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王機玄心底微微一嘆。
本還想看羽神宮和暗教打破腦子的他,瞧見雙方都有重量級高層現身,也知道這邊的局部戰爭是打不下去了。
來的也忒快了點,讓王道長的快樂頓時減半。
一道凌冽的目光掃過,王機玄的異魂打了個哆嗦,又立刻穩住自身,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你們好大的膽子。”
芝慧上人秀眉輕蹙,看著眼前減員嚴重的暗教天仙。
她雖是副教主,但平日里并不管暗教對外征伐之事。
只是,此次暗教與羽神宮在扶桑神木側旁大打出手,暗教短時間內已是損失過大,她不得已方才站了出來,及時去找相熟的羽神宮副宮主;
也就是旁邊那個金甲老頭。
他們兩人一同現身,自是來阻止兩家繼續打下去。
暗教的大部分仙兵已安排去了凡塵,總部最多的就是真仙與天仙,如果他們與羽神宮真正開戰,羽神宮只需出十萬仙兵、配合一定數量的天仙高手,就足夠讓他們暗教總部空耗戰力。
故,暗教打不過羽神宮,也不該跟羽神宮開戰。
芝慧上人自云上緩緩踱步,美眸流轉,面色冰冷,嗓音依舊平靜:
“是哪位長老負責全盤統籌之事?”
最前方這幾名金仙老者各自低頭。
有個王機玄眼熟的金仙站了出來,對芝慧上人拱手行了禮,低聲道:“稟副教主,是候某。”
“候長老,”芝慧上人輕嘆了聲,“此次抓那機械兇魔,天道碑調動的都是總部精銳,為何出現如此大的折損?數十隕落,大半帶傷,這就是候長老你指揮的戰果?”
候長老忙道:“稟副教主……此間傷亡,大多源于那機械兇魔!他有種法器似乎是遵照陰陽大道之力煉制而成,威力非凡,起爆時,若在此法器百丈范圍內,等閑天仙難以抵擋,以至身形蒸發只存殘魂!”
芝慧上人略微挑眉:“哦?陰陽大道?”
“副教主,貧道也不知那是何物,但此間諸事并無半點虛假!”
候長老斜眼看向另一側:
“至于羽神宮……哼!他們率先出言侮辱挑釁,言語極其惡劣!”
羽神宮陣營立刻就有一名斷臂的金甲鳥人兒跳了出來:“你胡說!明明是你們先出言侮辱我們!”
“竟然還反咬一口!”
“就是你們暗教先動手的!你敢否認嗎!”
“確實是我們動手的不錯,但此間不是被你們污言穢語激怒了嗎?”
“我們羽神宮怎么會罵污言穢語?”
“他娘的!就你們罵的難聽!你們還詛咒貧道子嗣都跟道友姓!”
旁邊有人:“也不是不行。”
“都閉嘴!”
羽神宮的金發老者一聲咆哮,小半天空都在震顫。
兩邊修士盡是噤聲。
金發老者沉聲道:“為了意氣之爭大打出手,還出現如此多傷亡,你們難道都是三歲孩童嗎?都乳臭未干不知變通嗎!”
眾仙安靜如雞。
這就是高手的威懾力。
金發老者朗聲道:“今日之事,我羽神宮定會去找暗教要個說法!這是你們動手在先,我們羽神宮自是占了個理字!不過,今日我族神木現世,若暗教能相助一二,守住西側莫讓人接近,此前沖突今后都可避而不談!”
人群中。
王機玄現在真想捏著嗓子喊一句:‘就跟我們怕了你們羽神宮一樣!’
可惜,喊不得。
他這具傀儡,另有大用!
暗教眾仙各自默不作聲,芝慧上人緩聲道:
“今日之事始于誤會,我暗教與羽神宮并無仇怨,暗教乃仙界后起勢力,能有今日之聲望,全賴八大仙宮相助。
“不過,我教道友也在羽神宮戰陣面前吃了不少虧,若只是我等一味相讓,恐怕我這副教主也難以服眾。”
金發老者道:“強敵環伺,覬覦本族神木,而今我羽神宮自是多一個朋友好過多一個敵人。”
王機玄的本體已是樂不可支。
這兩個家伙在唱雙簧?
這不都是明牌要聯手了,還非要拐彎抹角一番,整得就跟師出有名一樣。
不過,兩邊拱起來的火,此刻確實熄滅了大半。
芝慧上人緩聲道:“既如此,那不如羽神宮相助我等找尋那機械兇魔的蹤跡,只需找到蹤跡就可,其他事交給我暗教……各處道友也可以機械兇魔的蹤跡為籌碼,尋我兌換可活死人的九轉靈丹。”
此言一出,各處修士皆有聽聞。
金發老者道:“如此就說定了,我們幫你們找那個機械兇魔的下落,你們幫我們守好神木西側。”
“有何不可?”
芝慧上人淡然道:
“暗教各位同僚聽令,駐守神木大陣西側,任何人不得靠近。”
這數百暗教仙高興不高興的,都要低頭領命。
羽神宮那邊也算找回了場子,他們的仙兵軍陣更是令行禁止,那金發老者揮了揮手,羽神宮仙兵戰陣立刻全數壓向神木。
王機玄此刻只能暗自嘆息。
也行吧,今天宰了幾十個暗教仙,雖然大都是末流天仙,但也算是讓暗教損失慘重。
他已可功成身退。
王機玄全力屏息,讓自己不露出半點破綻,順便駕馭著這具傀儡跟隨暗教眾仙一同轉移戰場。
此時各路豪杰都被神木激發出的靈力大陣所阻,神木的靈力浩瀚無垠,一時很難攻破。
也因此,羽神宮和暗教不慌不忙,大兵壓境,只需湊到近前,就可驅逐各方勢力與散修。
羽神宮此刻算是‘名正言順’,他們本來就是神木的所有者。
其他各家此刻也沒動跟羽神宮拼命的心思,神木之靈雖然珍貴,但這畢竟只能做個藥材,或是帶回去之后培養成護山大陣之靈。
想在羽神宮的地盤將神木直接搬走?
所付出的代價,跟所得到的收獲,完全不成正比。
隨著暗教和羽神宮的聯軍朝扶桑神木開去,各路人馬也開始展露敵意。
但也只是嘴臭幾句。
千世盟的一名老金仙用了泛聲之法,讓嗓音從各處同時響起:
“本還以為羽神宮有點血性,敢跟天道叫板,沒想到啊,硬氣不過片刻,就還是屈服于暗教淫威。”
躲藏在暗中的各路金仙高手紛紛出言譏諷;
他們都是用的泛聲之法,說的還盡是些污言穢語。
“聽聞芝慧副教主冰清玉潔,不曾想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跟這些荒淫無度的鳥人扯上關系,怕是清潔不了了。”
“可笑啊可笑,剛才被兩邊打死的人死不瞑目啊。”
“暗教還抓什么機械兇魔,被人單槍匹馬當傻子溜,現在反過來想坑羽神宮,羽神宮還真就這么上當了。”
“暗教的副教主當真是恬不知恥,床上伺候完又來外面伺候,傳聞暗教多豪杰,沒想到啊,都是一些軟柿子。”
這讓王道長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叫‘修為不代表個人素養’。
這些老金仙罵人可真難聽。
那名芝慧仙人面色平靜,完全不受影響,在暗教眾仙頭頂隱去身形。
反倒是羽神宮有金仙沒忍住跳了出來,罵道:
“各位道友莫非只能躲在暗處暗箭傷人?
“今日各位既然來了東邊,那不如亮出法寶,與貧道切磋一二!”
換來的卻只是周圍那不屑一顧的冷笑。
羽神宮副宮主,那名金發老者沉聲道:
“各位道友言語譏諷也就罷了,此扶桑神木乃我羽神宮鎮宮之寶,更是我羽族上古時的依憑。
“扶桑神木上古已毀,為使神木重生,我羽神宮過去數萬年耗盡了心血。
“今日,若有人膽敢染指扶桑神木,我羽神宮誓殺此人!”
隨著這位金發老者的呼喊聲,羽神宮這數萬仙兵已是涌到了神木外圍。
扶桑神木太過巨大,這數萬人若是站在它的枝丫上,也只是占據小部分區域。
不過,數萬仙兵組成的戰陣,氣勢著實恢弘。
而羽神宮的援軍正源源不斷開來此處。
各路勢力、各方散修,莫說油水,連一口寡淡的清湯都喝不到。
王道長本以為,今天他只需要躲好混過去就沒事了,稍后啊,他說不定還能用這個傀儡,把超級蘑菇蛋的溫暖送到他們暗教的總部。
但他也好,那些躲在暗處的高手也罷,都忽略了一個變數。
第二基地內。
牡丹摸著自己光潔的小下巴,仔細盯著眼前的投影屏,無數念頭化作的信息在她的超算集群中滾動。
她忽然對王機玄的本體處稟告:
“老板,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能讓他們全面打起來呢。”
“什么辦法?”
“其實很簡單……”
聽完牡丹的簡單分析,王機玄還真就有點為難。
倒不是別的。
他骨子里也是修士本位的思想,修士煉藥、修行,采集草木之精,他也沒覺得有啥不對。
所以,當牡丹說出‘讓扶桑神木自己開口’時,王機玄也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有啥意義。
不過他的理解能力還是蠻不錯的,立刻就想明白了此間關鍵。
法理。
正義性。
現在羽神宮是憑借他們早年對扶桑神木的所有權,來宣告所有權;那如果扶桑神木自己跳出來,說自己只是被羽神宮剝削、侵占,不認可羽神宮呢?
這個理由在王機玄看來其實很牽強。
畢竟寶物、寶材的意志,在修士看來并不重要。
但在今天這種局面下,還真有可能成為突破口。
“老板,”牡丹問,“我在扶桑神樹的枝干上留了一些設備,可以直接對神木喊話,需要我刺激她嗎?”
王機玄本體的目光略微閃爍。
他此前之所以放棄神木之靈,雖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神木之靈本身太強,但其次的目的,就是瞧著小桑太過純善,有些不忍對這般生靈出手。
普通妖修說自己善良,那可能是在他們自身遵循的自然規則語境里面的善良;
可草木之精說自己與世無爭,那是真的與世無爭。
人家就是生長在這里,滋養一方水土,支撐一個生態,何錯之有啊?
“刺激她,也只是招來其他高手窺伺。”
王機玄本體輕嘆了聲:
“今日咱們已經收獲不錯,雖然只是死了幾十個暗教仙,但我也陰差陽錯搞了個假身份,倒不如順藤摸瓜,看能不能混進暗教總部,給他們來個大動靜。”
“誒……”
牡丹有些不解:
“只要讓他們掀起亂戰,暗教必然會有折損呀,他們跟羽神宮都結盟了。”
“這一點牡丹你就推測錯了,他們該賣羽神宮自不會有半點猶豫。”
王機玄笑說:
“就算是親兄弟,在這種時局之下也不能互相信任,更何況是他們這種松散聯盟,羽神宮不過是想對天道示好。
“而暗教這群仙人,稍后如果真的爆發亂戰,他們寧肯違命,也不會進入漩渦最中心。
“剛才都已經證明許多次了,他們都是怕死的。
“賺再多貢獻,都要自己活著才有意義啊。”
牡丹嘆道:“那好吧,還想多收集一些仙人斗法的數據呢。”
“讓羽神宮再次護住扶桑神木,對小桑而言,反而是比較不錯的結果。”
王道長言簡意賅地道:
“大概率,小桑會成為他們的禁地,應該也能有一段寧靜的歲月。
“好了,準備轉移,我本體和異魂如果相隔太遠,就只能保證一個同時活動不出問題,我這邊先宣布閉關,先把暗教那邊炸了再說。”
“哦,”牡丹興致缺缺的答應了聲。
王機玄都已這么說了,牡丹也沒了挑事的心思。
不過,正如王機玄此前所想的那般,羽神宮并非沒有敵人。
此刻眼看羽神宮就要定下局勢,強勢避免一場亂戰,暗處之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隆隆!
西北方向忽地傳來雷聲,一股凌厲至極的鋒銳之意自西而來。
那云忽地向內坍塌,盡數被一把墨色長劍吸入其中,而后一張強而有力的大手握住劍柄,小臂、肩頭、身軀,一名中年面容的男仙顯露影蹤。
此人相貌堂堂,氣質與他手中之劍一般凌厲。
這把寶劍也吸引了王機玄的目光。
它劍身應當是透明,此刻卻多了一層滾動的墨色,其靈性之充足,幾乎可稱之為‘神靈’。
此人一露面,周圍就響起了陣陣議論聲。
牡丹迅速整理好了各類信息,對王機玄稟告這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