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天家女,平日里待遇就極好,但從先帝李顯一朝開始,公主受到的優待就開始不斷提升,對國家對朝廷其實都沒有任何好處,而且斜封官只是其中一種弊病。
大量毫無才學的人通過賄賂得以充任各級官職,實話說,王鎮還是挺羨慕他們的,自己要是有錢使,自然也能通過賄賂公主獲取官職,哪里用得著天天出門給別人跑腿?
而且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王鎮的熟人全在玄武門,導致他做事時想要預先了解一些信息都得再次入宮。
路途漫長,王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玩的一款名叫巫師三的游戲,雖說玩的時間不長,但他對游戲里面主角印象深刻——完成任務前得費勁跑很長的路,而且每到一處就要遭受白眼和被人罵。
就跟現在的自己一樣。
他伸手抓起一把銅錢,攥著一把錢轉過身,對面前的那些萬騎禁軍高聲道:“按照先前所說的賞賜,每人先賞十貫錢,而后昨日跟隨我入宮的三十人,每人再賞一筆。”
分錢的地方在某處不知名官衙內,大概是府庫一類的地方,一百五十名士卒先后上前,費勁巴拉地把一筐筐銅錢往外面搬,單十貫錢就足足有百斤重,但大家都是喜笑顏開,絲毫不覺得辛苦。
王鎮在外面已經雇了不少車子,可以幫他們送到各自住處,哪怕有人只拿了十貫錢,接下來兩個月內手頭也能富裕不少。
“都尉。”
陳年卻不急著拿錢,他又湊到王鎮跟前,低聲道:“都尉,那位女官她......應該不只是女官?”
王鎮沒理他,過了一會兒才道:“你的錢拿到了?”
“拿到了,但是她......”
“拿到錢就行了,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王鎮懶洋洋道:“人家不圖其他的,就圖個新鮮好玩,本官一向善解人意,總不能把人家這點小樂趣給剝奪了吧?哄他們就跟哄孩子似的,把他們哄好了就有糖吃,你非得裝什么明白呢?”
“我要是給你一百貫錢,條件是你得被我逗著玩,你愿意么?”
陳年居然還認真思考了一下,尤其是琢磨著“得被逗著玩”幾個字,他猶豫片刻,道:“才一百貫,不可以。”
王鎮氣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沒事別瞎琢磨,你們只要知道,本官能帶著你們所有人發財升官!”
當即,庭院內響起一片歡呼聲,王鎮松開手里攥著的那把銅錢,聽著銅錢嘩啦啦落地的聲音,只感覺心神舒暢,
但片刻后,他看到了一個站在門口的瘦小身影,忽然覺得有些頭疼起來。
......
因為今天已經給李隆基做了不少事,王鎮接下來甚至都沒準備去繼續搜查其他公主府,不用給一個老板做牛馬的前提是要給兩個老板同時做牛馬。
李隆基送的院子如他所說,確實不大,但要是給兩個人住的話綽綽有余,而且平康坊也算是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隔壁是公主府,旁邊就是東市,所以買這么一間宅院也得花不少錢。
王鎮領著武秀走入這宅院時候,里面沒人,到處看起來干凈,但等王鎮推開一扇門后,武秀忽的渾身一顫,好懸沒叫出聲。
里面從座椅到墻壁都有大灘發暗的血跡,地面上甚至還有拖行的痕跡,王鎮猜到這處房產來歷不正當,他蹲下身子去查看了一下血跡,頭也不回道:“去打點水來,沖沖就是了。”
“哦......”
武秀小聲答應道,后屋的庭院里有一口水井,武秀掀起簾子跑進后院,可沒過多久,后院就傳來她的尖叫聲,王鎮當即跑過去,看見她手里拽著繩索,繩索另一端大概系著裝滿水的水桶。
因為她力氣太小拉不住水桶,所以反過來現在就要被水桶拉下去了。
王鎮一手攥住井繩,一手攬住武秀,讓她在地上站穩后,自己一只手把水桶提了上來。
他把水桶放在井邊上,嘆了口氣,問道:“你沒干過活?”
“沒有......”
武秀咽了口口水,她偶爾會聽到一些宮人議論另外一些被賜放出宮的宮女,要么是嫁人,要么就是因為皇恩浩蕩,在她們最老最沒用的年紀把她們放出宮。
她就怕王鎮嫌棄自己沒用。
她看著王鎮又打起一桶水,兩手各自拎著一桶水回到前堂,只得小步跟過去。
“去找抹布。”
“哦哦。”武秀倒是很快就找到了抹布,但干起活來依舊是笨手笨腳。
王鎮只得自己干重活,一邊干活一邊下定決心這兩天去買幾個婢女回來,到最后他把抹布一扔,干脆不管這間滿是血污的大堂,起身去各處查看一番。
好在大部分房間都還算干凈,王鎮自己選了一間,又幫武秀收拾了一個房間出來,整理好鋪被,讓她今晚睡在隔壁。
正堂里有蠟燭,天色漸暗,王鎮一連點起五六根蠟燭,把屋內照的一片明亮。
終于忙完了,王鎮推開門,武秀站在屋門處看著他的背影,怯生生喊道:“郎...君要去哪兒?”
“沒吃飯呢,買點吃的。”
“外面不是宵禁了么?”
“沒事,你在家待著,別亂走。”
王鎮掩上房門,頭也不回地出去了,武秀看著院門處,情緒忽然有些低落。
“家......”
......
王鎮晃了晃手里的鑰匙扣,面前在街上巡視的幾名兵卒本來還以為終于抓到了一個不開眼觸犯宵禁的人,正興奮的時候,王鎮使用了一塊有太平字樣的魚袋。
為首軍官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的收斂起來。
“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知道錯了,求......”
“好了好了。”
王鎮拍拍他們的肩膀,笑道:“本官左羽林軍果毅都尉王鎮,和諸位也算是這長安城里的同僚,我家就在附近,改日請幾位喝酒。”
幾名兵卒當即再度露出笑容,王鎮跟他們寒暄了幾句,最后問道:“諸位是鎮守長安城的,請問是否知道宜城公主府在哪兒?”
聞言,幾名兵卒面面相覷,最后為首那人低聲道:“尊駕怎么要問那處地方?”
“怎么?”
王鎮本來想順口問問宜城公主的情況,畢竟明天就要去搜查了,但聽這人的語氣,似乎還有其他事?
“宜城公主府里的那些狗東西都不是好惹的,聽說有人路過府門處都被硬生生敲了一筆錢去,那些人仗著公主府的威風,一個個都不是好貨。”
王鎮微微頷首,隨口又故意道:
“就這?
畢竟是公主嘛,公主門前六品官,就算跋扈一些,也算不得什么吧。”
“豈止如此!”
那兵卒很輕易地被王鎮惹怒了,有些憤懣道:“告訴你,我昨日恰好在酒鋪聽有個老者說,他說公主府里有個家奴出來喝醉了,偶然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王鎮漫不經心地問道。
“裴駙馬跟人商量著造反哩!”
王鎮搖搖頭,別過幾人,隨即走向東市,等來到東市入口的街道處,周圍燈火微明,光線昏暗,但他還是能看得見懸掛在街道兩側的一具具尸首。
地上,更是有一處高臺,如貢品一般,整齊擺放著十幾顆首級。
王鎮嘆了口氣,等路過高臺時,他對放在最上面的武延秀的首級打了個招呼。
在他離開后,一陣夜風吹過,被懸掛在街道兩側的十幾具尸首微微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