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將領們義憤填膺,捶胸頓足。
人更容易接受敵人的偷襲,但不可能接受盟友的背叛。
十二萬大軍聚集在隴右,這是非常耗時耗力的調動。
河隴諸郡支度,早在半年前,就開始在隴右積累糧食。
可以說,此次戰爭,是大半年的準備。
辛苦大半年,卻要付諸東流。
“先生,你如何看這件事情?”
李瑄沒有聽這些暴躁的將領們,而是向李泌詢問道。
他知道是自己進攻性太強,徹底改變回紇。
骨力裴羅害怕他打敗吐蕃后,去進攻回紇。
骨力裴羅的預測是對的,他早已有對草原改革的想法,使其徹底納入中國疆土。
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沒有精力,更沒有能力處理草原。
被回紇擺一道,李瑄內心還是很生氣的。
“將軍,吐蕃在修建九曲、青海的城堡,只要修建完成,憑借吐蕃的兵力,我軍想要拿下這些城堡,需要付出更大的死傷,甚至可能難以攻下。”
“待朔方、河東出兵,哪怕是騎兵,也需要一個月以后才可以聚集。等到達郁督軍山,北原天寒地凍,大雪紛飛,不適合戰斗。回紇也意識到這一點。且回紇留有數以萬計的騎兵抵擋朔方軍、河東軍。”
“而我軍河西兵馬回去后,他們一定會從白亭海以北退兵。然后派使者入長安說明‘誤會’。”
李泌向李瑄分析一下背景,意思是回紇只想拖到冬天,不讓大唐在今年進攻回紇。
等回紇使者入長安,獻上珠寶,真心道歉一下,再加上老臣們的德性,估計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將軍現在有四條路了可行。一為放棄此次對吐蕃之戰,將河西兵馬召回去。”
“二為不管回紇騎兵,繼續對吐蕃展開計劃。”
“三為撤回一部分河西步騎,用以牽制回紇,重新制定計劃。”
“四為懲戒回紇騎兵,以免回紇得寸進尺,下次再出現類似的情況。”
李泌又給出李瑄選擇。
他話音落,將領們七嘴八舌的爭論。
不外乎第二條和第三條方案,他們篤定回紇就是閱兵嚇唬人。
也有如赤水軍這樣激進的,希望掉頭去懲戒回紇。
那也是軍功!
他們想在今年先聯合河東、朔方,將回紇擊破。
等來年的時候,再想辦法對付吐蕃。
回紇王庭不就仗著離朔方、河東遠,以為一時不可能調動。
但大唐如果傾盡全力,絕對可以在明年春天完成調動。
而大唐河西也可以威逼回紇,向寧寇軍和白亭守捉運送糧草,等待朔方軍到來后,河西軍過去夾擊。
“凡事要分清主次。回紇再怎么也只能是跳梁小丑,遠遠不如吐蕃意義重大。我們傾盡四鎮兵力討伐回紇,如果到達郁督軍山之前,回紇已經遷徙西北,加上那些零星的小部落,我們就算勝利,數年之間也已過去!”
李瑄駁斥想與回紇全面開戰的將領。
草原如果那么容易征伐,也不可能古今都存在。
之前后突厥的分裂,是大唐逐個擊破。
現在回紇可是一統九姓鐵勒,收攏不少突厥、拔悉密、突騎施等部落。
不同于突厥,大唐每一次大軍出塞,動輒數千里。特別是朔方、河東那邊,距離如果沒有一人雙馬,就必須發動民夫。
一人雙馬,也要以戰養戰,不斷劫掠戰利品,才能到達郁督軍山。
而且一定要獲勝,否則就要殺馬充饑,狼狽而歸。
“對吐蕃的攻擊不能停。諸將安撫士兵,暫且在河湟之間修整。所有通往吐蕃的道路,全部封死。封閉河西走廊,關閉玉門關、陽關。”
“河西走廊上的商人,暫且原地露營。不得離開。諸郡兵守護各郡城、縣城,在任何一條小道上,設計路障。非持有牒的當地百姓,任何人不得通過路障。”
“諸守捉、小軍、軍城中,輕騎全部巡視邊塞,不得任何人通過翻山、過河等手段,離開唐境,違者格殺勿論!”
李瑄一連下達幾道命令。
十二萬兵馬齊聚河湟,怎么能退回去呢?
哪怕拖到十月以后,哪怕下雪,李瑄也要完成對吐蕃的進攻。
封閉河隴,并非讓回紇無法探知大唐是否退兵。
而是李瑄準備對回紇閱兵的騎兵,進行突襲。
滅掉他們一波騎兵,他們就會老實一點。
而吐蕃也無法得知大唐是否退兵。
等李瑄對回紇完成打擊的時候,再回河湟,原計劃行事。
突襲回紇的軍隊,正是他麾下,經過擴充的兩萬臨洮軍。
最起碼一人雙馬,只帶二十天的糧食,進行突襲。
“李帥的意思是?”
所有將領、僚屬屏著呼吸看向李瑄。
“我準備率領臨洮軍,憑借多馬騎兵的機動性,對回紇騎兵進行突襲。”
李瑄向諸將、僚屬說道。
“回李帥,回紇一定會在白亭海一帶,布置大量探馬。若遇到我軍精騎,必然撤回郁督軍山。”
劉晏向李瑄提醒道:“而且回紇畢竟是大唐名義上的附屬,出擊他們需要向圣人稟告。”
“我知道。我會先八百里加急,稟告圣人,回紇已經算背信棄義,他阻撓我大唐軍功,圣人必動怒。同時,我率騎先至新泉軍,然后由新泉軍帶路,從沙漠(騰格里沙漠)中穿梭到回紇側后方,趁機下達襲擊。”
“為迷惑回紇,我會令河西的回紇、渾、思結、契苾、吐谷渾、突厥、羌、薛延陀等胡部,組一萬騎兵,到白亭海進行威懾。”
“回紇看到這些部落組成的聯軍,只會以為大唐是想嚇走他們,而主力欲進攻吐蕃。他們有五萬騎兵,定不會被嚇走。”
“而這時,我臨洮軍機會至,與一萬胡騎,一起夾擊回紇。”
李瑄一字一句地向眾將說道。
這樣,成則讓回紇王庭膽寒。
不成則退回去,沒有太大損失。
哪怕突襲不成功,回紇也會因此有顧忌。
河西的胡人諸部,李瑄一般是不想調動的,現在只能拿他們去充個數。
雖然有許多胡人勇士早已從軍河西、隴右,但這么多部落,湊個一萬騎兵,還是不在話下的。
“將軍,請讓我們赤水軍一起去吧!我們可以挑一萬人,一人雙馬,不會拖延您的步伐。”
赤水軍副使李朱師向李瑄請命道。
“可,選五千鐵甲輕騎,五千輕騎。”
李瑄想了想,同意李朱師的請求。
反正已經準備兩萬騎,五萬匹戰馬。
再多一萬騎,兩萬匹戰馬,也不會影響什么。
在戰斗的時候,能進一步減少死傷。
到時候,唐軍光主力就有三萬,還包括精銳的陌刀、弩兵、重步兵、重騎兵。
再加上白亭海的一萬胡騎。回紇征調的聯軍必難以抵抗。
如果回紇附屬部落死傷慘重,回紇好不容易建立的汗國,就會面臨內部散亂的風險。
屆時,他們再難短時間內南望唐境。
“遵命!”
李朱師大喜,拱手領命。
其他將領和僚屬沒有再勸。
眼看就要舉曠世之功績,回紇突然到來,誰又能忍受呢?
他們相信李帥必能完成對回紇的突襲,讓回紇長長記性。
“回紇誤我,我們可能要在大雪中同吐蕃進行戰斗。將士們的纊衣務必準備齊整。從十月起,河西隴右的牛羊,隔幾日殺一批,燉湯為士兵們驅寒。”
李瑄向劉晏等僚屬吩咐道。
“遵命!”
諸僚屬領命。
此行,李瑄不單單帶著臨洮軍的將領,他還帶上已經派出入的辛云京、安重璋,以及荔非元禮、荔非守瑜兄弟。
他們都善騎善射,勇猛絕倫,讓他們參與軍中,領隊襲擊。
以高秀巖留守河湟。
派人向河西諸胡族傳達軍令后,以安思順去率領一萬胡騎。
他河西、隴右領兵三十多年,父親安波注又素有威望,只有他這樣的資歷,才能震懾諸胡族。
而且河西回紇的首領伏帝難,可是回紇可汗骨力裴羅的親哥哥。
雖然歷史上伏帝難對大唐是忠心耿耿,但李瑄是進攻回紇,也就是進攻伏帝難的親哥哥,不能不防。
回紇騎兵只被李瑄召一千。
這些河西胡人部落并不知道大唐將要對回紇進行突襲。
如果有人吃里扒外,到白亭海后去向通風報信更好。
讓回紇更堅定李瑄是在嚇唬他們。
李瑄向安思順吩咐后,使安思順率親衛提前離開到河西。
傳令兵也奔赴各縣。
李瑄則讓臨洮軍、赤水軍一萬騎做好準備,帶領二十天的干糧,兩天后就開始出發。
出發前一天,殺牛宰羊,誓師出征。
當玉門關、陽關關閉,縣與縣、郡與郡之間,設立禁止通行的路卡后。
河隴大震!
不知道的還以為李瑄要造反呢!
那些胡商和從長安來的漢商,不得不停留在原地,等待放行。
原本的吐蕃探子,也被鎖在河西走廊、河湟等地。
有幾個想要翻山離開,匯報消息,卻被郡兵縣卒抓住,押送到河湟。
兩天時間過去,大軍已過湟水,浩浩蕩蕩地出行。
現臨洮軍擁有輕騎七千人,明光甲精騎五千人,強弩兵兩千人,重甲步兵兩千人,陌刀軍一千人,斥候營一千人,重騎兵一千人,跳蕩精騎一千人。另外隨行的工匠、醫者、僚屬等輔助人員五百人。
再加上赤水軍的五千精騎、五千輕騎,有足夠的鐵甲,也能利用地形。
其中重步兵、重騎兵和陌刀軍都是一人四馬,完全可以跟上行軍速度。
李瑄帶的幕僚有劉單、高適、岑參、段秀實。
數以萬計的鐵騎從郡縣而過,震撼沿途百姓。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的騎兵,還披著鐵甲。
而且軍隊陣形整齊,不踏田地,不宿村莊,秋毫無犯。
百姓們都知道這是河隴主帥李瑄在親自率軍行進,就是不知道去那里。
而沿途的胡商看到一隊隊鐵甲,也舌撟不下。
他們明顯能看到許多鐵甲士兵并未穿戴,而是放在馬匹上。
那樣的士兵,竟然一人四匹馬。
還有那閃爍著寒光的陌刀,不知道是什么兵器。
即便是輕裝的弩兵,也有一人雙馬。
光披著大唐明光甲的鐵騎,就在官道上奔跑許久。
還有更多輕騎,他們穿著黑色的制式皮甲,每個人的馬側都掛著馬弓,他們的馬上沒有長槍,唯有橫刀。
亦是雙馬而行,以五百人為一隊,間隔不至一里,飛奔而過。
那鐵甲的碰撞聲,讓人毛骨悚然。
那馬匹的嘶鳴聲,讓人聞之膽顫。
“據說大唐元帥要和吐蕃打仗,但吐蕃明明在南面,他們為什么往東北。”一名米國栗特人向周圍的同伴問道。
“他不會是想造反吧!”
有膽大的栗特人說道。
“噓!這話不能亂說。”
同伴噓了一聲,說話的聲音更輕。
也有龜茲商人小聲說:“河隴的唐軍,比安西四鎮的唐軍還強大。”
“是啊!大唐是不可戰勝的,據說他們在西域的兵馬,只是極少的一部分。真正的精銳,就是這這里、北部和東北部。”
周圍一名疏勒游客說道。他來大唐,就是為了見識大唐的繁盛。
“要是大唐的精兵陳列西域,大食一定不敢再向東擴張。”
也有栗特人這么認為。
因為大食東擴,已經吞并了昭武九姓故地。
原本被大唐高宗皇帝冊封的地方,本來只是名義上向大唐服從,現在卻臣服于大食的鐵蹄下。
“誰說不是呢!”
又一名何國栗特人惋惜道。
大食強行讓臣服者信奉他們的教義,但栗特人不想信奉啊!
可惜,他們認為大唐距離昭武九姓太遙遠,不可能出兵大食。
而大食跨過烏滸水,就能與大唐角逐西域。
由于蔥嶺的阻隔,使大唐從未真正統治過蔥嶺以西的昭武九姓。
大唐鐵騎所過,議論不斷。
但李瑄向西北的消息,注定是無法傳出去的。
九月上旬,長安,興慶宮。
“骨力裴羅這賊子,念他是承宗的兒子,封他為懷仁可汗,竟敢阻撓我大唐收復九曲。”
勤政務本樓,李隆基將李林甫和裴寬兩位宰相召來后,拍著玉案。
他希望在這個冬天,能收到收復九曲的好消息,讓他高興一番,向天下百姓宣揚這種功績。
這個節骨眼,回紇竟然南下白亭海閱兵,這是給大唐上眼藥啊!
“七郎果決,領騎而出,遠繞大漠突襲回紇。一定要對回紇施以顏色。”
李瑄能果斷率騎突襲回紇,很符李隆基心意。
李瑄的奏折上,將回紇描述成背信棄義能小人,阻撓圣人開疆擴土,讓李隆基看了咬牙切齒。能出兵先攻擊回紇,符合他心意。
如果不這樣描述,再過一段時間,回紇拿著貢品討好李隆基,就不好說了。
反正李瑄已經出兵,木已成舟。
“兩位宰相,你們覺得要如何懲罰回紇?”
李隆基見李林甫和裴寬看奏折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向二人問道。
“啟稟圣人,李將軍就不該擅自出兵,我們和回紇是盟友,李將軍還沒圣人的詔書,就擅自攻擊盟友,容易落人口實。臣認為圣人您天縱神武,威震寰宇,只需要一道敕令發至回紇,骨力裴羅就得仰慕您的恩威,乖乖退兵。李將軍只需要好好收復九曲即可。這樣耽誤時刻,怕是今年收復九曲無望了。”
李林甫陰陽怪氣地向李隆基說道。
本來前半句聽得李隆基皺眉,后半句又讓李隆基舒心。
最后還不忘責怪李瑄擅自行動,錯失收復九曲的良機。
“右相此言差矣。骨力裴羅將兵南下,明顯是故意阻撓我大唐收復九曲。這已經冒犯圣人的威嚴,當有懲戒。胡人勝則劫掠,敗則求和,屢屢如此。臣認為李將軍做得很對,否則以回紇人的性格,很容易在大戰的時候危害我大唐。”
裴寬站出來為李瑄說話。
本來他與李林甫只是小過節,也沒什么仇恨,但不久前李林甫不講武德險些害死他孫兒,讓裴寬對李林甫恨之入骨。
但凡是李林甫的話,只要有破綻,他就會抓住機會推倒。
“我懷柔太久,亦覺得需要對回紇施以教訓。我大唐朔方、河東還有十萬兵馬,骨力裴羅竟敢如此,這是沒將我大唐放在眼里。讓忠嗣派輕騎出陰山,殲滅幾個回紇附屬部落。如果七郎將回紇閱兵的騎兵打敗,我要看看骨力裴羅會說些什么?”
雖然李林甫馬匹拍得好,但李隆基還是認可李瑄和裴寬的話。
他覺得自己開元年間太仁慈了,才讓這些胡部反復橫跳。
回紇號稱二十萬兵馬又如何?
他們的精華并不在陰山以北,而是在郁督軍山、嗢昆水、仙娥河等地。
如果回紇因被滅幾個部落而暴怒,哪怕隔著幾千里,李隆基也會發動數十民夫,讓王忠嗣帶領十萬兵馬去征伐。
開元年間和天寶年間的李隆基,判若兩人。
骨力裴羅也不會料想到。
“遵旨,臣這就擬訂詔書。”
見李隆基這么說,李林甫不敢再提出異議。
只希望李瑄能載一個跟頭。
他認為回紇敢南下閱兵,就是因為李瑄對待胡人太強勢,骨力裴羅居安思危,不想讓李瑄打敗吐蕃。
換成他也會如此。
但李林甫不敢將這一點,向李隆基吐露。
“七郎奏折說,不會耽誤收復九曲。朕相信七郎。左相,派騎攜重金前往河隴,收購胡部牛羊,購買美酒,犒賞河隴軍隊。”
李隆基最后又向裴寬吩咐一聲。
將士天寒地凍作戰,他也要有所表示一番。
前段時間,李瑄通過河西長行轉運,送來一批搜刮豪強的金銀珠寶。
他決定用在邊軍身上,提振士氣。
“遵旨!”
裴寬領命。
兩相退走出,李隆基期待李瑄能盡快傳來擊破回紇騎兵聯軍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