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吏部官吏和江南諸道采訪使的哪些證據在你手中?”
李適之要確認能否重擊吏部。
吏部為六部之首,李林甫兼吏部尚書,讓其羽翼更豐滿。
和上次蕭炅事件不同,屬下出問題,李林甫難辭其咎。
“江南諸道采訪使在地方所獲得的珍寶會放在長安城外的莊園中,每年末,吏部官吏就會在莊園內分贓。”
楊璹向李適之回答道。
看樣子分贓時沒少他。
“這么說今年已經分贓完畢?”
李適之皺眉。
無法人贓俱獲,一年時間什么變數都可能發生。
“是的……”
楊璹回答道。
“你知道有哪些官吏參與分贓嗎?”
李瑄向楊璹問道。
“知道一部分!其中還有大理寺的官吏。”
楊璹點頭回答。
由于采訪使監察地方官吏。
而地方管理的考核、升遷,歸吏部。
通過采訪使牽線搭橋,吏部對地方官吏進行“寬松”的考核,升遷的時候也更容易。
楊璹等大理寺官吏被牽連其中,是因為采訪使還可以檢查刑獄,如果有冤假錯案,需要大理寺去擺平。
唐代的死刑,必須由大理寺復查審批,下發地方,才能執行。
但地方上豪強與官吏制造冤獄,往往不按照規矩行事。
而刑部在盛唐的時候權勢大削,如果不加特權,連七品以上官吏,都不能審理。
刑部尚書韋堅之所以有入相之勢,是因為身兼多個使職,加重權勢!
“父親,立刻聯系刑部韋尚書,入宮稟告圣人。待圣人同意立案,先把長安城外別墅圍起來,將里面雜役仆從盡數抓獲。”
李瑄則勸說李適之當機立斷。
羅鉗吉網能無中生有。
既有之事,支起大網,拿起大鉗,還怕他們不招供嗎?
“楊璹,你將吏部、大理寺受賄名單寫下來,待會一個個去抓。”
為了讓楊璹寬心,李適之特意承諾:“伱作為證人,戴罪立功,我李適之必保你官職原封不動。圣人也喜歡迷途知返的人!”
李適之知道楊璹肯定也受賄,向楊璹許下承諾。
“謝相公!”
楊璹感激道:“我會將所受賄賂,原封不動呈交國庫。”
有李適之的保證,他就放心了。只要保住性命,就算貶到地方,他也愿意。
未時四刻,李適之派人將刑部尚書韋堅請到左相府。
韋堅一手操辦廣運潭盛會后,被提拔為刑部尚書,是當今圣人的紅人。
唐代是群相制,李林甫不想韋堅入相。但李適之希望韋堅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成為第三宰相,與他一起制衡李林甫。
韋堅看到這個機會后,立刻入興慶宮,稟告要事。
假期時間被打擾,令李隆基很不開心。
“說吧!什么事。”
李隆基召韋堅入勤政樓。
“啟稟圣人,大理寺少卿楊璹舉報吏部官吏集體貪污、以權謀私,與江南、山南、淮南諸道采訪使一起魚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他們有負皇恩,使江南民聲載道,臣覺得茲事體大,不得已在元正將近時打擾陛下的雅興,請求立案查辦!”
韋堅向李隆基稟告,并將楊璹懸崖勒馬,認罪揭發之事,告訴李隆基。
“有這種事情?”
李隆基怒形于色。
吏部選拔官吏,為六部之首,這還得了?
“大理寺少卿已告知臣,江南諸道采訪使將搜刮的金銀珠寶,放在長安西面的莊園內,待年末諸官吏一起分贓。”
韋堅確鑿地說。
“準許立案,御史臺、大理寺和刑部,三司推事,一起審理此案。將江南諸道采訪使召回京城,但凡有嫌疑,絕不姑息。”
李隆基下達詔令。
御史臺負責監察,刑部負責審理,大理寺負責執行。
李隆基可以向臣子賞賜萬金,臣子不能受賄一兩。
作為掌控欲極強的皇帝。他不允許有人在這方面唬弄他。
采訪使,是為皇帝所使,他們胡作非為,不是讓百姓怨恨朝廷嗎?
這是李隆基心中的大忌!
“臣遵旨!”
韋堅正準備退下的時候,李隆基又突然說一句:“右相兼任吏部尚書,他應該避嫌!”
意思是這大案,李林甫不能插手。
韋堅會意!
他與李林甫是親戚。
但他妹妹又是太子妃。
太子與李林甫為死敵,他怎么能再與李林甫有聯系?
皇帝會老,太子終將繼位。
今蒙圣人恩寵,他當然要為自己爭取入相的機會。
哪怕長安已經宵禁,韋堅依舊帶著李隆基的命令,率領金吾衛到長安外楊璹指認的莊園,將里面的管事、奴役、婢女全部抓獲。
現場審問后,果然有大量的財寶出入這里,還有許多達官貴人在此聚會。但官吏的身份,沒有幾個奴婢知道。
韋堅心中頓時有底,按照楊璹的名單抓人。
李林甫把持朝政這么多年,手下黨羽眾多。
特別是刑部。蕭炅離開的時候,安插的親信,還在為他效力。
這么明顯的動作,自然瞞不過李林甫的雙眼。
“韋堅這個白眼狼,為什么一下抓這么多吏部官吏,還未到中書門下堂通知我!”
李林甫得到消息后,在院中大發雷霆。
“大人息怒!”李岫在一旁勸李林甫消消氣。
“為父是什么?以前是中書令,現在右相,在中書門下堂執政事筆!發生這么大的事情,若非刑部暗中通知,我還被蒙在鼓里。”
李林甫拍著院中的花樹,自宰相來,從未有過這么被動的時刻。
他何等精明,能讓首席宰相蒙在鼓里,是李隆基發話了。
敢堂而皇之的針對他,韋堅沒這個能力。
匹夫李適之!
還有李瑄,自從看到李瑄回來就感覺不對勁,果然要搞事情。
和李瑄沒關系,他是不信的。
“相公,吉溫來了。”
奴仆通知吉溫在府外等候。
“快叫吉七進來!”
李林甫趕緊傳喚。
蕭炅被貶后,將吉溫推薦給他。
通過考驗,李林甫發現吉溫是大才,于是將吉溫舉薦為刑部員外郎。
“拜見相公!”
吉溫被帶入客廳后,向李林甫一禮。
“不必多禮,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林甫開門見山地問。
“據說是大理寺少卿楊璹到左相府上負荊請罪,將自己貪污的金銀財寶都上繳,并供出吏部王侍郎、崔侍郎,郎中、員外郎、諸多主事、書令史一共五十八人,大理寺官吏十人。圣人龍顏大怒,已下令召回江南東道采訪使、江南西道采訪使、淮南采訪使、山南東道采訪使、山南西道采訪使。”
吉溫一口氣將得到的消息,道給李林甫聽。
大唐自開元二十一年起,將天下分為十六道。
即京畿道、都畿道、關內道、河南道、河東道、河北道、山南東道、山南西道、淮南道、江南東道、江南西道、隴右道、河西道、劍南道、黔中道、嶺南道。
每一道設采訪使。此為使職差譴官,一般都資歷較老的臣子擔任,他們負責檢查刑獄和監察地方管理,類似于漢代的刺史。
邊塞的一些采訪使,會由節度使兼任,有時候節度使還會再兼任度支使,使節度使集軍、政、財為一身。
“楊璹,他不想活了嗎?”
李林甫驚呆,楊璹是他非常信任的屬下。
還是他除掉李適之的重要幫手。
通過宴會,李林甫估算出李適之的酒量不如楊璹,很容易將那匹夫灌醉。
他許諾完成此計后,令楊璹位列三品。怎么會突然間背叛他?
“這五個道的采訪使,皆為大人推薦。”
李岫想到至關重要的一點。
“為父知道!”
李林甫沉聲說道。
江南是物產富饒之地,所以他一直想在那里擴大影響力。
比如不久前身為山南東道采訪使的韓朝宗調回來后,他立刻派自己的黨羽,補了山南東道采訪使的缺。
采訪使巡視地方,地方官吏為討好采訪使,會用美色、珠寶誘惑,那煙雨朦朧,錦繡繁華的江南,有幾個能不被腐蝕?
當今的政局,早已不是開元前中期。
大唐國力在增加,但百姓卻越來越貧苦,耕地也逐漸變少。
因為錢財都落到權貴手里,欲望在無限膨脹。
想蒙住李隆基的眼睛,捂住李隆基耳朵者,可不單單是李林甫一個人,而是廣大的利益群體。
誰也無法遏制這種現象,皇帝只能時不時抓一批典型,以儆效尤。
“吉七,你通知那些被抓住的吏部官吏,讓他們咬死不要承認。刑不上大夫,他們要是敢嚴刑逼供,我上奏圣人,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李林甫向吉溫吩咐。
沒有人敢對一大群吏部高官嚴刑逼供。
死不承認,或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他對李隆基的了解,不會一下處置那么多官吏。
“是,相公!”
吉溫也很難頂,本來以為靠上李林甫要起飛,這段時間看下來,李林甫并非傳說中的一手遮天。
但現在他只能靠近李林甫,去賭李林甫可以度過難關,將來再提攜他一把。
“看看興慶宮周圍的這些坊間,哪個豪宅中沒有金銀珠寶?他李適之敢說自己干凈嗎?就說現在江南西道采訪使齊澣,他不僅與我親近,還與高力士有聯系;還有江南東道采訪使楊奇,他每年贈給諸王的珍寶難道是俸米換的嗎?”
李林甫罵罵咧咧,恨得牙癢癢。
“大人,該如何?”
李岫不禁為父親著急。
“府中珍寶,只要不是圣人的賞賜,明日全部運送到城外宅院藏起來。”李林甫向李岫囑咐道。
他也收過不少寶貝。
右相府光奴仆、護衛、婢女有上千人,家中錢財以億計算。
“遵命,大人。”
李岫應道。
翌日。
“相公,那些吏部官吏皆不承認自己受賄。也不承認與諸采訪使有聯系。”
韋堅一大早頂著熊貓眼來到左相府。
御史臺時不時會來監察,根本無法對這些官吏用刑,哪怕是最低等的八九品小吏。
現在御史大夫為王忠嗣攝,王忠嗣在外,以御史中丞楊慎矜判事。
楊慎矜雖然未依附李林甫,但楊慎矜的官職為李林甫所升。所以楊慎矜保持中立,呈觀察態度。
也就是御史臺既不幫助李適之和韋堅,也不對付李林甫。
“讓莊園內的奴仆指認去過那里的官吏。”
李適之向韋堅說道。
“他們都是奴仆,人微言輕,而且給出的回復不肯定。如果吏部官吏沒有簽字畫押,圣人不會認可。”
韋堅向李適之回道。
連家中的寶貝,都說是自己的祖上傳下來的。像是統一口徑一樣。
身為刑部尚書,韋堅自然知道刑部布滿李林甫的眼線。
“七郎!”
李適之將正練寫字的李瑄叫過來。
“見過韋尚書。”
李瑄向韋堅行禮。
“李將軍英俊,可有辦法嗎?”
韋堅知道李瑄是個麒麟兒,除勇武外,還有智計。
“刑部中不老實的人太多。韋尚書有無信得過的心腹?”
李瑄對韋堅問道。
“有!”
韋堅好歹當了半年的刑部尚書,籠絡一批心腹。
李瑄向韋堅耳語幾句,最后說道:“按照我的說法,必讓吏部官吏老老實實簽字畫押。”
他將史書上吉溫的陰險辦法告訴韋堅。
韋堅眼睛一亮,立刻告辭前往刑部。
六十多名吏部、大理寺官吏,包括兩名吏部侍郎,全部被韋堅換到一所新的院子關起來。
院子中,除了刑部的衛士,就只剩下韋堅的親信。
大理寺卿李道邃是清流一派,厭惡李林甫專,即便有他的佐吏,也未干擾韋堅。
韋堅和李適之承諾不牽連到他。
御史中丞楊慎矜過問,卻被韋堅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動用刑法。
“諸位,我勸你們老實簽字畫押,以免受皮肉之苦。”
韋堅又將這些吏部官吏集合在一起,向他們威脅道。
“韋尚書,沒做過的事情,何必冤枉我們!”
吏部侍郎崔岳硬著脖子說道。
“圣人讓我成為主審,我已掌握一些證據,奈何你們還是不簽字畫押,我只有出下策了。”
韋堅一聲令下,四名衛士拉著其中兩名吏部官吏,進入一所刑房之中。
其他的吏部官吏,就在院子里呆著。
“放心,我們都是朝廷命官,他不敢對我們用刑!”
崔岳雖然這么說,但心虛得很。
下一刻,他被打臉。
“啊……”
“啊……”
一聲又一聲的凄厲慘叫響起來,此起彼伏。
“咻咻!”
還有鞭子抽打的聲音。
犯法的官吏養尊處優慣了,頓時嚇得臉色蒼白,一個個不寒而栗。
“不認罪就往死里打。”
韋堅吆喝的同時,還對一眾犯法官吏說:“鞭子只是開胃菜,十八般刑具全部用上,看你們嘴硬到幾時!”
“別打了,我招……”
“我招……”
里面的官吏像是扛不住一樣,大聲喊道。
當韋堅的目光再次看來的時候,所有吏部官吏眼中露出恐懼之色。
“不要用刑,我們招了。”
崔岳等官吏心驚膽戰地向韋堅說道,生怕下一個挨打的是他們。
“拿紙筆來,將自己受賄的經過寫下來,簽字畫押。”
韋堅滿意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