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院,偏殿廂房。
當王鎮邁步走進去的時候,看見宮中佛光寺的那名尼姑站在外面,手里捧著一本經書,看到王鎮后,她對著王鎮躬身一禮,問了聲好。
王鎮還禮后,直接指了指里面,道:“本官是奉命來找安樂殿下問話的。”
“殿下在誦佛法靜心,都尉若是有事,還請暫候著。”尼姑恭恭敬敬道,但并沒有讓王鎮進去。
“佛法,大不過王命。”
王鎮晃了晃手里的魚袋,淡淡道:“不過是問幾句話,問完就走,不打攪殿下禮佛。”
“都尉此言謬矣。”
尼姑如同沒聽見他后面那句話,只是揪住王鎮第一句話,道:“天后在時,也時常自稱是佛家中人,禮佛敬佛,未有怠慢之時,還請都尉慎言。
佛,有大自在,不可輕。”
王鎮放下手里的魚袋,盯著尼姑,后者與他對視片刻便移開目光。
他問道:“佛是什么東西?”
“我佛,不可言喻,可解救世人一切苦......”
王鎮打斷她的話頭,問道:“佛什么都能做,無所不能?”
尼姑遲疑一下,回答道:“是。”
“那佛祖能不能做一塊連他自己都舉不起來的石頭?”
“自然是可以......”尼姑脫口而出,隨即又發覺不對勁,眼里多出一絲茫然。
就在這時候,廂房的門打開,安樂公主站在門口,臉色極差,她看了一眼王鎮,道:“有話進來說。”
王鎮經過尼姑身邊的時候,后者仍是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安樂公主轉身進屋,坐在榻上盯著王鎮,冷冷道:
“我還以為你死了。”
“殿下說笑了,王鎮命硬。”
“本宮想著,你要是今日死了就好了。”安樂公主悶悶道:“但本宮又想著,你若是死了,也不會再有人天天找我說話了。”
“姑母,叔父,都不敢逼死本宮,但他們也巴不得本宮自己死在宮中,免得他們名聲難聽。”
“太平殿下和相王殿下都心善仁慈,不會有這種想法的。”
“那你怎么想?”
安樂公主冷笑一聲,盯著王鎮,道:“本宮對你來說,有什么好處?”
她大概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態度遠沒有前幾日那樣畏懼王鎮,反而恢復了不少以往驕橫的態度。
王鎮瞇起眼睛,看了她一會兒,道:“臣只是奉大王之命,來看殿下,問聲安否。”
“什么安不安的?”
安樂公主霍然起身,兩步走到王鎮跟前,伸手按住王鎮胸口。她個頭只到王鎮胸口,走過來的時候,王鎮動了動鼻子,下意識吸了一口氣。
“本宮知道你是好色之人。”安樂公主一腳踹上門,把王鎮抵在旁邊墻壁上,后者嘆了口氣,道:“下官不是。”
“你真下賤!”
安樂公主冷笑道:“劉幽求那些人看本宮,好色之意都在眼里,但你看本宮,好色之意都在心里,你比他們好不到哪兒去,假惺惺的做什么?”
她把頭埋在王鎮胸口,深吸一口氣,聲音嘶啞道:“就在宮中,就在這兒,你是不想,還是不敢,又或者......不行?”
“本宮是先帝之女,名動長安,滿朝公卿誰不愛慕本宮......你這個武夫何等下賤,你把本宮丈夫殺了,然后再在宮中糟蹋本...伱們男人不都是這樣的嗎,你不想要?
你不覺得...”
安樂公主伸手從下面按住王鎮,身體緊貼住王鎮,另一只手撩開衣襟,王鎮毫不費力地按住她的手,狠狠一扭,安樂公主當即發出一聲慘叫,淚水頓時流淌出來。
王鎮剛才扭了她的手腕,安樂公主踉踉蹌蹌地退回床榻上,一邊捂著手一邊哭喊道:“你還是不是男人!”
“殿下要是想做這事,”
王鎮伸手指了指她身上,提醒道:“那也得提前洗個澡吧,不知道您幾天沒碰水了,身上,有那味兒了。”
安樂公主愣了一下,隨即真的氣哭了,王鎮在她對面坐下,等她哭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殿下何須自暴自棄,等過些時日,宮中安穩下來,那殿下也是依舊可以出宮生活的,太平殿下和相王殿下都是善心之人......”
安樂公主抬頭打斷他的話,哽咽道:“這話你自己信嗎?我前幾日住在掖庭宮那兒,屋內突然有了一只死貓,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
我那時候若是不鬧,我就怕我也像那貓似的不聲不響就死在屋里了!”
“那殿下就得有點用處,對不對?”
王鎮笑了笑,伸手扶正了剛才被安樂公主踹倒的繡墩,不緊不慢道:“我呢,是替太平殿下做事的,她也是您姑母,您知道什么就說什么,譬如說朝堂諸公都有什么毛病,做錯過什么事,您且跟我說。
我呢,回頭告訴我家殿下,您呢,只要太平殿下不點頭,誰敢動您?”
王鎮伸手指著外面,擲地有聲道:“今日,定安和宜城公主就要被抄家了,您知道為什么?她們手底下東西可不比您少,但她們不肯聽我家殿下的話,甚至還要跟我家殿下扳手腕。
好,現在看誰扳的過誰。”
他不等安樂公主仔細琢磨這些話,笑著補充道:“您今日其實也實在是沒法子,實在是太害怕了,對不對?這是想要下官幫您做什么事,您才舍身要......嗯?”
安樂公主沉默著不說話,抬手擦拭眼淚。
“臣呢,就坐在這兒,筆墨都是現成的,您想起來多少就寫多少。”
王鎮好心好意地提醒道:“殿下或許有所不知,前日,樂壽郡王武攸暨縱兵搶了您的公主府,還把它燒了,下官要去阻止他,也被他當面羞辱。”
他嘆了口氣,補充道:“下官倒是不足惜,只是公主府上下那些屬官啊,下人啊,被武攸暨縱兵殺的一個不剩,下官啊,實在是看不過去。”
安樂公主抬起頭,語氣狠狠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本官沒有必要騙殿下,只是好心提醒兩句。”
王鎮回答道:“其他官員的那些事兒,也要,樂壽郡王呢,您看著寫就行了,反正過幾日,下官保舉您能出宮,到時候您回府上一看便知。”
他看著安樂公主的眼眸,后者抬頭訥訥看向他,四目相對,王鎮溫和的笑道:“現在,只有本官能幫殿下,敢把外面的事情說給殿下聽,其他人,誰會對殿下這般好?
就是外面那個尼姑,看似教殿下佛經清心,但殿下這般金貴的人兒,就該去享受富貴,何須青燈古佛常伴一身,對不對?”
安樂公主愣了好一會兒,目光從王鎮移開,默默地點點頭,隨即起身來到書案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