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邏些城(今拉薩),紅山宮堡。
在邏些城的紅山之頂,一所雄偉壯觀的宮殿坐落。
紅山宮堡依山壘徹,群樓重迭,殿宇嵯峨,有一種氣貫蒼穹之勢。
其內部更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雪域高原有史以來每一個王者,都有一座宮堡,作為第一個統一雪域高原的松贊干布也自然要如此。
他遷都邏些,作為高原最英明的君主,為展現自己的文治武功,便在紅山建筑前所未有的宮堡——紅山宮堡(今布達拉宮)。
后世以為這是松贊干布為文成公主所建立,以表唐、吐蕃友好,和與文成公主的愛情故事。
實際上這是美麗的傳說而已,在文成公主入吐蕃的十年前,紅山宮堡已經開始建筑。
當然,文成公主居住在紅山宮堡,這也是確確實實的事情。
在紅山之巔的偏殿內,吐蕃第三十六任贊普,尺帶珠丹高坐首位。
他和首席大論沒廬窮桑倭兒芒,以及其他大論、政務大臣,一起問話大唐歸來的末結桑東則布和恩蘭達扎路恭。
尺帶珠丹胡須如老翁一樣長,且眼神如狼顧虎視。
自“武周長安四年”繼位,到現在已經有四十余年。
從年幼時曾祖母沒廬氏把持朝政,再到大論乞力徐尚年掌權,二十多年前,終于熬死乞力徐尚年開始親政。
他親政后雖然對大唐的勝率不高,卻一度控制小勃律、石堡城,對西域和河隴進行扼制。
他又建立了紅冊木牘制,將各千戶所的戶籍、稅收、兵籍等的管理收歸朝廷管理,并設立紅冊木牘典籍備案。
同時對沒用的官吏大幅度裁員,削減支出;打擊強權大臣并多次巡視各地。他還下詔對貧困地區的稅收進行減免,使得受到吐蕃百姓的擁戴。
為了掌管權利,他在“開元十五年”,又將一大論制度,改為三大論制度。
讓大論之間的家族,互相牽制。
由一個類似于大唐首席宰相的首席大論為首,處理軍政大事。
現在首席大論正是沒廬窮桑倭兒芒。
相比于其他大論,沒廬窮桑倭兒芒能征善戰,又是忠心耿耿的老臣,也是尺帶珠丹的母族,最受尺帶珠丹的信任。
“諸位,唐國以鐵刃城和九曲為由,明顯是絕我求和之路,說說該如何去做吧!”
尺帶珠丹即便早就得到傳信,心中還異常憋屈。
就像是李隆基的目標是李世民一樣,尺帶珠丹誓要成為松贊干布那樣的雄主。
這次不僅僅未完成求和,還白白搭進去那么多金銀珠寶,使尺帶珠丹怒難平息。
“稟贊普,李瑄兼任河西、隴右節度使,總有兵馬十五萬,我等只能選擇調集更多兵馬到赤嶺、青海、九曲一帶,絕不能白白丟棄鐵刃城。如果唐軍全力進攻鐵刃城,誰勝誰負還不一定!”
吐蕃另一名大論,論悉頰藏向尺帶珠丹說道。
誰都看出,大唐拒絕求和,只有這一條路走。
但李瑄的威名,對吐蕃將士留下巨大陰影。
雖然李瑄來河隴沒多久,但李瑄卻造成吐蕃數十年來最大死傷。
哪怕是三十年前的武街之戰,吐蕃軍相枕籍而死,洮水為之不流,也沒有漓水之戰那樣大的死傷。
更何況李瑄率一千多騎入吐蕃青海,如若無人之地,被圍追堵截,亦無法拿下。
更打擊吐蕃軍民士氣。
“東則布,你見過李瑄,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尺帶珠丹又問末結桑東則布。
“回贊普,他和傳說中的一樣年輕,身高不過六尺,卻能力雄萬夫。而且他非常盛氣凌人,強硬的姿態像是隨時會對我吐蕃發動進攻一樣。而且他還揚言隨手可拔去我吐蕃的鐵刃城。”
末結桑東則布向尺帶珠丹回稟道。
他至今對李瑄印象深刻,最終,他又補一句:“李瑄還說我吐蕃不去進攻天竺,而進攻河隴、西域,是愚蠢的行徑。”
“天竺有什么東西?能有大唐繁盛嗎?有西域的財富嗎?我軍入天竺后,多熱出病來,必然是北上利益最大。我吐蕃想要真正與大唐并列,就必須拿下河隴與西域,否則永遠也不可能富有。”
尺帶珠丹厲聲說道。
他看不上南面,認為那不是他們地盤。
生活在雪域高原,對喜馬拉雅山側濕熱的環境,很不適應。
他們眼中的大唐,是強大且富有的象征。
只有隔斷河隴,占領西域。他們吐蕃才會變得如大唐一樣強大。
尺帶珠丹是一個自尊心極為強大的君主。
以前武街之戰即便慘敗,他依舊以平等的禮節與大唐求和。
就可見尺帶珠丹不服于大唐,數十年來一直如此。
松贊干布一統雪域高原,尺帶珠丹以松贊干布自比,自然要做些什么。
“啟稟贊普,李瑄此人年紀輕輕,就能壓得我軍將士喘不過氣,此人一日不除,我吐蕃邊境難有寧日。他擅長沖陣,可畢竟為血肉之軀,下一次戰斗,我軍一定要集合禁軍鐵騎將其殺死。”
吐蕃的政務大臣朗梅息向尺帶珠丹說道。
而后又有其他政務大臣,紛紛向尺帶珠丹請示,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建議。
“啟稟贊普,能否使用反間計,讓大唐皇帝起疑心,將李瑄召回。”
老謀深算的沒廬窮桑倭兒芒向尺帶珠丹說道。
現軍中畏李瑄,北方吐谷渾、黨項、白蘭羌等內部蠢蠢欲動,已有不服吐蕃的趨勢。
甚至通頰部在出兵上,都有些磨磨蹭蹭。
好在現在象雄、蘇毗等部暫時沒有動亂的跡象。
這也是他們遠離青海、黃河九曲,被吐蕃牢牢控制。
唯有李瑄不在,他們才能重新布置。
“啟稟贊普,我們在長安得知李瑄是大唐皇帝最寵信的大臣。我們反間計無外乎派人賄賂大唐大臣,去狀告他謀反。但大唐皇帝最寵信的宦官和最疼愛的妃子,都與李瑄有關系。大唐的宰相李林甫都拿李瑄無濟于事。所以反間計幾乎不可行,除非李瑄真正造反。”
末結桑東則布向尺帶珠丹稟告。
哪怕什么偽造書信之類,也邏輯不通。
李瑄把吐蕃打得抱頭鼠竄,權勢無邊,用得著和吐蕃聯合嗎!
大論沒廬窮桑倭兒芒不再說話,他知道末結桑東則布說得有道理。
“唉!我吐蕃號稱猛將如云,現在竟沒一個可以搏斗那李瑄。當年先輩用長矛馴服牦牛的勇氣哪去了?”
尺帶珠丹燃起的希望又熄下去。
他們不怕唐軍的人數。
吐蕃可以從諸千戶所抽調十幾萬青壯到前線作戰。
他們在九曲、青海一帶儲存有糧食,還可以趕數十萬頭牛羊前去,不需要太多后勤。
但怕就怕在李瑄這個不穩定因素。
吐蕃君臣至今都難以想象如統牙胡、蔡邦達倉那樣能以一敵百的猛將,會被李瑄一個照面殺死。
“啟稟贊普,我們可以尋求回紇的幫助。”
就在君臣一籌莫展的時候,殿內身份最低的恩蘭達扎路恭向贊普回稟。
“在回紇代替突厥后,贊普寫信骨力裴羅,但骨力裴羅并未同意與我結盟。而且骨力裴羅還接受大唐皇帝的冊封,向大唐進貢。怎么可能與我吐蕃聯合?”
朗梅息輕嗤一聲,他覺得恩蘭達扎路恭異想天開,不知天高地厚。
若非他是出使大唐的副使,恩蘭達扎路恭根本沒資格參加此次會議。
“你說出自己的想法?”
尺帶珠丹很看好恩蘭達扎路恭的統兵才能,所以給恩蘭達扎路恭一個機會。
“贊普為回紇可汗寫信的時候李瑄還沒到隴右。今時非同往日,李瑄善戰好斗,若我吐蕃退入雪域高原,李瑄說不定就會拿回紇搏軍功,唇亡齒寒,回紇可汗不會不清楚……”
恩蘭達扎路恭向尺帶珠丹說道。
中原王朝與北方草原之間,哪有真正可以和諧下去的。
大唐容忍回紇表面臣服,無非是有吐蕃這個大敵當前。
回紇一定清楚。
如果吐蕃被大唐擊敗,以李隆基的追求邊功的性格,很可能會對回紇動手。
除非回紇真正臣服大唐,而非現在名義臣服,每年只上貢一些微不足道的馬匹和皮毛。
“回紇汗國初步建立,還要威服剛征服的突厥部落,以及一些小部落,他們不可能冒著風險,與吐蕃一起夾擊河西。別忘了,草原的主要敵人還有朔方軍和河東軍。”
尺帶珠丹是一個睿智的君主,想得很通透。
即便有唇亡齒寒之險,回紇也不可能夾擊大唐河西走廊。
“臣也知道讓回紇主動進攻大唐幾乎不可能。但回紇只需要陳兵在河西以北,以閱兵的借口。這樣李瑄就無法動用河西之兵。李瑄少許多河西精銳,必不敢在今年攻擊我們。”
“哪怕只拖個一兩年時間,讓我吐蕃完成調兵遣將,儲存好器械糧食,訓練完士卒,再將計劃的八座城堡建筑完畢,我們就不用再對李瑄有那么畏懼。”
“當年李瑄深入回紇之地,擒拿突厥可汗,使回紇無法用烏蘇米施的首級震懾諸部,又奪走許多突厥王族的金銀珠寶,回紇上下怎么可能不怨恨李瑄呢?臣愿意為前往吐蕃的使者,向回紇可汗陳述厲害,他們以閱兵為借口,大唐一定不會主動招惹回紇。”
恩蘭達扎路恭有理有據,娓娓地向尺帶珠丹和諸大臣分析道。
憑心而論,回紇盡擁匈奴故地,怎會心甘情愿臣服大唐?
吐蕃如果被打殘,回紇將直面大唐河西、河東、朔方、北庭、隴右的兵鋒。
這些加起來有三十萬唐軍。
這三十萬唐軍難道會成擺設?
回紇吃得消嗎?
大唐皇帝又是一代雄主,說不定就想如李世民、李治一樣,將草原覆滅,劃分成羈縻州,更有利于大唐的統治。
難道回紇汗國,還強得過頡利可汗時代的突厥汗國嗎?
吐蕃戰敗,可以龜縮回雪域高原,大不了放棄青海、九曲、黃河上游。
唐軍不可能打到邏些城。
回紇不行,他們被唐騎追逐,除了西遁,唯有覆滅。
“好主意,可以一試!”
沒廬窮桑倭兒芒混濁的目光突然一亮,他已理清其中的利害關系。
恩蘭達扎路恭不愧是他看好的將領。
“好,就由達扎路恭為使,去見骨力裴羅。只要能拖住唐軍,我必厚賞你!”
尺帶珠丹也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最起碼要嘗試一番。
“臣領命,此行必說動回紇可汗。”
恩蘭達扎路恭拜禮。
當尺帶珠丹又問其他政務大臣的時候,他們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附和。
君臣商定妥善后,一邊繼續召集諸千戶所,附屬象雄、蘇毗、通頰諸東岱的青壯,一邊將牛羊趕向北方,將麥子、青稞堆滿百谷城,甲胄兵器加速制造,往九曲、青海運輸。
同時,諸千戶長監護苦拔海、瑪曲、河林等八座城堡的修筑。
這些城堡一旦建筑完成,就能以赤嶺石堡城為支點,在青海、九曲一線組成防線,繼續扼制大唐的擴張之路。
恩蘭達扎路恭率領幾名親衛,打扮成商人,準備翻過祁連山,穿過河西走廊,秘密前往郁督軍山出使回紇。
李瑄這邊通過十幾日的趕路,也回到湟水城中。
主要是有顏真卿、李泌隨行,加上天氣太熱,路上休息的時間比較多。
六月四日下午到達湟水城,李瑄直接去節度使的府衙。
他已調令李廣琛為隴右都虞候兼河隴討擊副使。
等顏真卿在隴右休息一番后,就可以直接在河西上任為行軍判官。
“此為我的賓客,李泌,字長源。今后參加議事,諸位需尊敬!”
召集幕僚和西平郡都督府長史后,李瑄第一時間介紹一襲白衣的李泌。
這樣的服飾,明顯就不是官吏打扮,也不是正常人的穿著。
李瑄以賓客身份提示,表明李泌是白身。又叫到議堂介紹李泌,表明李瑄對李泌的推崇。
普通白衣,哪能參與這樣的會議。
只是他們不明白為何沒有授予李泌官職?
諸僚屬紛紛向李泌一禮。
李泌也謙遜回禮。
“上官長史,西平郡豪強被拔除后,現如何?”
李瑄先向都督府長史上官青詢問。
他之前從河西趕回來的時候,狗急跳墻的西平豪強還想伏擊他。
李瑄面都沒見到,就因為事情泄密,被臨洮軍清理干凈。
豪強雖然能掌控地方百姓,但和真正的邊軍比起來不堪一擊。
而且他們只要敢將兵器發給欺壓的佃戶,就算不反戈一擊,這些佃農面對鐵騎必會棄兵器投降。
豪強想要勢大,必須得聚攏郡縣。
他們聯合起來,才能暫時畫地。
但那是造反,等平叛軍隊過來后,他們必然會被族滅。
當然,李瑄的名聲在那些干過壞事的豪強眼中算是臭了。
從臨海到河西,李瑄已經向世人證明他不能容忍欺壓百姓的豪強。
在豪強眼中,他們幾代拼搏的勢力,當有特權,殺死幾個賤民,搶奪一些婦女、田地,就要族滅,還有沒有天理?
好在許多大族也洞察到,李瑄并非殘暴。在河西以罪行處罰,罪過小、手中無命案的,也只是責罰個人,沒有抄家,更沒有滅門。
只有罪行累累的家族,才會被處理。
就像吳令光案公諸于眾后,連大族都目瞪口呆,他們驚嘆于沿海豪強官吏的狠辣手段,被殺死數百人,真不冤。
“啟稟都督,現取得豪強的田地一些分給佃農,一些作為永業田和口分田暫歸官府,雇傭百姓耕種。那些謀反豪強的家人被判為奴籍,也讓他們耕種土地。都督的廣恩為世人欽佩,西平郡百姓無不贊揚您。”
上官青向李瑄回稟道。
“西平郡雖然戶口遠不足武威,但身為父母官,也要想方設法去發展,確保百姓能倉廩豐實,不必在冬天到來時受凍。”李瑄聽后點頭,向上官青說道:“最好要擁有抵御天災人禍的能力!”
“遵命!”
上官青領命道。
他們都知道,李瑄不僅僅是一個好將軍,還是一個好官吏,胸懷天下。
“那些被從青海拯救回的百姓現在如何?”
李瑄又問上官青。
“他們被安置在安人軍一帶,劉判官分出一些軍屯,留下一些耕牛,讓他們種植糧食、桑麻,暫時免去他們三年的賦稅,給予一年的糧食,以安生活。屬下在四月份去視察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走出陰影,呵護屬于自己的田地。在他們心中,您就是天神一樣的人物。還勒碑記錄您的功績呢!”
上官青回答李瑄。
“不錯!將士們也需要努努力,待將石堡城這顆釘子拔除,河湟之間的沃野千里,也可以移民來耕種了。”
李瑄點了點頭后,對諸僚屬說道。
“回李帥,現在諸軍已經收過麥子,臨洮軍的戰馬也在養膘,待秋高馬肥之際,就可以向吐蕃用兵。”
換作劉晏向李瑄回答道。
“如積石軍城、綏和守捉城、鄯州城中,都要儲存足夠的糧食。我們開戰的時候,不需要征集民夫出塞,以諸軍城、堡壘為前沿基地。”
李瑄向劉晏吩咐。
今年只為收復九曲,不打算進行大非川那樣的深入戰斗。
而且臨洮軍的騎兵在行軍的時候,最起碼能攜帶二十天的糧草。
足以支撐長途跋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