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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是吧……藍鸮。”
隨著安仁川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語落下,他抬起右手,搭在了柯明野的肩膀上,同時臉上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客廳里,柏子妮、邱夏、尤明祿、安虹同時愣在原地。尤其是邱夏,差點就把手上捏著的那瓶馬蹄爽捏爆了。
窗外的蟬在亂叫。
屋內的人在發呆。
明明客廳里并沒有開著空調,只有一盞風扇在慢悠悠轉動,拂吹著幾人的臉頰。她們的表情卻好像被凍僵了似的。
尤明祿第一個回過神來,可她依然保持著鎮靜,面無表情。
她緩緩側臉,湊近柏子妮,在她耳邊語氣平淡地說:“原來前輩的哥哥居然是超級英雄,好厲害哦。但前輩居然沒有把這種重要的事告訴我,果然含著垃圾長大的小女孩是不配和含著金湯勺的小女孩一起玩的。”
柏子妮如雕塑一般僵在原地,她先是盯著柯明野的臉愣了幾秒,隨后聽完了尤明祿這番話語后才緩過神來。
然后,雙腮微微鼓了起來。
她低著腦袋,強撐著不笑場,湊近尤明祿的耳邊,小聲吐槽說:“我的天,他居然騙我們說我哥是超級英雄……真當我們不知道這家伙有幾斤幾兩啊,受不了了。”
“是的,太逗了。”尤明祿點了點頭,平靜回應,“懶狗是當不了超級英雄的,這一點我可以作證……”
“你這頭懶豬不還是成為魔法少女了?”
“成為魔法少女是不可控的。懶豬也會被彗星選中,變成懶豬契約獸。”
兩人話語間,邱夏才從愣神的狀態中緩過來,她豎起手指指著柯明野,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結結巴巴地說,“等等,原來你伱你你你——!你就是藍鸮?”
“沒錯。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安仁川抿了口熱水,代替柯明野回道。
“我不是,我沒有……”
柯明野整個人癱在沙發背上,用手捂著額頭喃喃著。
“藍……鸮?”
安虹呢喃著,她實在難以把柯明野和那個略微有些神經質的超級英雄重合在一起,于是頭一個發出質疑。
“哥,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呀?”
“當然是認真的。”安仁川微笑。
“你們說的,就是那個天天被人暴打的貓頭鷹嗎?”
尤明祿補充問了一句。
“天天被人暴打就有點夸張了……”
說著,安仁川“呵呵”地笑了兩聲,接著調侃道。
“我們的藍鸮同志還是很有實力的,剛出道就把機械改造人萊斯特送入監獄了。大家都稱他為超英協會的明日之星,協會的不少女英雄都是他的潛在追求者。他的人氣連我都有些嫉妒了,哪有你說的那么不堪?”
聞言,尤明祿用手抵著下巴,面無表情地說:“你的說法好像和我聽到的不太一樣。怎么我在網上沖浪的時候,看到別人都說他是什么‘青鴉的私生子’、‘關系戶超英’,哪有什么人說他是明日之星的。”
柏子妮納悶了,心說這些人睜眼說瞎話的能力真強,于是提起飲料,瓶口往嘴唇湊去,咕嚕咕嚕地往喉中灌了一口,以解煩悶之情。
然后才說:“能別開玩笑了么?這個人看起來有那么一點點點點,哪怕一點像當一個超級英雄的料么?”
說著,她沒好氣地抬眼看了一下柯明野,又快速收回目光。
“不是說,你們只見過一面么。”安仁川微笑,“你的語氣怎么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只見過一面就夠了。”柏子妮一邊說著一邊別過臉,馬尾微微搖曳。
“我也覺得他的確不太像超級英雄,怎么看都是普通高中生的樣子,安虹前輩的哥哥真會逗我們玩。”
尤明祿平靜說著。
邱夏聽著三人對話,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原來是開玩笑的么?”
“不然……”
柯明野沉默了片刻,剛想開口,便被安仁川打斷了。
“不是的。”安仁川搖搖頭,語氣認真了一分說,“因為安虹說要帶朋友回家玩,而你們又都是魔法少女,我就把藍鸮也叫了過來。大家都是為城市戰斗的超人種,同屬于官方組織,所以我覺得在身份上,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
“你無敵了……”柯明野深深地說。
“所以你真的是藍鸮?”
“你們覺得我像么?”
柯明野試著作出最后的掙扎,但就在這時,安仁川趁著他不注意拿走了他的手機,打開相冊,翻出了其中一張照片,展示給了四人。
照片里,藍鸮和魔法少女楓把腦袋湊在一起拍了張合照。
邱夏盯著這張照片,頓時愣在原地,眼底眸光一顫。
她記得這是在他們一起解決了群眾暴動事件之后拍的,那時候藍鸮用自己的手機拍完照后,還問她有沒有郵箱,說是要把這張照片傳給她。
可是那時,她還沒來得及向他報出郵箱地址,就被安虹推著離開了現場。
當時她還遺憾了好久,事后一直在向安虹抱怨,為什么要那么急著把她推走,不過那時她自己也緊張得快沒辦法思考了,明明只是報一個郵箱地址這么簡單的小事,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自己的郵箱,于是也怨不得別人。
而此時此刻,默默看著這張照片,邱夏心想,如果說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能擁有這張合照,那這個人一定就是藍鸮了。
想到這里,邱夏緩慢地從合照上移開了目光,暗暗打量著柯明野的側臉。
“手機還我,有沒有素質?”
柯明野沉著臉說著,快速從安仁川手底搶回了手機。
安仁川勾起嘴角,一邊輕輕地聳了聳肩一邊解釋說:“這張合照是他剛才和我提到的。說是那時候你們解決了一起寄生蟲暴動事件,然后邱夏同學向他要了一張合照。但他沒來得及給她,于是這張照片就一直存在他的手機相冊里了。”
安虹睜大眼睛,用手捂住了微微張大的嘴,心想這基本已經是鐵證了,原來哥哥沒有撒謊,他旁邊這個人真的是那個藍鸮?
“原來真的是你……”邱夏喃喃地說。
“不是。這張合照只是藍鸮給我的。”
柯明野深深嘆了口氣,避開她的目光,嘴里還在狡辯著。
“不,藍鸮不可能是那樣的人。”邱夏搖了搖頭斷言道。
“呵呵,人家都說你不是那樣的人了。”
說著,安仁川用肩膀碰了一下柯明野的肩膀,語氣輕松地揶揄道,“證據確鑿就別嘴硬了,還不肯認,你到底要讓你的小粉絲傷心成什么樣?”
“你是真的煩。看來回去后我高低得向車司令申請一下調隊。”
“至于么?”安仁川攤了攤手。
“那張合照,可以給我么?”邱夏說。
“給你。”
“我惦記著這張合照好久了,謝謝你,藍鸮先生。”
“別這樣叫我可以么?”
“藍鸮?”
“柯明野。”
“哦哦,這是你的名字么?”
“不然呢?”
“我一直以為藍鸮至少是一個大叔呢,沒想到這么年輕。”
“到底我做了什么讓你們產生了這種誤解?”
幾人話語間,有一個人一言不發。
柏子妮像是一個局外人那樣,旁聽著幾人的對話。明明她們在聊的是她的哥哥,是她最熟悉的、最親近的人,可她卻完全插不進話題,只能格格不入地呆坐在沙發上。
就好像……對這個人一無所知。
她低垂著頭,愣了很久、很久,然后緩緩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安仁川,又看了一眼邱夏,最后才把目光投向了臉色蒼白的柯明野。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柯明野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微微張嘴,緩慢地問:“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少女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問題,語氣卻輕得好像蟬鳴。
柯明野對上了柏子妮的視線,似乎想說什么,但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從什么時候?”她繼續問。
柯明野依舊沒作答復,只是回避開了她直勾勾的目光。
“問你呢……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柯明野張了張嘴。
“為什么不說話?”
柯明野偏過臉頰。
“很好玩嗎……”
柯明野低垂眼眸。
“從小時候開始就是。”
“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受傷。”
“為什么一句話不說。”
“你明明知道。”
柏子妮頓了一下,才接著說。
“沒人比我更在乎你……”
“沒有人。”
說到最后,柏子妮咬了咬嘴唇,緩緩低下頭,額發遮住了眼底微微含著淚光的慍怒眼眸。
客廳短暫地籠罩入沉默之中,沒人清楚現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柏子妮突然有了這么大的反應,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們。
片刻后,見柯明野還是一言不發,柏子妮徑直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了玄關,連鞋子都沒有換上,只是把自己的那雙涼鞋捏在手心中,然后轉動門把手,赤著腳走出了屋子,“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邱夏和安虹都驚了,她們重新打量起了柯明野,心說世界上還有能讓灰燼前輩表現出這種反應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來頭?
“我說藍鸮同志,你和那個女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安仁川也被整得有點蒙圈了,忍不住投以柯明野一個詫異的目光。
“真煩……”
說著,柯明野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先回去了,你們繼續玩,不用管我們。”說完,他起身走出了屋子。
炎炎夏日,裹挾著熱浪的風拂面而來,他感覺自己好像快融化成一攤燒臘。
“去哪了啊?”
柯明野抬起手臂,遮擋著明艷的日光,沿著煙袋商業街步行了不久,來到了附近的一片河畔小路上。
他記得這里。
在還小的時候,他和柏子妮在放學后經常會跑這里來,坐在河邊聊天,直到夕陽從地平線一角落下,才沿著這條小路走回家。一路上她們看著騎著的自行車人在薄暮里來來往往,看著小孩在河畔追逐嬉戲。
酡紅的落日下,飛舞的草屑間,女孩雙手背在身后,轉身看著他,一步一步后退,記憶中那張笑臉依稀可見。
柯明野一邊想一邊向前走著,抬眼望去,只見一個少女正坐在河岸的草坪上,抱著膝蓋,目光望著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面。盛陽之下,湖底的景象好似水族館的一片透明展覽箱,在底下緩緩游動著的烏龜、魚兒一覽無遺。
柯明野沉默了一會兒,挪步走到她的身旁,拍了拍雜草,坐了下來。
“干嘛呢……都要被曬成豬頭了。”他說。
柏子妮沒有搭理他,只是把下半張臉塞在微微曲起的膝蓋上,眼眸低垂。
“我的錯好了么?”柯明野嘆了口氣,“你也沒有跟我說你的朋友就是魔法少女啊?我都還沒生氣呢,怎么到你這里來就生氣了。”
柏子妮還是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擔心我,就是怕你擔心我,所以才不想告訴你啊。”
柯明野眺望著對岸,絮絮叨叨地說。
“你可是我老妹,還記得你說自己想當魔法少女保護我么……我就不可以當一個超級英雄來保護你嗎?現在世道這么亂,你之前也說過,你有個朋友被超人種襲擊了,心情很糟糕……”
說到這,他微微停頓了一會兒,然后才接著說:“我現在想了想,你說的那個朋友不會是魔法少女吧?”
“死了。”
“什么?”
“我的那兩個朋友都死了,很久之前就死了。”柏子妮說。
“我有看新聞,是在幾個月前被鬼手佛陀和深淵劍客殺掉的那兩個魔法少女么?”
“對。所以我不希望哥你也出事。”柏子妮頓了頓,“你對我來說很很很很很……”她念著同一個字眼,念得快喘不過氣來,才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壓低聲音說,“……重要。”
“知道了,白癡。”
柯明野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塊鵝卵石,用力地朝著河面扔了過去。
鵝卵石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然后落入河中,蕩起了一陣漣漪。
“然后……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柏子妮問。
“差不多兩個月前,覺醒了異能,然后就在想我能不能也去當一名超級英雄。”
說著,柯明野隨手拔起了河畔上的一根草,低垂著眼說,“然后稀里糊涂就這樣了,加入了超英協會,認識了一些朋友,到他家來……結果碰到了你。”
“那你本來……還打算瞞我多久?”
“誰知道呢。”柯明野輕聲說,“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忍不住跟你說了。”
“真的么?”
“拜托,別看我沒心沒肺的,其實我也會煩惱。”柯明野說。
“我看要是沒有撞破,你就一直瞞著我了。”
“不會的。”
“信你一次。”
“還生氣么?”
“還好……”
“那……還要回去你同學家里去么?”柯明野問。
柏子妮輕輕搖了搖頭。
“那就不回去了,我們回家吧?”
“不想回家。”
“那你要干嘛,就一直在這里坐著,等被太陽烤熟么?”
柯明野歪了歪腦袋,沒好氣地問。
柏子妮沉默著從草地上起身,向上走到了那條河岸小徑上,側臉,目光眺望向遠處那座緩慢轉動著的摩天輪。
“我們去坐那個。”她指了一下摩天輪。
“行吧……你是老大。”
說完,柯明野和她一同走向附近的游樂場,用手機掃碼交錢買了門票,在工作人員的目視之下登上了摩天輪的車廂。
時間緩緩來到黃昏,落日西斜,他們一直沒有說話,柏子妮只是靜靜坐在車廂里看著窗外。少女清冽的側影照在窗戶上,與遠方的群山交映在一起,恍惚地搖曳著。
從始至終,兩人都沒說過話,只是默默望著籠罩在余暉之中的城市。
最后兩人下了摩天輪時,天色已經快黑了,他們就那么一路無言地走到了海灘邊。
柏子妮脫掉了涼鞋,赤著腳一步一步地朝著大海走去,在沙灘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腳印。
“別去了……要漲潮了。”
柯明野駐足在酡紅的沙灘上,對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說。
片刻后,柏子妮緩緩回過身來,雙手背在身后,眼眸低垂。她的身影籠罩在余暉之中,像是蒙著一層朦朧的蝶翼。
“回答我幾個問題。”
海平線的落日下,她輕聲說。
柯明野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聳了聳肩。
“那你問。”他說。
“你以后還會騙我嗎?”
“不會。”
柏子妮輕輕地向后退了一步。側臉望去,海平線的落日把沙灘映得酡紅一片,像是酒水。
“你會像我的朋友那樣,離開我嗎?”她問。
“不會。”
柏子妮又向后退了一步,離大海越來越近,離柯明野越來越遠。
“如果我說……我說自己是魔法少女,你會怎么想?”
她輕聲問。
“有什么好想的,那樣你也是我妹妹。”
“你不生氣么?”
“不生氣。”
柏子妮的發縷在海風中輕輕飄散,被夕陽的余暉染得金黃。
她又緩緩地向后退了一步,時已近夜,天空的底色漸漸暗沉,愈發洶涌的海潮漸漸地吞沒了她白凈的腳踝。
“最后一個問題。”
“問。”
在漸大的海風之中,柏子妮嘴唇微動,她的聲音被潮浪拍擊海岸的“嘩啦”聲音蓋去。恍惚的余暉和濺起的水浪一同搖曳著她的身影,鷗鳥結伴飛過昏黃的天空,嘩嘩地落下潔白的羽毛。
稍縱即逝的兩秒里,柯明野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只是隱隱約約能從口型看出來,她好像在問著什么。
“對你來說,我只是……”
只是……什么?柯明野想。
“風太大了,我聽不清。”
柯明野一邊大聲說著,一邊向前走去,逐步靠近柏子妮,沒好氣地說:“柏子妮同學,你老媽沒跟你講過么,大晚上的別在海邊瞎晃……真的很危險的。”
他一步一步走近柏子妮,伸出手來,想要握住她的手。這一刻,落日徹底垂入了海平線的下方,收走了灑落在人間的最后一束余暉,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從海平線一端,鋪天蓋地的海潮席卷而來,將兩人的身形吞沒入其中。
在海鷗的幾聲啼鳴之中,潮浪緩慢地褪向大海。
回過神時,兩個人影正大字狀地躺在松軟濕潤的沙灘上,對著徹底暗沉下來的夜空發著呆,海浪輕輕漫過他們的后腦勺。
半晌,兩人緩緩扭過頭,對視一眼,輕輕地笑。
“回家吧。”
“嗯。”
不多時,兩道濕漉漉的身影乘坐著地鐵回了家,惹來了行人的古怪目光。微微搖晃著的車廂里投射著冷色調的燈光。
二人坐在一起,濕噠噠的肩膀挨著肩膀,沉默不語。車廂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頭頂的空調很冷,吹得柯明野打了一個噴嚏。
他用手撓了撓鼻尖,鼻子紅紅的。
“等會下車后,我有事跟你說……”女孩倚在他的肩膀上,閉著眼睛。
“現在不能說么?”
“不能。”
“哦。”
待到列車到達老京麥街區時,柯明野和柏子妮并肩下了車。
牽著手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了地鐵站,鼻尖的樟腦球味和消毒水氣味頓時消散開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空氣。
逐漸濃郁的夜色之中,靜謐得能聽見樹上的蟬鳴。他們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燈火闌珊處有小孩在玩著熒光棒。
“叮”的一聲提示音傳來,柏子妮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老媽的信息?”柯明野問。
“二哥的,他問我們干嘛去了。”
柏子妮一邊說著一邊回復著二哥的信息。她發了一張和柯明野的合照,說自己和三哥在一起,讓二哥不用擔心。
家中,柯曉默收到信息后,看了一眼那張照片,松了口氣。心想,既然明野和小妮在一起,那應該不至于突然穿上戰服亂跑吧?
于是便沒有管他們,繼續坐在窗臺邊翻閱著那本古籍。
“所以……你剛才在地鐵上說的是什么事?”柯明野一邊走一邊問。
柏子妮沉默不語。
忽然,她牽起了柯明野的手,拉著他走入了一條空無人煙的巷子,然后像變魔術那樣,忽然從身后拿出了一支作工簡陋的折疊式雨傘。
“你還帶著雨傘?”
柏子妮依舊沒有說話。她緩緩松開了柯明野的手,退后一步。
隨即以傘柄為起點,朦朧的繭光似海潮那般傾涌而來,逐漸從她纖細的手掌擴向手腕,蔓延向肩膀,再而緩慢地籠罩了她的全身,把她像是即將破繭而出的蝴蝶那般困入其中。
柯明野看著這一幕,微微睜大雙眼。
下一刻,隨著籠罩在繭光中的人影輕輕地撩了一下耳根的發絲,那層朦朧的光芒便摧枯拉朽地破碎開來。
緊接著,一個身穿著哥特風禮裙的少女在他的瞳孔之中呈現出來。
柯明野怔在原地,喃喃自語著。
“真的假的……”
話語間,魔法少女灰燼緩緩抬起眼來,眸光猶如月色下的一泓清泉,明冽清澈。
她輕輕地低了低頭,回避著柯明野的目光,耳尖發紅。
“你還說我,明明你才……”
柯明野話音未落,便被從掌心傳來的冰涼觸感打斷。哥特裙少女握住了她的手,抬起魔傘灰姑娘,向著夜空撐開了雍容瑰麗的傘面,被荊棘鏈接著的花紋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下一刻,魔力漣漪如同綻放的群花在空氣中蕩漾開來,帶著少女和少年一同升向夜空之中,直抵云層。
半晌過后,環京的其中一座高架橋。
持著傘的少女緩緩降下身形,落在了一輛高速行駛著的高鐵頂端,城市上空的狂風拂吹著她雪白的臉頰。烏黑的發絲在月光下飄動著,頭頂灰色的飄帶漫向遠方。
她低垂著眼,不緊不慢地松開了柯明野的手。
柯明野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兩步。微微張嘴,一句話說不出來。他的頭發被風吹得凌亂,變形。神情有些惘然。
身形像是一個不倒翁那樣,微微搖晃地站立在高速移動的列車上。
夜月下,兩人站在白色的高鐵頂端,隨著它一同在城市上空漸漸遠去。沒有任何一絲霓虹光觸及他們的身影,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
片刻后,魔法少女灰燼一言不發地挪步走到了列車的邊緣。
她緩緩地俯下身來,坐到了列車頂端。然后把魔傘灰姑娘放到了身旁,抱著膝蓋,抬起如極光一般清冽的眼眸,眺望著遠方的天空。
柯明野怔在原地很久,才緩緩回過神來。他側過身,向前走了兩步,遲疑了一會,和她一樣在列車頂坐了下來。
兩人的目光向著遠處望去,燈火通明的城市正在視野之中遠去。
車廂的頂部在輕緩晃動著,“哐當哐當”地帶著他們行向遠方,像是逃往世界的另一角。
“這就是我想和你說的事……”少女輕聲說,聲灰色的飄帶和烏黑的發絲一同在風中飄蕩。
“那你還好意思說我。”
“我的仇家很多,怕你被牽連進來……很多次,很多次都想告訴你,但都放棄了。”
“家里還有其他人知道么?”
“沒有……”哥特裙少女頓了一下,輕聲說,“只告訴了你一個人。”
“那是不是該我問你了。”
“問。”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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