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老京麥街區一片烏煙瘴氣,密集的寄生傀儡如游行那般肆掠在雨幕之中,與狂風暴雨一同摧殘著街上的建筑。
“這么多喪尸根本解決不完好么……”
哥特裙少女屈膝蹲在一座天臺上,裙裾耷拉在落雨的地板上,她先把填充著麻痹型子彈的魔傘架在欄桿上,然后對著街道上的那些寄生傀儡一頓掃射。
被麻痹魔導彈命中的傀儡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來。
打空了彈夾中的一輪子彈后,她一邊利用魔法卡牌填充著魔傘的子彈,一邊皺著眉頭想,“又不能一槍打爆他們的腦袋,麻醉彈根本不夠用,老哥那邊又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放著這些人不管又不行……”
正想著,灰燼忽然感受到遠處傳來一陣澎湃的熱量,于是詫異地投去目光。
只見在不遠處的上空,駕著筋斗云身披銀白戰衣的黑悟空正抬起右手,循著她的目光俯瞰而去,老京麥街一角,熊熊燃燒著的三昧真火把寄生蟲傀儡們團團包圍,令它們無處可逃。
可縱使如此,那些傀儡卻毫無懼意,依舊向著赤金色的烈焰橫沖猛撞而去。黑悟空見狀,只好迅速把烈焰散開,以免在瞬間將他們焚盡。
“他們沒有自我意識……甚至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黑悟空想,“被控制的時候連本能都已經忘記了么?”
“怎么又是你這頭臭猴子?”
魔法少女灰燼抬起傘面升向天空,一邊飛向黑悟空一邊對她問。
“這種時候就別吵架了……”
說著,黑悟空側臉,透過猴子面具看了她一眼,“這里交給你解決,我有其他事,很急。”
“哈?我也正想這么說。”灰燼回道。
聽到這話,黑悟空微微一愣。
她忽然回想起剛剛在客廳看見新聞時,柏子妮的急迫模樣,心想小妮的想法應該和我一樣,都想著去救明野……果然小妮和明野玩得這么好,她也已經知道明野的身份了么?
那讓她去找明野也可以,我留在這里順便看看家里怎么樣了。
這么想著,于是黑悟空開口說:“那你忙伱的,這里就讓我……”
正說著,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從不遠處傳來的一陣銅鐘轟鳴那般的巨響,頓時吸引了黑悟空和魔法少女灰燼的注意力。
兩人甚至沒對上眼,也沒有說一句話,便在心中達成了共識,一人踩著筋斗云一人坐著魔傘向著那邊快速飛去。
待到黑悟空的火眼金睛望清那條六號街的情景時,瞳孔中頓時燃起了詫異的火光。
“小……靈?”
她凝視著街道上那個被箭矢釘在廣告牌上的人影,啞然自語。
“那是小靈!”
望著被烈焰灼燒著的白發少女,面具后的猩紅瞳孔在一瞬尖尖豎起,頓時收縮至針線般大小。旋即腳下筋斗云滾滾涌動,帶著她從半空之中向著街道狂墜而去。
“這個黑猴子急什么急?”
魔法少女灰燼呢喃著,她比黑悟空慢了一拍,這才垂目看清了街上的景象。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正與巨人交戰著的那條漆黑龍類,然后視線陡然一轉,看清了街道一角在高樓表面交戰著的一個雨衣男人和忍者服刀客,最后才看到正被一根箭矢釘在廣告牌上的白發少女。她腦袋低垂,眼眶流著血淚,身后那張市地圖已經被烈焰腐蝕殆盡。
“龍,那是小學生!”她想,“還有小靈,到底怎么回事?!”
大腦幾乎快要宕機,灰燼在這一刻果斷地放棄了思考,收斂傘身擴散而出的魔力漣漪來了一個高空速降。烏黑清冽的發絲逆著雨幕掀起,裙裾在風雨中紛揚飛舞。
不過數秒,她就和黑悟空一同落至了街道上。
“放開她!”
灰燼落地一瞬便拔腿前沖,電光般飛快的步伐之間,皮靴濺起雨水,水中映出來她那張清冽狂戾的臉龐。她一邊從傘底取出太刀一邊壓低面孔,語氣陰翳地對著斯特蘿低喝一聲。
“嚯……你的兩位好姐姐也來了。”斯特蘿正要把右手探向柏子靈的胸口,聽聞動靜,微微扭頭凝望了黑悟空和灰燼一眼。
坐在馬身上的霍華德抬起雙槍,分別對著黑悟空和灰燼扣下扳機,泛著幽藍怒火的火藥迸射而出,穿梭雨幕。
緊接著,兩團凄厲的藍焰爆裂開了,幾乎吞沒了所有色彩和雨點。
灰燼將包裹著魔力的雨傘撐開擋在面前,但身形仍然被炸開了數米之遠,撞入了一塊店鋪的玻璃櫥窗之中,玻璃碴子灑滿了裙裾。
黑悟空則是反應迅疾地策動筋斗云,以一寸之距避開了子彈,同時從云頂高高躍起,抬起棍棒向著霍華德當頭砸去。
“蘿,快一點,這兩娘們可不好惹,把那個吸血鬼的心臟拿了我們就走。”
說著,霍華德“切”了一聲。身下坐著那匹青馬像是蘇醒的惡鬼,雙瞳忽然燃燒起了青藍色烈火,腳下的四蹄也泛起幽幽鬼火,將流淌在路面上的雨水瞬間蒸發成氣體。
“青焰鬼馬”,這是他的異能,召喚出一匹速度極快、力量恐怖的馬匹,同時坐在馬匹上時,他受到的所有傷害都將轉移到馬的身上。
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霍華德身下的鬼馬猛地上揚身體,抬起前方的雙蹄踩向了黑悟空襲來的暗金棍棒。
磅礴大雨之中,轟然巨力吹散方圓數米的細密雨絲,大地裂出千萬縫隙。鬼馬的另外雙蹄微微凹陷,霍華德見鬼馬力量與黑悟空不相上下,頓時抬起槍管,正對著黑悟空的面孔扣下扳機。
嘭——!
這一槍近得令人毫無反應空間。
但黑悟空眼疾手快,微微瞇起金睛火眼,微微一振棍棒,在金屬的狂暴嗡鳴之中身形向后震去。她在半空中倒旋一圈。雙手并持棍棒,裹挾著雨水的棍身瞬間高速旋動起來,同時棍首與棍尾巴兩端燃燒起了洶涌的三昧真火。
“舞棍花”,她曾在對上那個魔女黑薔薇時用過這一招,如今故技重施。
下一刻,三昧真火從旋轉著的棍身上怒江般傾涌而出,迎向了霍華德射來的子彈,緊接著兩股狂暴的烈焰相沖在一起,掀起的猩熱烈風蒸發了周圍十米范圍內的空氣。
不多時,蒸騰而起的濁白氣體之中緩緩走出了一道危險的身影,黑悟空壓低微裂的面具,略微一振棍身,那片白霧便灰飛煙滅。
她的瞳孔之中泛著赤金暴芒,如擇人而噬的野獸。
“這是什么怪物……”
望著這一幕,霍華德暗暗嘶了一口涼氣,強撐著笑容,額角卻流下冷汗。
他沖著斯特蘿大吼一聲:“快一點,小蘿!”
說完,他正欲扭動馬身與黑悟空拉開距離,卻忽然猛然扭頭,只見魔法少女灰燼抬起魔傘灰姑娘,從傘尖朝著斯特蘿的身影射出了一道摧枯拉朽的魔力光柱。
“給我,把她放開——!”
哥特裙少女怒目圓睜,冷冽的聲音穿透雨幕直入人心。
緊接著,光柱如同一頭無可阻攔的猛獸咆哮著撕裂了沿途的雨水和烈火,歇斯底里地向著斯特蘿的側影蓋去。
斯特蘿微微一愣,側過臉頰,淡漠的瞳孔中倒映出了迎面而來的光柱。
世界好像被魔力染成了一片灰色,紅綠燈,廣告牌,所有事物都失去光彩。
斯特蘿與魔力光柱近在咫尺,就快要被吞沒入其中。神色卻絲毫不慌張。
因為她心中相信,有人會來救她。
不管多遠……
那個人都一定會過來。
驀然,附近一道兩米高的巨影蹬地發出音爆巨響,踏著地面暴射而來,抬起沉重巨劍攔在了斯特蘿的身前,猶如銅墻鐵壁。
福林克斯咬緊牙關,巨劍猛烈震顫,握著刀柄的雙手裂開一條條凌厲血口。他卻始終如同燈塔般矗立原地,抗衡著面前那試圖吞噬一切色彩的灰色惡魔。
不過多時,隨著光柱潰滅開來,他也隨之松了口氣,從雙手上流淌而出的血液染紅了大劍的劍身。
硬扛了我的魔力光柱?灰燼微微一愣,而且還只傷到了手?
“嘁,小學生這么菜嗎……”她捂著傷口顛簸起身,看了眼鮮血淋漓的黑龍,心急如焚想著,“連這個大塊頭都攔不住……我必須得想辦法越過這兩個人,然后接近小靈把她救出來。”
這么想著,她飛速喚出了魔法書,從中雜亂無序地取出了幾張元素型魔法卡,一張隨機一閃和疾風術,以及A級卡牌虛空無影。
她一口氣把那五張元素型魔法卡捏碎,緊接著抬起灰姑娘的傘尖,對準了福林克斯的身體,手指抵在扳機上,用力扣下!
“你這個臭王八蛋,給我讓開——!”
伴隨著哥特裙少女的低吼落下,她的身后同時浮現出了五個泛著細密紋路的魔法陣,五彩斑斕的魔力蕩漾在紋路上。
下一瞬,火球、土刺、風刃、水柱、雷蛇同時從懸浮在半空中的魔法陣中溢出,朝著福林克斯的軀體迸射而去。
說實話這些卡牌她平時很少使用,倒不如說不屑于用,但才剛剛釋放了自己的大招“魔導光柱”,此刻她的魔力處于半枯竭狀態,只好靠著解放卡牌的力量來緩解頹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福林克斯尚未從方才那道魔力光柱的轟擊下喘過氣來,五光十色的元素攻擊便向著他掃蕩來。
斯特蘿躲在福林克斯身后,這個兩米高的巨人的背影像是一座山,替她擋下了風吹雨打,山崩海嘯。
他抬起巨劍,嘶吼著向前斬出,山傾海嘯般的劍風傾瀉而出,裹挾著逆流的雨水一同迎向那片元素光幕!
瞬息間,街道上接連幾家服裝店和美食店的玻璃櫥窗破碎開來。用于展示服裝的人體模型斷成兩半,傾倒在地。
伴隨著劍風落下,五張低階魔法牌匯聚而成元素攻勢在瓦解開來,化為五顏六色的亂流肆掠著街道,將幾具寄生傀儡擊飛在地。
但魔法少女灰燼仍然在倔強地扣動扳機,蒼白無力的魔導子彈從槍膛中一波接著一波地暴射而出,筆直射向福林克斯的腦袋。
然而福林克斯只是輕輕抬起劍身抵于身前,便將一束束裹挾著灰色流光的子彈擋了下來,緊接著微震刀身,所有子彈如同枯葉一般飄旋落地,接連傳出嘩嗒嘩嗒的聲響。
“怪不得他能爆打小學生……”
見狀,灰燼咬了咬牙,被雨打濕的小臉愈發陰郁,她一邊扣動扳機進行著火力壓制一邊踏地前沖,飛揚的裙裾之間,槍口迸發而出的火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滅。
“別靠近我……”福林克斯沉聲說,“我沒有殺你的打算,等取走那只吸血鬼的心臟,我們就會走,然后再也不會靠近這里。”
“閉嘴!”灰燼橫起長刀,一邊沖向福林克斯一邊怒喊著,“我管你們是什么人,全都給我從我妹妹身邊滾開——!”
聞言,福林克斯深吸了口氣,眼神堅決些許,向著迎面沖來的少女揮出重鋒。
然而,在靠近福林克斯的那一刻,灰燼捏碎了手中的那張A級卡牌“虛空無影”。緊接著她的身形扭曲成一片恍惚的空氣,如同一陣狂風般從福林克斯的體內掠過,瞬間出現在了他的身后,然后再次現出身形。
“糟了……”
福林克斯先是一怔,旋即回過頭來,只見灰燼已然沖著他身后的斯特蘿逼去。
斯特蘿微微挑眉,側眼看向迎面而來的哥特裙少女。
“從我妹妹身旁……滾開!”
灰燼低吼著抬起太刀,注入體內殘存著的最后一口魔力,向斯特蘿的側影斬了出去。銳利的刀鋒裹挾著圓月般的刀光,刀身向外擴散著余燼的色彩,倒卷在刀尖的雨水被染成同色。
然而就在這一瞬,從遠處射來了一支籠罩著血芒的箭矢。
聽聞刺耳的破空聲,魔法少女灰燼頓時側臉,以眼角余光望去,只見那支長箭已然近在咫尺,幾乎躲無可躲。她瞳孔收縮至麥芒大小,倒映出了那裹挾著雨水的箭尖。
在這不到半秒的反應空間里,她釋放了捏在手心中的隨機一閃。
伴隨著卡牌破碎開來,化為星星點點熒光,哥特裙少女的身影剎那消逝在雨幕中,那柄箭矢隨之劃過了她原本所在的位置,掀起一陣雨水和空氣的慘叫。
“剛才那是……”
灰燼出現在了街道一角,俯身半跪在地,抬眼望向那柄箭矢的出處——一座商務高樓的玻璃幕墻,雨衣弓箭手和忍者服刀客的身影正如疾風與迅雷一般交錯著。
以她的眼力連這兩人的動作都看不清,絲毫看不清他們交手的細節,只能看到二者在街道上留下的殘影。
這一瞬,災厄之龍從不遠處的瀝青路面上爬了起來,招展開皸裂的雙翼,咆哮著從地面上暴掠而出,猛然撲在了福林克斯的側影上,把他帶出了十多米之遠,在地上劃出了一條觸目驚心的溝壑。
“好樣的小學生!”
哥特裙少女心中暗想著。
見福林克斯被柯泳竹帶離此處,黑悟空又與騎著鬼馬的霍華德交鋒著,此時斯特蘿再次孤立無援,于是灰燼左手持刀,右手持傘,俯身前沖,朝著柏子靈的方向趕去。
她壓低面孔,陰沉的眼底倒映出了正提起短刀,向著柏子靈胸口挖去的斯特蘿,抬起傘尖,低吼了一聲。
“想都別想!”
然而,就在她即將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霍華德隨手倒轉雙槍,一柄槍管對準黑悟空舞來的炎棍,一柄槍管對準從身后橫沖而過的灰燼。
“嘭!”
“嘭!”
接連兩道槍響落下,兩枚子彈分別從霍華德的槍管中迸射而出。
第一枚子彈被黑悟空一個滑鏟擦身躲過;第二枚子彈則是攔在了魔法少女灰燼的前路,幽藍色的火海籠罩了她的視野,令她抬起右臂捂擋住撲面而來的熱量,不見前方視野。
“小靈!”
魔法少女灰燼低吼著,毫不猶豫地沖入阻隔在身前的炎幕。
但身形在一瞬被余波震開數米有余,右臂被燒得像是一根焦黑的枯柴,森白見骨,不見血色。
她抱著幾乎被燒裂的右臂,雙腿癱軟地跪倒在了地上,臉色在這一瞬蒼白到了極點,從凌亂的額發中抬起眼來。半晌,她張開了嘴,對著那片幽藍炎幕無聲嘶吼著,像是快要把自己的嗓子撕裂,把自己的胸膛吼破。
“小……靈——!”
淚水從她通紅的眼眶之中溢出,從蒼白的臉頰滑落而過。
歇斯底里的吼聲穿透雨幕,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柯曉默與林克彈開了一段身位,聞聲后微微一怔,猛然扭頭向著喊聲的出處望去。
黑悟空一棍向上挑起馬顱,掀翻了霍華德身下的野馬,再而一轉攻勢,金箍棒從上往下砸落而去,附著烈焰的棍身打在了霍華德的右臂上。他正要扣下扳機,整條手臂剎那間被三昧真火燒裂開了,橫飛而出。
擊退了霍華德的瞬間,黑悟空并未乘勝追擊,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吼聲的出處。
她和柯曉默一同追循著跪倒在地的魔法少女灰燼的目光,望向那片肆掠在磅礴暴雨之中的幽藍色炎幕。
然而……
待到炎幕散去,映入三人的眼中的并不是被挖空了心臟的白發少女。
只見在斯特蘿即將挖出心臟的那一瞬,她的身形驀然消逝在原地,那柄刀子從柏子靈的胸前滑落而下,跌落在雨幕之中。
取而代之,在斯特蘿消逝的那一秒鐘,一個身穿著灰色T恤和運動長褲,肩膀上還掛著一條猙獰傷口的少年出現在了柏子靈的前方。
他深深地喘息著,頭發被雨水打濕,冷冽的雙眸被額發遮蔽。
瞬間出現在不遠處的斯特蘿微微挑起眉頭,她凝視著柯明野的身影,半晌,才反應過來在剛剛那半秒之內究竟發生了什么:“蜘蛛男,他對我用了那個換位技能么……”
此時,哥特裙少女的眼眶還殘留著淚水,她跪坐在地,呆呆地看著柯明野的側影,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
“老……哥?”
與此同時,黑悟空和柯曉默都怔了一下。他們的瞳孔緊縮,神色一致的震驚。
似乎兩人都從未想過……柯明野會在這一刻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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