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儀式陣中,李查德眼睜睜看著光明之龍的虛影緩緩呈現。那股如同神靈注視的威壓蓋在他頭頂,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能感覺到光明之龍的存在,高高在上,強大無比,淡漠凝視,就好像元素界的兩位神靈一樣。
但祂與兩位神靈并不完全相同,光明之龍的存在感比那兩位稀薄很多。
李查德甚至能在光明之龍的威壓下觀察四周,他發現只有他一個人能察覺到光明之龍的注視,剩下的其他人包括圣女冬落在內,都沒能察覺到光明之龍的存在。
光明之龍的注視并沒有持續多久,僅僅是彈指一瞬便消失不見。如果不是李查德剛從元素界回來,對神靈的注視格外敏感,他甚至會以為那是他的錯覺。
“光明之龍,我祈求您,賜下贊美您的儀式,開啟歌頌您的道路。”
冬落很快吟唱完畢,一個潔白的光圈法陣在她面前緩緩成型。她將自己的兜帽撩撥起來,微笑轉身說道:“儀式完成了。圣光儀式陣可以持續一周,這周時間里,任何人都可以用圣光儀式陣進行檢測。”
扎克指了指自己,疑惑地問道:“任何人?我們也行嗎?我記得你們神圣教廷一直宣稱考核牧師與修女的圣光儀式陣只有教廷的人能用。”
“是的,準確地說,是只有信仰光明之龍的人能用。”冬落笑著說道:“圣光儀式陣畢竟是挑選侍奉光明之龍的牧師和修女,若是挑選出不信仰光明之龍的人出來,那可就太丟人了。
因此,所有圣光儀建造初期,都會在周圍布置上考核信仰的信仰法陣,通過了信仰法陣考核的人,才能得到圣光儀式陣的使用資格。
但是,考核法陣是考核法陣,圣光儀式陣是圣光儀式陣,這兩者是分開的,互不干涉,完全可以做到獨立運行。
我只布置了圣光儀式陣,沒有布置考核法陣,圣光儀式陣便能被所有人使用。”
“若是如此,那我倒想試一試。”馬其頓好奇地探出腦袋,說道:“我一直都挺好奇自己到底有沒有神術天賦。”
依露娜橫了馬其頓一眼,陰陽怪氣道:
“若是你有神術天賦呢?你想做什么?去神圣教廷當個牧師,去找那個告發你,導致我們任務功敗垂成的真愛再續前緣?”
“當然不。我對銀色城邦的忠誠是用我戰友殷紅的血染紅的,些許情情愛愛,我早已拋之腦后。
如果不是大姐頭你提到他,我根本不會把他想起來。
我只是單純地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神術天賦而已。”
馬其頓聳了聳肩,無視了依露娜懷疑的目光,對冬落問道:“圣女大人,請讓我嘗試一下。”
“沒有問題。”冬落點了點頭,后退了一步,雙手合十輕輕拍了兩下,在圣光儀式陣的位置立刻出現了一個緩緩旋轉的發光圓環。
冬落說道:“你把手放進這個圓環中,默念咒語,圓環轉動起來儀式便能生效。”
冬落說完,便往后退了一步,將位置讓了出來,任由馬其頓操作。
李查德后退一步,到了冬落身邊,好奇地看著。他也很想知道,能篩選牧師和修女的圣光儀式陣究竟是怎么生效的。
在李查德的猜想中,圣光儀式陣大概和法師們的天賦水晶球差不多,會用某種方式來顯示出受術者的天賦情況。
可當馬其頓將手放進圣光儀式陣里以后,李查德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把神圣教廷想簡單了。走信仰路線的勢力和法師這種偉力歸于自身的勢力終歸是不同的。
就在馬其頓把手放入圓環之后,一個只有手掌大小的天使便憑空出現在了馬其頓面前。
天使繞著馬其頓旋轉一圈,最后停留在馬其頓的腦袋上,并在馬其頓的面前投影出了三個不同的詞語。
勇敢/謙虛/誠實
第一個勇敢迅速亮了起來,在馬其頓面前浮現出一幅畫面。
畫面上,一大群身著各色衣服的馬其頓站在熊熊大火面前,護著自己身后一個穿著白色牧師袍的人影。
空氣中,一個和馬其頓一模一樣的聲音憑空回響起來。
“你曾經為了你心愛之人,站在了所有光明的對立面,但你最終被他背叛。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在明知將遭到背叛的情況下,繼續保護他嗎?”
面對這個問題,馬其頓陷入了沉默。
他想了一陣,掏出煙斗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個大煙圈,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是的,他是背叛過我,但被愛的人擁有犯錯的權力。我對他有恨,也有愧疚和愛護。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勇敢地站在他面前,為他抵擋所有壓力。”
馬其頓話音剛落,白光忽然閃爍了一下,隨后那幼小的天使猛地舉起手上的光劍,隔空對著馬其頓劈砍了一下,罵道:“說謊!你不誠實。”
一陣耀眼的白光閃過,馬其頓面前的勇敢/謙虛/誠實三行字中,勇敢和誠實兩行字率先黯淡了下來,只剩下謙虛二字搖搖欲墜。
“這……”馬其頓擺弄著自己手上的煙斗,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說道:“嘖。看來對于當初的仇恨,我沒有自己認為的那么無所謂。
我以為我這么灑脫的人,肯定已經將當初的事情放下來。”
啪嗒一聲。
馬其頓話音剛落,最后那搖搖欲墜的謙虛二字凌空崩碎,他手上的光環迅速散去,跟著他的天使也不見蹤影。
冬落捂著嘴說道:“很遺憾馬其頓先生,看來你并沒有成為牧師的天賦。”
“哦,饒了我吧。這儀式可一點都不好玩。”馬其頓抖了抖肩膀,頗有些不愉快地說道:“你這簡直是將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公之于眾,你們在旁邊看著我沒有辦法完全講實話。
我是吃了措手不及的虧,要是能讓我重新來一次,我有心理準備,肯定能測出神術天賦。小圣女,能再讓我嘗試一次嗎?”
“可惜,不能啦。”冬落斷然拒絕:“圣光儀式陣每人每年只能進入一次,如果挑戰失敗,就說明進入儀式的人并沒有神術天賦。
下次想要挑戰,就只能再等一年。”
“那也好。這說明我沒有當叛徒的命,天生就適合待在銀色城邦。”馬其頓無所謂地笑了起來,他伸出手,指著發光的法陣,說道:“誰還想進入圣光儀式陣?玩玩。”
“我來吧。”其他人還沒有開口,依露娜便甩著胳膊走到了圣光儀式陣面前。“因為我家族職業特殊的緣故,我連法師和巫師的天賦測試都沒有經歷過,更別說這個了。
我以前繳獲了很多神圣教廷那邊的,里面的主角總能在圣光儀式陣中引起光明之龍的注視,成為世界的救世主,然后把那些邪惡漂亮的女法師抓回去當自己修道院的修女。
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像那些里的主角一樣,引起光明之龍的注視。”
依露娜說著,便將自己的手臂探入了法陣之中一陣璀璨的銀光閃過,同樣的字幕再次浮現,在依露娜面前飄著六個大字。
節制/慷慨/寬容
天使再次出現,只是這次出現的天使,翅膀上明顯多出了許多黑色的痕跡,就好像被火焰灼燒過一樣。
依露娜仰著頭,遙遙與天使對視,那天使看向依露娜的時候,竟然如同有些畏懼一般扇動翅膀往后退了半步。
天使舉起了手上的光劍,指向依露娜,在依露娜面前,一幅畫面正在緩緩展開。畫面中,許多看不清模樣的人形黑影從依露娜的身后往前跑去,沖向了一個正在逐漸膨脹的漆黑洞穴。
空中,依露娜自己的聲音響了起來。
“曾經,你因為一些灰鴿子軍高層提供的錯誤情報,不得已犧牲了追隨自己的手足戰友。
為了大局,你忍氣吞聲,背負罵名,隱忍許久。在事件結束后,你對當初傳遞錯誤情報的高層展開了違背銀色城邦法律的私下報復,手刃三人,重傷六人。
你的報復并沒有結束,而是被人阻止了。你雖然在一些人的庇護下保住了生命,但你的仕途就此斷絕。
到了今天,若是重新給你個機會,你是否會選擇原諒……”
“原諒?那是我那些戰友的事情。我的事情是送他們去見我的戰友。”依露娜眼神凜冽,冷冷地說道:
“手刃三人,重傷六人,是當時的我的極限。還有六人害死我部隊的人毫發無傷。
如果真能再給我個機會,我只會做得更加小心,把他們都殺干凈。”
依露娜話一說完,節制、慷慨、寬容同時黯淡下來,天空中的天使也憑空自燃,轉瞬即逝。
“切。”依露娜皺了皺眉,看向了冬落。“看來只有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圣母有資格當光明之龍的修女和牧師。你們侍奉光明之龍的人可真不容易,念頭都不能通達。”
冬落表情古怪地回答道:“那倒也不全是。光明之龍是支持合理范圍的報復的。正義也是光明之龍的神權范疇。
只是您的報復顯然超過了合理范圍。”
“誰規定的合理?”
“法律,或者說,凌駕于法律之上的世俗。也就是大多數人的看法。”
“那這世俗對那些犯錯的人也太寬容了,我不能接受。我有我自己的世俗。”
依露娜擺了擺手,一團火焰出現在了她的手上。這火焰幻化成了天使的模樣,被她狠狠捏碎。
“果然你們神圣教廷不適合我。下一個。嗯。扎克,你來。”
“我不來。”扎克正在用自己煙斗的口子頂著馬其頓的煙斗,借助馬其頓煙斗的火溫點燃自己的煙斗。他擺了擺手,說道:“我就不測了。我對神術沒有半點興趣。”
“真的假的?”
“真的。”
“騙人。呸。虛偽。”依露娜鄙夷地看著扎克。
“好吧,我說實話,我大概都能猜到我上去以后會面對什么問題,也知道自己絕對過不了考驗,就不浪費時間了。”
扎克拍了拍李查德的背部,說道:“就剩你了。你去你去。”
李查德背后一抖,他抬頭一看,依露娜、馬其頓、扎克都在盯著他,冬落也用好奇和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我……我也不去了吧。”李查德心中苦笑,他心里的秘密可太多了,他可不能保證自己面臨的考驗是否會暴露自己的秘密。
萬一考驗的時候,把他才是圣痕枷鎖真正目標的事情,或者是圣羅蘭監獄里的事情暴露了,那他覺得自己大概率兇多吉少。
“來玩一下嘛。”可依露娜似乎并不想給李查德拒絕的機會。她扯過李查德手,用力一拉,然后用巧力拍了一下李查德的背,硬是把李查德推到了圣光儀式陣旁邊。“快,測測你的神術天賦!你跟我們不一樣,你還年輕。萬一你有當牧師的潛質,你還能去神圣教廷那棵樹上吊吊看,不用在銀色城邦這棵樹上吊死。”
“那好吧。”事已至此,再繼續拒絕就顯得心虛了。李查德只能深吸一口氣,在內心祈禱待會出現的畫面模糊些,不要太暴露自己的秘密。他忐忑地將手伸進了光環里。
嗡……一聲脆響,光環轉動。
可緊接著,眾多的漆黑鎖鏈忽然從李查德身上穿透而出,將光環牢牢鎖住。
咔嚓一聲,一道白光亮起,將李查德彈開出去。
“小心。”
李查德后退了整整兩步才被依露娜接住。
冬落見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驚呼一聲:“呀!我忘記了。小李老師是圣痕法師,身上有天使的圣痕枷鎖。
高階天使都是光明之龍的仆人,代表了光明之龍的意志。而圣痕,是他們最高級別的刑罰。被圣痕鎖住的人,是沒有辦法成為牧師的。
想要知道小李老師有沒有神術天賦,要先解除圣痕枷鎖才行。”
“原來是這樣。”李查德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氣。“那就沒辦法了。”
可他話音剛落,便看到,在自己的視網膜上憑空浮現出了一段金色的文字。那文字,宛如神靈落筆,深深地鑲嵌進了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