葉青的面前,并蹲下身去,溫柔的握著葉青的手道:“大人,我知道你一心為民,我也知道這是你目前最好的辦法。”
“我更知道,你讓所有人都以為你無所不能,從而心中有了主心骨,但你卻自己躲在被窩里哭泣。”
“從今以后,你不要一個人抗下所有好嗎?”
“我知道男人都好強好面子,但我更希望,你可以把你脆弱的一面,表現在我的面前。”
“我幫不上什么忙,但最起碼可以傾聽你的不易!”
葉青也只是輕輕的拍了拍沈婉兒那膚白勝雪,嫩如初筍的手背,回以淡淡的微笑。
他沒有立即開口說話,因為他現在一旦說話,就一定是罵人的話。
“你可真會想啊!”
“我還躲在被窩里哭泣,說得你和我......”
想到這里,葉青也只是快速調整好心情,起身道:“我沒事,我們進去吧,別讓大家久等了。”
沈婉兒點了點頭之后,就再次和葉青走進了包廂。
葉青看著這些,充滿斗志的眼神,看著沐英和朱橚這張臉,就好幾次動了嘴,卻沒有聲音。
他是真怕自己一時沒忍住,直接把心里的話給罵了出來。
他強烈的暗示自己,現在不能罵他們,就算以后要罵,也得找機會合情合理的罵。
終于,葉青淡笑道:“婉兒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謝謝你們理解我,也謝謝你們愿意和我一起拼,沒什么說的,一切都在酒里,干了!”
說著,葉青抓起一壺酒,直接就一口干。
眾人以為葉青是喝的感動之久,卻不知他葉青是披著喝感動之酒的皮,在喝心痛之酒!
葉青放下酒壺之后,沐英就拱手道:“大人,我們什么時候,開始搬遷布政使司衙門。”
“我決定,連同都指揮使司衙門也一起搬了,就搬到布政使司衙門的對面。”
“咳咳!”
“咳咳咳!”
沐英話音一落,葉青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眾人只以為葉青是因為喝酒之時心情太激動,以至于喝得太急所致。
緊接著,眾人就圍繞著這個方向,給予了葉青最為誠摯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