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
“柏林?”
“威尼斯?”
聽到李長河的話,田壯壯他們三個有些面面相覷。
李長河的要求這么高嗎?
他們這兩年,接觸了不少外語片,也知道戛納柏林這些歐洲電影獎項。
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這些獎項離他們實際上是很遠的。
因為之前國內的相對封閉,從來沒有過參展海外電影節這一說。
對他們來說,沖擊三大獎,有點不可思議。
“長河,你這個要求也太高了吧,別說國外的三大獎了,就是國內的百花,我們也沒把握啊!”
陳楷歌這時候皺眉說道。
“老陳,是你沒把握,不是他,他的電影,都拿了百花了。”
張一謀或許是喝了點酒的緣故,難得一次敢開口,調笑陳楷歌。
陳楷歌聽了,微微一愣。
是啊,凡是李長河的電影,不管是《信》還是《叢林槍王》,可是都橫掃了百花獎的。
關于《叢林槍王》的內幕,他們身為參與者,也是北影廠的子弟,對這些自然是清楚地。
所以站在李長河的角度,他確實可以瞄準國外的獎項。
“你的意思是,只管沖國外的獎項,不用考慮國內的反應?”
田壯壯倒是沒跟著陳楷歌和張一謀的話題瞎聊,而是認真的沖著李長河問道。
“對!”
“沖獎電影,跟娛樂電影不太一樣,它面對的也不是大眾,所以我們其實不用考慮國內的票房。”
“不過這種電影有個好處,如果能拿了大獎,對外海外的版權來說,可以很容易的售賣出去。”
“所以算下來,或許它的收入,比起國內更多!”
“當然,更重要的是,它這樣也能賺外匯。”
“要是別人,我倒沒這么大的心思,但是老田你不是總覺得市面上的電影就那樣嘛。”
“我出個劇本,你來拍,把你的技術展示出來,拿到歐洲,讓那幫外國人,尤其是搞藝術的歐洲人,給你評鑒一下,如何?”
李長河這時候認真的沖著田壯壯說道。
這要是陳楷歌和張一謀,李長河是決計不會讓他們這么玩的,兩個人如今還太嫩了。
但是對于田壯壯,他反倒是更有信心一些。
相比較于陳楷歌和張一謀,此刻的田壯壯比起兩個人更為成熟,也更有水準。
如果讓李長河來說,李長河覺得此刻的田壯壯,或許正處在他精氣神最巔峰的時刻,內心壓抑的情感和才華,此刻就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一樣,在等待著一個契機爆發。
所以,李長河準備給他個機會,順便引導一下,看這哥們,能不能把電影才華用到正地上。
說實話,這電影能不能成,李長河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借機試試,成了最好,不成,他也無所謂。
聽完李長河的話,田壯壯心里泛起了一絲波瀾。
拍出一部電影,去跟老外爭鋒?
“可以,長河,你來出劇本,我拍。”
田壯壯只是猶豫了一下,隨后便果斷的同意了下來。
既然李長河都有這個心氣,他怕什么呢?
“好!”
看田壯壯答應了下來,李長河笑著點頭。
而一旁的陳楷歌和張一謀聽完,則是羨慕的看向了田壯壯。
這就拿到獨立執導的機會了?
“長河,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陳楷歌此刻酸溜溜的沖著李長河說道。
“放心,等你們兩個水平到了,你們也有一次機會!”
“但是話先說好,大家朋友歸朋友,每個人我都支持你們一次執導的機會。”
“拍好了,大家合作愉快。”
“但是要是拍瞎了,以后可不能逮著我一個人坑啊!”
李長河這一刻,也給三個人打起了預防針。
大家哥們歸哥們,給你們拍電影的機會也沒問題,但是要是一味地放飛自我,那以后張口就別怪李長河拒絕了。
“這你放心,真要是以后拍瞎了,不用你說,哥幾個以后都不好意思再沖你開口。”
聽到了李長河的保證,陳楷歌此刻拍著胸脯說道。
“好,老陳,那咱們可一言為定!”
李長河笑著跟陳楷歌說道。
“一言為定!”
陳楷歌眼里的一言為定,自然是李長河許諾的一次拍攝機會,至于以后,他哪考慮的那么長遠。
在場的人,沒有幾個能想到,再過十幾年,運行了幾十年的制片廠拍攝模式會徹底崩塌。
那對他們來說,太長遠了。
隨后,一群人吃飽喝足,李長河開著車,將幾個人挨個送下,然后直接把車開回了華僑公寓。
“長河,你還真打算讓老田拍電影沖獎啊?”
回到家,朱琳有些猶豫的沖李長河問道。
李長河笑了笑:“試試唄!”
“老田這種性子,我看出來了,你想讓他拍正常點的影片,他不會拍的,他也拍不了。”
“這個人,就喜歡玩深奧的,炫技,普通的電影故事,他拍著沒什么意思的。”
“他這種風格,在海外,就叫學院派,說白了就是拍電影專門給那些資深電影人和電影大師拍出來看的。”
“這種風格,適合沖獎,那些評獎的評委和影評人喜歡他這種風格。”
“他要是真能拍出一部獲獎的片子,對咱們如今在國際上也有幫助,起碼讓國家的知名度提一提。”
“當然,他這也是個雙刃劍,要是拍不好,那就是個大坑。”
“我現在就是做個嘗試,親自寫個本子給他,讓他拍拍試試。”
“要是我也壓不住他,那以后這小子拍電影,跟咱們就沒關系了。”
他可以給田壯壯機會,但是也只給這一次機會,要是成不了,那以后大家就當個普通朋友。
“這,好吧!”
朱琳聽得其實沒太明白,有點云山霧繞的,不過既然李長河都做好決定了,她也不再說什么。
“你先洗澡吧,我去寫一下劇本!”
“啊?這就寫劇本?”
朱琳驚奇的問道。
“有個大概的思路了,像老田這種,不用給他太細致的劇本的。”
李長河其實跟田壯壯說的時候,心里就已經想好了,讓他拍什么了。
來到了書房,李長河坐了下來,隨后拿出了稿紙,然后快速的寫下了《寄生蟲》三個字。
沒錯,他想讓田壯壯拍的,就是棒子那部未來拿了奧斯卡和戛納的電影《寄生蟲》
雖然這部電影能夠拿獎,有一部分政治安撫的因素,但是李長河覺得,這部電影本身立意也還可以。
李長河腦海里關于獲獎的電影劇本不算多,老陳的《霸王別姬》他只聽說沒看過,張一謀的《活著》他倒是看過,但是說實話,他并不想拿出來拍。
相比較之下,《寄生蟲》這個,李長河倒是有印象。
李長河其實也沒看過寄生蟲,但是他知道寄生蟲講了個什么故事。
說白了,就是一個窮人家庭的兒子,通過給一個富豪家庭的女兒當家庭教師的機會,然后把全家寄生在了這個富豪家庭上面。
整部影片展示的是窮人跟富人生存階層的對比,然后由此引發的人性的探討。
李長河并不打算照抄原著,他用的,只是《寄生蟲》本身的立意,而在這個基礎上,他有一版屬于自己的故事。
“1937年,魔都,天主教堂”
開篇,李長河直接用七宗罪開始點題,《寄生蟲》的主角和配角,他打算用七宗罪的特性刻畫每一個人物。
貪婪的魔都富商大發國難財,為此不惜跟日本人私下交易賣國。
傲慢的富商夫人看不起每一個不如她的人,言行舉止高高在上。
色欲的大小姐是個隱藏的同性戀,她容忍男主的潛在原因,就是看上了男主的妹妹。
而男主這邊,好吃貪嘴的父親寓意著暴食,懶惰的母親寓意著懶惰
文質彬彬的男主私下里其實是個暴力狂。
一直被暴力威脅的妹妹則是瘋狂的嫉妒富家大小姐的人生。
有此,七種罪惡的人性展示出兩個階層的沖突和動蕩,這是李長河構思的《寄生蟲》的故事
書房里面,李長河快速的寫著,他的思路很清晰,寫的也很快。
最重要的是,他寫的并不是特別詳細,反而有些粗糙,這更像是一個故事大綱。
結尾其實李長河也安排好了,男主一家最終成功的寄生在了富豪的家中,但是因為富豪的貪婪,跟日本人的合作,同樣引來了合作方的覬覦。
于是,在戰爭開始之際,一顆顆炮彈打進了富豪的家中,所有的人,死于非命!
“這片土地,就應該歸我們來掌控!”
最終,在富豪破碎的莊園前面,跟他合作的日本商人面帶微笑的說道。
這是李長河設想的電影結尾,也是另一種暗示。
戰爭,代表著一場更大的寄生掠奪,由此開始。
翌日,北影廠。
當田壯壯他們看完李長河遞過來的劇本,一下就驚呆了。
“我操,長河,這個故事太特么有深度了吧!”
陳楷歌這時候激動的說道。
他本來就是文學青年,對西方文學也了解很多,更喜歡里面的隱喻。
人物關系隱喻成寄生蟲也就罷了。
最重要的是,李長河還把西方的宗教元素融入到了里面,每一個人,都代表了世間的一種原罪。
而最后的結局,更是讓他感到驚奇。
寄生關系被炮彈摧毀,“寄生蟲”死了,原罪卻依然存在,更大的寄生,更大的貪婪,上演在國與國之間。
只看劇本,陳楷歌就能想象出,里面的各種解讀。
田壯壯此刻心里也震驚,一來是震驚李長河的速度,這才第二天,就把劇本搞出來了。
其次是震驚李長河這個創意,陳楷歌表現的其實一點都不夸張,李長河這個故事,看起來,真的很反人類啊。
完全沒有一點歌頌美好,反而是各種人性的陰暗面。
但是不得不說,這太對他的胃口了。
不過同樣,他也發現了問題。
“這個本子,寫的有些粗糙,很多細致的劇情,我看都沒寫。”
田壯壯這時候皺著眉頭沖著李長河說道。
李長河點點頭:“沒錯,我只是寫出了故事的整體,具體的內容,需要你們自己來填充。”
“老田,你跟琳琳不一樣,她因為是新手,我寫的詳細,讓她按部就班的跟著劇本拍,這樣不容易出錯。”
“但是你肯定不會這么干,所以與其到時候你翻來覆去的改劇本,不如現在我就給你留下發揮的空間。”
“劇本的框架我設定好了,但是里面具體的展示,我交給你們。”
“從現在開始,你們就可以籌備了,具體拍多長時間我沒有限制,拍一年也好,拍兩年也好,還是那句話,我想要的,只是個經典。”
李長河這時候認真的沖著田壯壯他們說道。
田壯壯聽完,堅定地點點頭:“可以,這個交給我!”
“行了,你們討論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將劇本丟給田壯壯,讓他們討論著自己填充就是了,李長河這時候開著車,往中科院走去。
陳荒煤已經幫他約好了,跟中科院和社科院的談話,李長河得去跟他們講一講,影視文化基地的思路。
隨后,李長河騎著自行車,一路來到了中科院。
社科院其實是77年才從中科院分出來的,但是如今還是在一處地方辦公。
說起來李長河這幾年來,雖然就住在中科院門口,但是他還真沒來過這里面。
“同志,你找誰?”
不出意外,李長河在門口,被警衛攔了下來。
“你好,我是北大的學生,來”
李長河這時候掏出北大的學生胸章,正準備說是來找他大舅的。
畢竟他大舅沈仲云也在中科院工作。
要不然他還得等陳荒煤他們來才能進去。
結果沒想到話才說了一半,還沒說完,警衛就笑著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北大的,又是來找鄧主任的是吧。”
“行了,進去吧!”
門衛這時候果斷的放行,而李長河則是有些詫異。
鄧主任?
“誒,長河?”
就在這時候,有人喊了李長河的名字,李長河扭頭一看,正是他北大的同學鄧英淘。
“英淘?”
看到鄧英淘,李長河一下反應了過來。
鄧主任,不就是英淘的父親嘛,他可不就兼著社科院的主任嘛。
所以,警衛這是把他當成英淘的同學了?
而此時,鄧英淘也領著一群人,快步的走過來。
“陳哥,奇山,你們不都一直想見長河嘛,今兒個正巧,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