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柯明野推開家門時,他一邊換上拖鞋一邊悄然抬眼,以微不可見的目光打量著客廳。
好在并沒有見到柯曉默的身影,似乎二哥已經回到房間歇息了。
好好好,壓力怪睡覺了……
柯明野心底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沙發邊上走過,踩著樓梯登上二樓,就連穿拖鞋走路時的叭嗒聲響都異常克制。
生怕還沒進房間呢,又被誰拉去話療了。
這么一天下來高低得折壽,今天的事件是一環接著一環,終于有空喘口氣了。
當然,老姐和二哥的開會時間是結束了,但老爹的會議還在排在后頭呢。
柯明野心中估摸著,估計過幾天就得被老爹拉去開會了,到時要么就直接被打入冷宮,要么開啟父慈子孝的道路。
總之好日子還在后頭呢,老爹這性格開會,肯定要比二哥還能上壓力。
柯明野想到這兒,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剛登上二樓,他便看到泳竹、子靈、子妮他們在地板上鋪了一張毛絨絨的毯子,然后坐在南瓜燈下玩著大富翁。
他正要裝沒看見從三人身旁經過時,柏子妮忽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褲腿,說是讓他幫自己代投一枚骰子,還說如果踩到地雷格那就咬他!
柯明野知道犟不過柏子妮,于是隨手拿起骰子,朝著大富翁地圖扔了下去。或許是平時災厄骰子扔出手感了,這會兒還真給他投出了一個好數字。
“老哥愛你!”
柏子妮一拍手掌,眼前一亮,捏起自己的棋子往前跑入銀行,把柏子靈和柯泳竹的存款都美美地收入囊中。
其余兩人都臉色一沉,默默地把幽怨的目光投向柯明野。
“關我毛事啊?”
說著,柯明野居高臨下地白了兩人一眼,然后從地毯邊上掠過,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關門,光速鎖上,然后斜著身姿倒在了床上,抬起右臂遮擋住了天花板投下的燈光,像是把喧囂的世界隔絕在了外頭。
但還聽得見從走廊上傳來的嬉笑打鬧聲。
他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緩慢地摁下床頭柜上的關燈按鍵。
隨著房間里的燈光熄滅,他才舒了口氣,緩緩闔上眼皮,同時使用了強化后的E級技能——“人格撕裂”。
基于這個技能效果,他能把自己的主人格分裂為三個副人格。
但因為其他兩個人格過于不可靠,甚至性格有點陰間,很容易走極端。
于是他決定把解除“人格撕裂”的權利,交給咱們沉穩可靠的藍鸮同志,免得等會兒出了什么意外,人格還原不回來,直接來了一出大的。
緊接著,隨著“人格撕裂”技能奏效,柯明野的意識在劇烈的撕裂感中分裂開來,狂暴的嗡鳴籠罩在耳邊。
他回過神時,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無法靠近也無法干預世界的上帝。居高臨下,低垂目光俯瞰著一個箱庭世界。
黃昏時分。
夕陽傾落下余暉,天空被暈染得像是酡紅的酒水。朦朧的暮靄之中,烏鴉展翼飛來,翻轉疾馳,尾羽急振,在巨大的日輪下熠熠生輝。
伴隨著鴉群掠過廢棄的學校,死寂的空氣中只剩下一陣漸漸遠去的嘶啞叫聲,以及幾片黝黑的羽毛。
其中一片鴉羽飄向空無一人的教學樓,在窗戶上映出稍縱即逝的寂寥影子,隨后乘著傍晚的風盤旋而上,緩慢地掠過樓頂的天臺。
此時此刻,有一具身上流淌著灰色光暈的怪異人形正坐在教學樓天臺的欄桿上,身上一絲不掛,手里握著一把手機。
它低垂著空洞的眼,啪嗒啪嗒地在手機上敲字,不知道向著誰發送著信息。
怪東西:該開會了我的同志們,你們怎么還沒到?
藍鸮:來了來了,急什么,搞得跟沒開過會似的。
怪東西:閉嘴,貓頭鷹。
小紅帽:睡過頭了。
怪東西:噢,如果是我美麗的小紅帽小姐,那還是可以諒解的。
不過多時,一個身穿著紅藍相間戰服的人影推開天臺的天門,從樓梯口走了進來。他單手叉腰,抬起眼來,透過鏡片環顧四周。
“小紅帽呢?”
“問得好,沒眼睛的東西。”
怪東西漫不經心說著,豎起了一根手指,藍鸮循著他的指尖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著圣誕禮裙的人影正在雪花的裹挾中疾速飛來、下落。
伴隨著小紅帽的腳尖點在了天臺的地板上,她抬起了那對藍色的眼眸,面無表情地打量著怪東西和藍鸮。
然后,她像是和藍鸮達成了共識那般,各自在天臺上找了一面木制課桌坐下。
前者雙手搭在裙擺上,臉色漠然;
后者雙手懷抱著肩膀,微微歪著腦袋,鳥喙隨之傾斜。
而怪東西則是仍舊坐在天臺欄桿上,它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一個黑板,以及一支粉筆。
它把黑板架在懷里,低垂著頭,用粉筆在黑板上寫字,然后把寫好字的黑板朝向了藍鸮和小紅帽這一側。
“那么今天開會的第一個話題,你們覺得柯明野先生在扮演我們的時候,反應是否足夠真實?”
話音落下,藍鸮和小紅帽的課桌上忽然多出11個分數牌,上面分別記載著從“0”到“10”的數字。
怪東西幽幽地說:“滿分為10,最低分為0,請各位打分吧。”
小紅帽舉起了刻著“0”的分數牌;
藍鸮斟酌了片刻,舉起了刻著“5”的分數牌;
骰子怪人挑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眉頭,舉起了不知從哪里掏出來的“3”分牌子。
它環顧一圈,搖了搖頭,語氣頗為無奈地說著:“看樣子,大家都不是很滿意牢柯對于自己的角色的詮釋啊?”
“含著金湯勺長大的孩子是不懂含著垃圾長大的孩子的心理感受的。”
小紅帽低垂眼目,面無表情說著。
“那個用來釣魚的日記寫得就很麻瓜啊,不太符合我的人設。看不懂他到底是要讓我裝杯,還是學他妹妹一樣來個反差人設,有點尬了。”
藍鸮以手扶額,頗為無奈說著。
“噢我的天,伱原來還知道自己是玩尬的?”
說著,坐在欄桿上的怪東西作出干嘔的動作,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
“在虹燈十字路口那會兒,你那些做作的逼話差點沒讓我吐出來,呃,什么‘只有我懂青鴉’,什么‘他是真正的英雄’,什么‘沒人能改變我對他的看法’,歷歷在目的玩尬超人,還好意思說別人玩尬的。”
“拜托,那只是場合需要,從引人注意的目的來看,結果簡直是大成功好么?”
藍鸮不以為然說著,攤了攤手:“總之,作為一個演員我很合格。不像你,滿腦子就只有自己,怎么開心怎么來。”
怪東西歪了歪腦袋,瞇起空洞的眼睛看他:“貓頭鷹同志,你怎么說得好像我就沒有為這個家出力一樣?”
“呃,請問你出了什么力?”
“出了什么力?”
說著,怪東西深吸一口氣,以手掩面,頗為憤懣地說著,“要我說,我才是真正的勞模好么?你們每次登場都不用爆炸,要么和美少女貼貼,要么吃超級英雄老爹的軟飯;只有我,我他媽的每集都要爆一次,這公平嗎,這公平么!”
它頓了頓,搖著頭說:“偏偏咱們拿著的薪資還是一樣的,簡直嚴重違反了勞動人民權益,我明天就上婦聯投訴。”
小紅帽聞言,面無表情地豎起了0分牌子,一字一頓說道。
“支持。反對牢柯暴政,從怪東西做起。”
藍鸮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嘆了口氣:“可別帶節奏了哥們,我看你倆隨便找一個人在他家里玩角色扮演游戲,第一天就露餡了。”
“你是在對我說么,多少有點沒眼見了?”小紅帽回諷道。
“你實在是太小瞧可愛又迷人的反派怪東西了,換我出手,現在已經無傷速通滅絕超人種結局了。”
怪東西說著豎起一根手指,非常做作地搖了搖,像是西部牛仔吹了一下冒煙的槍管那樣,輕輕吹了一下自己的食指。
它裝著裝著,忽然掩面抽泣:“算了,不談這個令人悲傷的話題。”
緊接著下一秒,又換回了那副面無表情的狀態:“那么,第一個話題結束。接下來是第二個話題。”
說著,怪東西繼續把那塊黑板抱在懷里,用粉筆咔噠咔噠地寫上了字。
很快它便寫完了,然后把黑板朝向了藍鸮和小紅帽兩人。
怪東西壓低面孔,咧了咧嘴,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二人。
“那么,接下來是投票時間,投‘殺柏柯一家全家’的人請在你們手中的黑板上寫上‘我來殺你全家了’;”
“而投‘不殺柏柯一家全家’的人,請自覺從天臺跳下去,謝謝。”
說著,它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身后,也就是欄桿的邊緣:“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一定會很爽吧?”
“弱智。”小紅帽平靜說著,“我會飛。摔不死我。”
怪東西攤了攤手,“噢,這么說來,我會用蛛網發射器,同樣摔不死我。這么說來,在場還有誰不會飛呢?”
兩人說完,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語的藍鸮。
藍鸮的臉色漸漸凝重,他用手抵著下巴,緩緩地說:“好吧,我好像還真有可能摔死。看來我得慎重決定了。”
聞言,小紅帽從他身上收回目光,不冷不熱諷刺道:“看來你也是弱智。”
“小紅帽小姐,此言何出?”藍鸮問。
“人偶的身體很輕,摔不死的。”小紅帽說。
“哦,好像有道理。”
怪東西聽著兩人的對話,聳了聳肩膀,一本正經地說:“好吧,其實剛才都是開玩笑的。作為會議的主持人,我必須做到嚴格、公正、公平,所以我尊重每一個人的想法。”
說到這,它微微停頓了一會兒,然后接著說。
“那么投票繼續,到底是殺全家呢,還是不殺全家。這是一個問題,作為命運共同體,我們需要得到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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