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干什么?”
李瑄聽出阿史那扶汶話中的不對味。
“他們想要一些牛羊回去,以勞出軍之苦。”
阿史那扶汶很不忿地回復李瑄。
“皋蘭州距此一百里,他們很勞累嗎?豐安軍又有幾只牛羊?再說國家有難,奉命出戰,身為軍人不應該嗎?我們擊退突厥騎兵,他們應該慶幸才對。”
李瑄說話間,眉頭一皺。
“我們從突厥騎兵手中奪回的上萬只牛羊,被他們看見。他們要五百只羊,一百只牛。我不允他們,他們賴著不走。”
阿史那扶汶回答李瑄。
“豈有此理,那是牧民們的牛羊,他們也敢開口。”
聽到這話,李瑄厲聲說道。
牧民們剛經歷劫難,又有人死于災禍。這么做,不是在他們傷口上撒鹽嗎?
前世就是軍人的李瑄,對軍紀十分看重。
他本來決定將俘獲戰馬贈送給皋蘭州一批,他們出兵也不容易。
但這樣干,李瑄很生氣。
“末將向盧將軍傳信,卻遲遲得不到回復。現在那邊鬧得更厲害了。”
阿史那扶汶雖然脾氣暴躁,但他麾下不足百人,不能與皋蘭州騎兵起沖突,只能忍著。
好在李瑄終于趕回來。
“帶我過去!”
李瑄下令士兵加快速度。
一會兒,他們就到達牧場上。
此時,皋蘭州騎兵的耐心已經到極限,他們渡河而來,想要幾頭牛羊都不行。
見豐安軍遲遲不給答復,毫無軍紀的皋蘭州騎兵開始肆意搶奪牧場上的牛羊。
“阿爺,阿爺……”
“你們簡直是強盜……”
“給你們幾只還不行嗎,為什么把我們的牲畜全搶走。”
“給我們留一些吧……”
牧民們哀嚎阻止,卻無濟于事。
在牧場上,豐安騎兵不到百人,又無軍令,不能輕舉妄動。
“你們是官兵還是胡人啊!你們搶我們牲畜,連牲畜都不如……”
先前去豐安軍城報信的里正老淚縱橫,對這些皋蘭州騎兵痛斥。
“老東西!”
一名士兵聽到老里正這么罵他們,從腰間抽出馬鞭,欲給老里正一個教訓。
馬鞭高高揚起,就要落下。
“咻……”
就在這時,李瑄出現。
他看到這一幕,怒發沖冠,毫不猶豫地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箭矢,彎弓便射。
“啊……”
只聽一道慘叫聲,那皋蘭州騎兵的手腕,被羽箭擊穿,血液滑流。
他手中的馬鞭,也不受控制的落在地上。
這么大的動靜,將其他皋蘭州騎兵驚動。
“住手!”
李瑄帶著騎兵氣勢洶洶地來到牧場。
羅興持槍,阿史那扶汶持矛,緊跟在李瑄左右。
“去截住他們!”
皋蘭州騎兵大多數由胡人組成,他們不是善茬,就準備騎馬取兵器。
李瑄讓麾下搶先一步,將他們截住,不讓他們到馬圈。
“你們想死嗎?我豐安軍八千步弩,稍后便至。誰敢取兵器,一律射殺!”
李瑄見皋蘭州騎兵還想反抗,他舉起弓怒吼一聲。
很早李瑄就知道,唐代“募兵制”而來的士兵,不論胡漢,追求的是功勛與錢財。
真正能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少之又少。
他們只聽自己將軍的命令,不考慮后果。
所以會有安史之亂這種浩劫。
有些兵痞是沒有底線的,行事與強盜無異。
李瑄這句話后,才將皋蘭州騎兵震住。
主要是他們信以為真,豐安軍八千步弩如果趕來,他們這些失去戰馬的騎兵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閣下傷殘我士卒,犯軍中大罪,我必稟告王帥。”
皋蘭州騎將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向李瑄質問。
“我剛擊寇邊敵人而歸,以為敵人又至。可惜我箭術不行,本來我想射殺他。”
李瑄騎在馬上,沉聲說道。
豐安騎兵則忍俊不禁,他們的將軍,可是能飛馬射纓的人。
“你……可笑……我們的盔甲,還證明不了我們是唐軍嗎?”
皋蘭州騎將氣急敗壞。
“在我眼里,人的舉止比人的外表更容易分辨。唐軍不會去劫掠自己的百姓。武周時期,宰相張光輔在豫州縱兵劫掠,殺降冒功。他的結局,你們難道不知道嗎?這才過去多久?我現在就如狄仁杰一樣,心中有一恨,恨不得手持尚方斬馬劍,將你們的腦袋全部砍下來。”
李瑄剛開始的聲音還算溫和,但他越說越激烈,最后嘶吼猶如驚雷,眼神如虎狼一樣,讓皋蘭州騎將,身體顫抖,不敢與李瑄對視。
連李瑄麾下的士兵,都噤若寒蟬。
此時,豐安騎兵對李瑄敬畏有加。
空氣凝結。
無人敢答,唯有牛羊牲畜,“驚魂未定”的叫聲。
那些牧民感激地看著李瑄。
這才是真正的將軍啊!
身上帶血鎧甲,崢嶸中顯得仁厚。
老里正認出李瑄,就是他請命率領軍隊,救回牧民。
一時,泣不成聲。
“你們隸屬于誰?”
終于,李瑄又繼續開口,盯著皋蘭州騎將。
“屬下名渾懸,是皋蘭州都督府下屬騎兵……”
騎將害怕李瑄,只能將怨恨埋藏在心底,等回去后,再告知都督。
“渾釋之就是這樣教你們的嗎?”
李瑄立刻想到一個人。
皋蘭州雖然號稱‘州’,但實際上并非“州郡”級的行政單位,它還是歸靈武郡管轄。
九姓鐵勒之一渾部投靠大唐后,被安置在皋蘭州,渾部首領世代為皋蘭州都督。
皋蘭州都督府有三千輕騎,不在朔方軍之列。
卻受朔方節度使管轄。
渾釋之可能在歷史上不太出名,他的兒子渾瑊可是大名鼎鼎。
一個十一歲從軍,十二歲就能立下跳蕩之功的猛人。十五六歲開始南征北戰,不下幾年,就勇冠三軍。
現在渾瑊應該才八九歲。
“我們不辭辛勞來支援你們,你們不該這樣……”
渾懸心中更是不服。
出一次兵容易嗎?他們可是連夜緊急出兵,最終連一點報酬都沒有。
“國家大事,不是伱們的私欲。如果好好說道,此行所獲戰馬,分你們一批又有何?你們敢搶大唐百姓牛羊,看來你們渾部是不把自己當唐民。你們回去問問渾釋之,是不是如此?記住,我是豐安軍副使,李瑄。”
李瑄用很重的語氣,向渾懸說道。
鐵勒渾部投靠大唐多年,大唐將肥沃的牧場交給他們,對他們不薄。
這是靈魂拷問,讓渾懸冷汗直流。
“給他們一些干糧,載他們過黃河。至于馬匹,先留在豐安軍。”
在渾懸心驚膽戰的時候,李瑄向阿史那扶汶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