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輔國回到宅邸的時候,剛下車駕,管家立刻來通報,有個少年人在那邊等很久了,左相大人是否要見?
乍一聽到梁鵬這個名字的時候,梁輔國還怔了一下,“這是哪一脈的子弟?”
“呃……”管家遲疑了下,“不是咱們族中子弟,啊不,就是不在族譜之上,也不一定就不是……”
聽他這樣說,梁輔國在瞬間的疑惑之后馬上想了起來,“梁岳的那個弟弟?”
“正是。”管家頷首道。
關于平安巷子那個梁家的風言風語,聽到最多的正是梁家族人。每當有誰聽到了什么八卦,但凡與哪位梁家族人相識,總歸是要來問一下的。
聽說左相大人有一個私生子,你們族里知道這件事嗎?
久而久之,梁家人對于那戶人家都有所耳聞。
族中的當代門面,大權在握的族長梁輔國至今并沒有子嗣,一些族老都為此著急。他們甚至動過心思,要不要勸梁輔國干脆將那幾個養在外面的孩子接回來。
可是早年間梁輔國在與族老們爭權的時候,也是把他們治得挺慘,老幾位對他都滿是懼怕,所以還沒有人敢先開這個口。
因為這個,平安巷子里那幾個同樣姓梁的孩子,族中人早就或多或少有所熟悉。
何況是身居要職的老管家。
不夸張的說,左相府這個管家的位置,不比尋常五品官地位低,有些時候權力甚至還要更大。對于家主可能存在的私生子,老管家當然是早就調查過。
當梁鵬來到府門前,報上姓名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將其請了進來。
如果沒有提前預約就來家里找左相大人,依官職高低可能需要等候個半天到一輩子不等。
畢竟相國門的衙署才是辦公事的地方,直接找到家里來,想不想見就得看左相大人的心情。
可這個少年人,卻是一來就被請到了府內會客廳,好茶好水的招待著,生怕怠慢了半點,這是朝中達官顯貴都難有的待遇。
老管家心中暗暗思忖著,這直接找上門來,怕不是來要名分來了?
待會可得將下人都遣得遠些,免得家丑被人聽了去。
這小郎君長得倒是俊俏,頗有左相大人年輕時候的風范。
看這長相,坐實八成。
若僅僅是一個和自己有父子緋聞的孩子找過來,梁輔國肯定不會見。可這是梁岳的弟弟,如今自己與梁岳已經有了很深的利益關系……主要是沉沒成本太高了,根本不容得他切割。
那梁鵬有什么事他就得聽聽了,梁岳那邊在專心準備奪城之戰,家里可不能出什么亂子。
他前腳剛走進會客廳,后腳老管家就小碎步撤出去,緊接著就傳來老頭兒轟下人的聲音:“都走開點,去把門廊打掃了,打掃完了?那去鋪上土再灑上水,踩幾腳,然后再清理干凈。”
他已經壓低聲音了,可是梁輔國的修為不弱,不消動用神識一樣傳入了耳中。
左相大人對此只有無語。
他先將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少年身上,目光銳利打量兩下,沒有出聲。
梁鵬絲毫不懼怕左相審視的眼神,從容起身,朗聲施禮道:“晚輩梁鵬冒昧求見,如有打擾,還請左相大人恕罪。”
對于梁家兄妹三人,梁輔國印象最深的自然是梁岳,玄門天驕、朝堂新秀,被他視為有望接班的天才人選;其次是進入問天樓的妹妹梁小蕓,雖然見的次數不多,可是能得到樓中神官的極高夸獎,說明天賦同樣絕頂。
至于這個老三梁鵬,雖然是最早與他傳出“父子緋聞”的,其實梁輔國所知不多。
今日這僅僅是一個照面,左相大人便在心中給出判斷,這兄妹三人果然沒有一個庸碌之輩。
不說別的,就是族中那么多年輕人,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在見到自己之后還保持面容平靜、不卑不亢,目光依舊沉著冷靜。
這可是裝不出來的,即使再強裝鎮定,氣息稍有凌亂也會被察覺到。梁鵬就是宛如平湖,左相的到來和審視沒有讓他產生半分激蕩。
梁輔國生起一絲試探之意,神念一動,自身威壓加強,讓對面的少年人瞬間感覺到一股窒息般的壓迫感。
霎時間,梁鵬只覺面前人如同高山海浪,仿佛下一個瞬間就要扼殺自己。
但他依舊沒甚慌亂,反而露出一絲微笑。
梁輔國撤去威壓,出聲問道:“你笑什么?”
“晚輩久聞左相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威嚴凌厲的長者,沒有令晚輩有絲毫失望。我雖身處微末,可見左相如見高山,完全是看到了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難免有些心喜。”梁鵬侃侃答道。
“呵。”梁輔國不由得也輕笑了下,擺擺手示意對方坐下。
他也落座之后,才又道:“你們梁家三個孩子,俱是人中龍鳳,還真讓人有些羨慕。”
梁輔國也不是恭維,他的段位沒必要說這種話,而是由衷覺得小小的一個平安巷子梁家,出的人才居然比神都梁家全族還多。
這事兒屬實有些離譜。
“晚輩可不能和哥哥姐姐相比,也是沾了他們的光,才能今日得見左相大人。”梁鵬面臨夸獎也沒有絲毫驕傲,只是平靜說出自己的目的,“我是來向左相大人求助的。”
“求助?”對方開門見山,梁輔國也毫不廢話,直接道:“講就行了。”
“秋闈在即,晚輩也報名參加了科舉。我自知年紀不長、見識淺薄,也只想去見見世面罷了。”梁鵬緩緩道:“可我今日撞見一位曾經的同窗,他出身豪富,仗著家中勢力威逼我替他代考,不然就要對我全家不利。我大哥不在神都,娘親與姐姐俱是女流,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是以來向左相大人求助。”
梁輔國看著梁鵬略帶稚氣的臉龐,沉默了下。
如果他真是來求助的,那這事兒當然好辦,科舉舞弊,直接讓刑部人馬去將莫小虎抓來,是流放千里還是抄家砍頭,都看梁鵬心情。
可是這小子需要因為這個事情向自己求助嗎?
顯然是不需要。
就不說他自己那一身儒修神通,怎么可能隨便就被一個外地紈绔欺負了。要是找背景,他背靠劍道書院、她姐姐更是問天樓神官,隨便叫來兩個師長,都能讓那人跪地求饒。
那這小子專門找過來是想做什么?
略微思忖之后,梁輔國問道:“你大哥為國備戰,我自然要庇護你們,這件事你覺得我該如何處理?”
梁鵬目光沉靜,直接說道:“若依晚輩所言,可有上中下三策。”
梁輔國微微發笑,你小子果然是帶著答案來的,便道:“說來聽聽。”
就聽梁鵬道:“下策自然是直接抓人,查明案情之后,對其實行懲戒。可是我二人俱是口頭交談,沒有實證,恐怕難以重罰,最多讓其不敢再犯,我也可安穩考試。”“中策是我將計就計,假意答應以后拿到實證,屆時便可對其重罰,砍頭、抄家,以此為朝學子之戒。”
“上策是順藤摸瓜,科舉舞弊由來久矣,不會只有他一人,也不會只有這一種招數。從他親族官員下手,調查出一整條科舉舞弊的線,大開殺戒,由刑部出手整頓吏治。我大哥此時在準備奪城之戰,而我遭人威逼,左相此時出手,也算師出有名。”
隨著他說到上策,梁輔國的眼眸略微亮起,等他說完,梁輔國笑道:“你想得倒是深遠,是你大哥讓你來找我的?”
梁鵬的話,屬實是戳到了他心坎兒里。
現在他知道這小子是來干嘛的了,這分明是來遞投名狀的!
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梁輔國殺伐果斷,若是能找到殺官的機會,在夢里恐怕都會輕哼起來。
科考在即之際,梁鵬突然拿這樣一件事情出來,分明是給梁輔國機會插手進去。而梁輔國近日來也正想下這個手,簡直就是剛打瞌睡,就送來了一個枕頭。
這個節點好的,簡直讓他懷疑,這個梁鵬是不是算準了自己的心思。
他這樣問,就是看是不是梁岳給的計策,畢竟梁家大哥對自己還會更了解。如若不然的話,這個叫梁鵬的小子就可就有點可怕了……
“大哥臨走前確實說過,有事可以向左相大人求助,不過這段時間我們并沒有再聯系過,是我自作主張來叨擾左相大人的。”梁鵬答道。
“好啊。”梁輔國滿意地點點頭,“這件事我管了,你先回家吧,專心備考。后面會有人再找你問一次話,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別的事情了。”
“多謝左相大人!”梁鵬起身施禮告辭。
見到梁輔國的神情,他就知道這次的事情成了。
看似是梁輔國幫他解決莫小虎的麻煩,其實是他將莫小虎這件事送給梁輔國手里,現在該梁輔國欠他的人情才對。
至少是這次科舉,他已然獲得了公平競爭的機會。
至于以后怎么樣,還得看后續的事態發展。
梁鵬自左相府邸離開以后,才又緩步走回家中,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如今梁小蕓和梁鵬都是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一次家,梁岳在外奔忙多日未歸,李彩云大部分時日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的。
梁鵬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娘親正坐在房門口的椅子上,以手扶額,似乎有些虛弱。
他連忙快步上前,問道:“娘,你這是怎么了?”
“小鵬啊,我沒事。”李彩云聽到小兒子的聲音,抬手扶了一下,答道:“就是剛才在樹下站著,突然有些頭暈。”
“怎么回事?”梁鵬急道:“我去找人請個郎中。”
“不用。”李彩云道:“我應該就是吹些風,著涼了,可不用大動干戈。”
“娘親,身體重要。”梁鵬勸道。
李彩云微笑了下,“我知道,我對自己身體有把握,要是真有病,我早就去看了。如今你們三個孩子都忙,你馬上要考試、你姐姐在問天樓清修,你們大哥最慘,每日跟那些人出去修煉,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唉……”
她嘆了口氣,接著道:“娘親幫不上你們的忙,肯定會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不給你們添麻煩的。”
“哎呦,真有點苦。”
梁岳夾了一筷子鮮嫩的蛟龍伴生瓜,在面前熱氣騰騰的辣油鍋里涮了涮,而后說道。
在玉京峰上的閣樓內,聞一凡、梁岳與陳小道一家三口正在其樂融融地吃著火鍋,周圍的肉都是靈禽妖獸、菜都是靈植切段,擺在這里無比豐盛。
這兩天跟著陳小道吃香喝辣,屬實是蹭了不少好的,跟兩個人吃的都是腰圍見漲。
這小孩兒記不住別的東西也正常,腦子里全是菜譜,吃頓火鍋都能整出十七八樣稀有的配菜,而且味道還真不錯。
陳小道滿口流油,笑道:“梁大哥,你們還想吃什么,我讓他們加菜。”
“別。”梁岳按住他的手,“小道,你是我哥,真不用了。”
他們跟著孩子蹭吃蹭喝已經很過分了,要是自己還偷摸加菜,外面一直觀望的陰陽派師長們難保不會沖過來給自己一拳。
當年王汝鄰靠偷才能拿到的靈植,現在自己靠蹭就都進肚了,未嘗不是一種青出于藍。
陳小道拍拍胸脯,“放心吧,在這玉京峰上,我罩著你們。這兩天我發現了,他們都怕我,誰要是敢不給你們好吃的,我直接從二樓窗戶大頭朝下跳出去!”
梁岳拍了拍小孩兒哥的肩膀,這是真仗義。
一頓飯吃完,外面又傳來敲門聲。
出去一看,居然是風道人和云禪師他們回來了,看起來風塵仆仆的,似乎是剛趕回來。
“風道長,怎么一回來就叫我們集合了?”梁岳問道。
風道人目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一場試煉提前了。”
“為什么?”眾人不解。
正常一場試煉之間都會隔個十天八天,給他們沉淀修行,彌補自己的不足。
這一次才過三四天的光景,確實有些急促。
“三清山上也有些亂子,而且你們再在這待下去,這里怕要被你們吃窮了。”風道人看著梁岳,表情好像在說……你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嗎?
梁岳與聞一凡同時臉色一紅。
片刻之后,眾人都被叫了過來,可是一查人數只有八個。
“還有誰沒到?”云禪師目光一掃,問道:“齊應物呢?”
“他……”眾人朝著齊應物的住處看過去,正好就見到一道霞光直沖云霄,須臾間化作儒衫仗劍光影,身形宛若劍道書院之外的儒圣祖師,面孔卻依稀好像是齊應物自己。
“這是……第六境法相?”眾人頓時齊齊驚詫。
“他突破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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