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交給你了。”
“好,有勞娘娘了。”
陳玄禮對著上官婉兒遙遙躬身施禮,后者站在城樓上,深深看了一眼王鎮,隨即轉身離去。
宮門不可能在深夜打開,所以王鎮這一行人是通過吊籃一個個放下去的,陳玄禮等王鎮落地后便迎上去,猶豫一下,以同輩禮相見。
“王兄弟。”
“給陳兄添麻煩了,抱歉的很,過幾日小弟做東,一定要和兄長好好喝一杯。”王鎮倒是自來熟,對著陳玄禮一抱拳,不等陳玄禮發問,他就笑道:“奉大王命令,卻才在宮中做事的。”
陳玄禮默默點頭,他本就是那種沉默寡言的性子,見王鎮出示了臨淄王的身份信物,隨即便不再多問,趁夜色領著王鎮一行人進入右羽林軍大營。
等入營后,陳玄禮逐一吩咐各處掛鎖落關,規規矩矩地差遣各處人等做事,王鎮在旁邊看著,判斷出陳玄禮必然也是升官了的。
李隆基現在能站在朝堂上最大的倚仗就是玄武門禁軍,這個根基,誰也撬不動,哪怕是太平公主這時候也只能通過早先埋在禁軍中的一些棋子傳遞消息,她根本沒法插手宮中禁軍。
有些事不能多問,有些事不好不問。
但對于陳玄禮來說,王鎮就是實打實的“自己人”,既然他已經說是臨淄王派他做事,再加上也出示了臨淄王的信物,他就不打算再去盤詰了。
三十名禁軍被臨時安排到一些營房內休息,王鎮則是被陳玄禮領回了他的房間。
落座后,外面有幾名親兵分別端來肉菜,放在兩人面前,陳玄禮看向王鎮,直接道:“我這幾日奉命值守宮禁,不敢飲酒,還有,你今夜的事,我明日是要告訴殿下知道的。”
這話當面說出來多少有點得罪人的意味,但王鎮立刻點點頭,道:“我早就聽殿下稱贊過,陳兄做事嚴謹,守規矩。咱兄弟們都是替大王做事的,陳兄今夜這話說的確實穩當,小弟該學學的。”
“客氣了。”
陳玄禮漠然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王鎮是“自己人”,現在言語里又是變著法子夸他,任誰都會高興起來。
“你在宮中沒吃東西吧?”他指了指那些肉菜,有些歉然道:“太晚了,只能弄點冷湯水......”
王鎮在宮中吃的飽飽的,這時候立刻笑道:“沒吃過,沒吃過,還是兄長想的周到。”
“那跟你過來的那些人,他們......”
“誒,畢竟是三十個人,晚上要是給他們弄飯也要鬧出不小的動靜,到時候還得給兄長添麻煩。”
王鎮一擺手,道:“就當是鍛煉鍛煉他們。”
......
第二日。
陽光又一次普照在皇城內,暖融融的幾乎讓人忘卻前夜里發生的事,手腳麻利的宮人和禁軍們在昨日就把宮內又清理了一遍,現在各處都看不出宮變的痕跡,韋后住的地方已經空了出來,但暫時沒人敢提。
這場宮變似乎也沒能動搖少帝李重茂的位置,再加上相王重新輔佐,不少手段都是以安撫為主,宮中和朝堂,仿佛又恢復了以往的太平。
王鎮坐起身,下意識伸手按住佩刀,等瞧見外面天光已然大亮,而陳玄禮的床鋪上則是沒了人影,他估摸一下時間,發覺自己快睡到了中午。
昨夜他吃完飯后,就在陳玄禮的房間內隨便找兩張桌案搭了個床,將就著在陳玄禮房間內睡了一夜。
年輕就是好,昨晚他還累的像狗,在這種環境下睡一覺,早上起來后卻又是精神百倍。
一名親兵守在門外,見王鎮走出來,當即領他去見陳玄禮。
陳玄禮正在看著一份文書,見王鎮走進來,沒說什么閑話,而是開口問道:“我方才聽李仙鳧說,大王派你們另有要事,所以昨夜你們做什么不必與我說。
你的那些人,我都已經安排了飯食,現在都在一處營房里待著,若是缺少什么,現在就跟我說,我過會要去宮內見大王。”
“多謝陳兄了。”
王鎮隨即好奇道:“大王沒回王府,這兩日都在宮中?”
“是,要寫的詔書很多,再加上......現時不比以往,”陳玄禮頓了頓,道:“我要入宮去見大王了,你還有事么?”
王鎮點點頭,道:“這樣吧,還請陳兄稍等片刻,小弟去洗個澡,過會跟陳兄一塊兒去見大王。”
......
“你叫什么名字?”
“武...武秀。”
上官婉兒的那名貼身小宮女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伸手把武秀從地上拉起來,她剛才路過,看見幾個宮女把武秀推倒在地,趕緊沖過來幫忙。
武秀站起身,就怯怯地站在那邊。
“你...您姓武?”
“是。”武秀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小宮女,后者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您莫非是......”
“是。”
小宮女眼里頓時充滿了同情,她聽說宮內有個姓武的少女,這次因為家族失勢,所以被上頭選中,臨時賜給一名貴人。
她以后的日子大概會好過點?還是會更苦?
小宮女在心里煩惱的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伸手替武秀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些同情道:“殿下是貴人,那些宮人怎敢欺侮殿下的?”
聽到這話,武秀眼眶當即紅了起來,低聲回答道:“大抵是那幾個與我平素就不好的人,這次聽說我要被打發出宮了,就找了幾個不認識的宮人過來......”
“這些人好大膽子!”
小宮女也忍不住氣憤起來,武秀卻搖搖頭,輕輕道:“昨日有人要我出宮前去一趟佛光寺,皇城太大,姊姊是個善心的人,可否帶我去佛光寺?”
“奴不敢當。”
小宮女猶豫一下,心里畢竟善良,怕這少女又被人欺負,當即很講義氣地說道:“我帶你去。”
在如今宮內,上官婉兒依舊掌握著參與制詔的權力,再加上一場宮變后,宮內的女官和宮人被清洗不少,太平公主、相王甚至是李隆基等人都不可能插手來管后宮內的事,因此一時之間,上官婉兒居然成為內庭沒人敢惹的人物。
小宮女是上官婉兒的貼身宮女,只需要出示身份信物,再加上武秀的身份不凡,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佛光寺。
不過說來也奇怪,被賞賜出宮的宮人再怎么樣也不該被如此欺侮,小宮女領著她一路到佛光寺前也沒碰上來尋找武秀的人。
“好了,就是這兒了,”
她站定腳步,雖然心里也膽怯,但她比武秀年長幾歲,這時候像個姐姐似的護著她來到佛光寺堂前。
一名尼姑正在掃地,抬頭看見她們兩人,眼里流露出些許訝然。
小宮女這才傻乎乎地想起來,自己還沒問武秀為什么要來這兒,武秀對她低聲道了句謝,走向尼姑,主動道:“奴奉命,前來拜謁臨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