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將軍  第二百六十二章 水調歌頭,楊玉環的眼淚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作者:落葉凋謝  書名:大唐天將軍  更新時間:2024-08-03
 
“七郎之前有小詞《江南春》,已成教坊名曲。今有新詞并作新曲,當為夜宴一絕!”

說起詞,李隆基立刻來了興趣。

他喜歡為名曲填詞,奈何現在大詩人們不喜歡。

而教坊樂師所填之詞,又顯得太空洞,僅僅是為了韻律而作,根本沒有一絲文藝價值。

在李隆基看來,詞應該像是詩歌一樣,有情感迸發而出,讓人回味無窮。

雖詩歌是盛唐氣象,但作為一個精通音律的皇帝,更希望出現讓他眼前一亮的詞。

而非音律為上。

“圣人謬贊,天下音律,以您為首。如果音律不達,還望圣人斧正。待一曲畢,再將詞寫下,由圣人點評,是否合音律。”

李瑄向李隆基拱手說道。

“先詞再曲,是為精妙。”

李隆基也覺得這樣才是夜宴的風格。

“七郎準備幾時演奏?”

楊玉環眸光一轉,向李瑄問道。

“宴會之音剛響不久,長夜漫漫,子夜月正中,臣請為圣人和娘子彈奏。”

李瑄向楊玉環回答道。

他現在不敢將目光在楊玉環身上多停留。

他總感覺楊玉環看他的眼神非同一般。

或許楊玉環就是這種千般嬌媚,萬種風情,才將李隆基迷得神魂顛倒。

“今天的月色也很漂亮……”

楊玉環抬頭,看向天空中的明月。

皓月如鏡,繁星點點,明月在深邃的夜空中,是人們心中唯一的焦點。

就如楊玉環一樣,也是宴會中的唯一。

在這中秋佳節,人們遐想月亮,或許也會對楊玉環產生無盡遐想。

“今日賞宴,玉環若是喜月,可令將作監起望月臺,以后憑欄盡賞。”

李隆基微笑地看著楊玉環。

仿佛建筑望月臺,對他不值一提一樣。

哪怕花萼相輝樓手可摘星辰,也不如望月臺有格調。

在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里像是下定決心一樣。

“此夜望月即可。”

楊玉環覺得在此望月挺好的。

“待夜濃時,我與玉環至沉香亭上。”

李隆基點頭,如此宵夜,攬一時之月即可。

楊玉環輕輕點頭,主動為李隆基和李瑄倒瓊漿玉液。

她示意李瑄品嘗玉案上的水晶龍鳳糕,玉露團,太陽穌、軟棗糕等點心。

御廚所制,上等食材,各種清香與精致。

李瑄不好推脫,一一品嘗。

“圣人、母親,待會兒祿兒為你們一舞。”

見李瑄又是獨得恩寵,安祿山跑過來諂媚道。

“好久沒看到祿山跳舞了,男子的粗獷與豪邁,舞技超絕,無人可以相比祿山。來,坐下飲酒吃點心。”

李隆基聽安祿山主動跳舞,更加開心,示意安祿山坐在一旁。

安祿山一臉憨笑,興奮坐下。

此時,又有文人獻詩。

“七郎一觀!”

李隆基和楊玉環觀看以后,直接拿給李瑄。

因為李隆基知道安祿山這個胡兒不懂這些。

安祿山雖會多種語言,但對漢人的詩賦,不能說一竅不通,只能是完全不會。

“此詩中能窺夜月,情景交融,可以在公卿之間傳閱。”

李瑄向李隆基說道。

之前李隆基向他說過,詩文到一定水平,可以向公卿、王公大臣傳閱。

一是讓眾人品評,二是防止抄襲,三是證明非“過時之作”。

此詩是一首不錯的應制詩,雖比不上李白的《清平樂》,但值得記錄在今后的《全唐詩》中。

“可!”

李隆基點頭,然后此詩被一個小宦官拿走,由翰林學士抄數十份,在各個區域傳閱。

由此,此詩作者,將為宴會所知。哪怕此詩非今夜最佳,也會打響名氣。

有的詩人還在苦思冥想,有的詩人仰望明月,有的詩人試圖在歌舞聲中,尋找自己的靈感。

不過更多的文人無心做詩,如王維,李隆基不點名,他就不作。

文人們把酒言歡,將此次宮廷宴會當作是討論詩文的地方。

因為他們知道達官貴人,不會光臨他們的區域。

杜甫此時沒有獻詩而名的心思,因為他相信等十月的制科,他能一舉成名,得到展示抱負的機會。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政治理念,他一定要做到。

作為“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詩人,他不放過一次與同行討論詩文的機會,要夯實自己煉字煉句的本領。

他聽說王維、崔顥、韋述、席豫等詩人在宴會上,伺機來拜訪。

大臣們交盞之間,談論關于官場和長安的趣事,私下近密的時候,也不免分析最近長安的時政,話題不外乎圍繞李瑄和李林甫。

比如李瑄什么時候拜相,新法到底是什么?

一些品秩較低的大臣,難得參加盛會,欣賞著歌舞,品嘗著美酒佳肴。

那些貴婦人們聚在一起,身上的珠寶似乎在這中秋夜宴中蓋過燈燭,遮蔽明月。

不同于貴婦人,公主郡主縣主們,不欣賞歌舞,在玩一些游戲。

她們有的還在龍池旁的馬場追逐。

李玉瑩提著燈,與蟲娘一起到馬場上,她告訴蟲娘,她的兄長就在這一個馬場中“御場射毬”。

蟲娘也帶著李玉瑩到她的道觀中。

來參加中秋夜宴的,當然不止楊玉環,還有后宮的其他嬪妃。

但她們只能坐在不顯眼的角落,任由冰冷的月輝灑在她們的身上,相顧無言。

虢國夫人、秦國夫人、韓國夫人,依舊是宴會上的明珠,她們不與貴婦人為伍,而是游走在王公之間。

特別是虢國夫人在展露自己的魅力,不知今夜過后,誰能風流?

親王、嗣王、郡王們在飲酒作樂,他們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絲毫沒有看到太子和壽王臉上的憂愁。

各懷心思的夜宴上,隨著安祿山的登場,發出一陣驚呼。

“怎么回事?”

文人們看不清沉香亭前的情況,他們詢問發生了什么。

“是安祿山在跳胡旋舞!”

有了解情況的文人回應。

文人們也因此噓聲一片。

不是鄙視跳舞,男子在宴會上高歌載舞很正常。

連圣人都時不時擊鼓起舞。

他們鄙夷安祿山這個人。

和李瑄不同,兼任范陽、平盧兩鎮節度使的安祿山,不足以讓人心服口服。

他沒有閃耀的軍功,反而有全軍覆沒的敗績。

安祿山能成為邊帥,一向被文人詬病。

沉香亭前,安祿山在燈光之下,起舞胡旋,肥胖的身軀旋轉如風,不斷地迎來掌聲。

連李隆基都連連點頭,稱贊安祿山的胡旋舞,連粟特人都無法比擬。

李瑄明明感覺安祿山長胖了不少,但胡旋舞的水平,一點都沒落下。

音樂畢,停止胡旋的時候,李隆基鼓掌贊嘆。

周圍的王公大臣見圣人鼓掌,紛紛迎和。

“臣是胡人,沒有漢人的風雅。臣只能將自己的舞蹈獻給圣人。如果圣人和娘子想觀看,只要一聲令下,臣立刻從范陽快馬而回。”

安祿山用耿直的話向李隆基說道。

“祿山有心!”

李隆基讓安祿山來旁邊坐下。

他就喜歡安祿山這種純粹和沒有心機。

正是因為安祿山的性情,才讓李隆基放心將東北交給他。

“圣人,臣借安將軍的余喝,為圣人和娘子一曲。”

李瑄這才起身向楊玉環和李隆基說道。

此是為子夜,月中。

月兒正圓,夜空中沒有一絲云霧籠罩。

“好!我要聽一聽七郎用自己的詞所填之曲!”

歌舞表演,李隆基看過太多個春秋。

文人士子寫的應制詩,暫未發現撼動千古的佳作。

唯有李瑄這種大才子,能勾起李隆基的興趣。

“三郎,讓宴會安靜,不要打擾到七郎……”

楊玉環向李隆基提醒一聲。

由于宴會場地很大,整個龍池頗為熱鬧,且一直有雜音。

哪怕樂器停下,參宴者飲酒正酣,總有聲語。

這會影響到李瑄彈奏!

“去諸區域吩咐參宴者,天水王要彈奏曲子,讓他們靜心傾聽。”

李隆基向高力士吩咐一聲。

“遵旨!”

高力士帶著幾名宦官離開。

不一會兒,所有嘈雜聲停止,整個宴會變得安靜。

仿佛進入深夜中,萬籟俱寂。

皇帝吩咐先停下游戲、嘈雜,自然沒人敢違抗。

無論是公卿大臣,還是文人士子,亦或者貴婦人們,都想聽一聽被譽為大才子的天水王,親自彈奏瑤琴。

李瑄讓宦官將他的九霄環佩取出。

琴臺和坐席也擺在沉香亭前。

李瑄放下琴后跪坐。

凡能看到李瑄,目光皆被李瑄吸引。

一襲紫色圓領長袍的李瑄,少年英俊,以獨特的氣質,坐在燈光和月輝交織的地方。

人們覺得他是大才子,沒人敢想相信李瑄能躍馬持槊,橫掃萬夫。

李隆基期待李瑄指下的音符,更期待李瑄能做出讓他心怡的詞。

他需要這樣的“知音”。

楊玉環更別說,嫵媚又清正的眼眸凝視李瑄,靜靜等待。

“噔……噔……”

李瑄輕舒一口氣后,緩緩撫琴。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起初的聲音,淅淅瀝瀝,像是細小的雨一樣,無比的輕柔與細膩。

周圍的人好似剛一接觸曲調,就被拉入不同的意境之中。

那時一種清靜悠遠的感覺。

他們第一時間,腦海中想得是天空中的圓月,還有一種思愁情緒。

或許李瑄的琴技不算高超。

但李瑄的曲子,有些絕世,讓人情不自禁地代入……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李瑄繼續深入自撫,低緩悠遠,飄渺入無。

很快,李瑄就覺得自己陷入悅己的狀態中。

散音松沉而曠遠,讓人泛起遠古之思。

泛音則如天籟之音,有一種飛仙之感,在天上,在月中,在云間……

按音更為豐富,手指下的吟猱余韻,綿細悠長。

李瑄像是在用伏羲琴追逐仙……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泛音象天,散音象地,按音象人,天地人三籟交錯,讓人心中五味陳雜。

琴音變得急促和有力,也代表李瑄的心境。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最終卻是一種介于歡喜和傷感之間的狀態,如泣如訴,每一個音符,都讓人久久回味……

楊玉環看著李瑄的彈奏,不自覺將手放在胸前,她眼中也有盈盈水光。

李瑄在彈奏琴弦,而她的心弦,早就被李瑄撥動。

她的意識仿佛回到咸陽原的夜晚,在猛虎飛撲而來的時候,李瑄健壯的身軀擋在她前方。

他將她抱起,那富有男子漢氣息的胸膛貼在她的臉上。

傾慕的種子,在那一刻就已經種下。

她悔恨自己為追求富貴……

以至于李瑄今時今夜在她面前,卻像月光一樣遙遠。

她罕見地沒有盛裝打扮出席夜宴,但李瑄似乎沒有多看她一眼。

淚水無聲無息地留下臉頰。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李瑄。她為壽王妻,甚至投入李隆基懷抱,是因為李隆基更有權勢,能讓她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連遠在涪陵的荔枝,都在楊釗的建議下,修一條官道,通過驛站運輸過來,保持鮮嫩。

天下奇珍異寶任她挑選。

她能穿上最華麗的衣服。

她是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但也失去了她現在想要得到的。

這兩年來,無數個午夜夢回,每每淚水打濕衣襟。

每有李瑄的戰報,她一定要觀讀,表面的從容,與內心情緒起伏。

但也只是僅此而已!

李瑄永遠是今夜的月亮,她希望李瑄永遠如此明亮……

意識到自己流下眼淚,楊玉環立刻用手帕拭去。

好在,李隆基沉迷音律,沒有看見。

“啪啪啪……”

李瑄曲畢,楊玉環最先鼓掌,她笑得開心,仿佛回到情竇初開的年紀。

“大善!”

李隆基看楊玉環笑靨如花,也大笑鼓掌。

一時間,全場掌聲如雷。

比安祿山跳完舞的掌聲,還熱烈十倍。

李瑄所奏,確實精彩。

“天水王,真才子也!”

“此曲清麗深沉,當為名曲,天下傳唱。”

“這么細膩的曲子,正應中秋,宴會后一定討要。”

“這曲子之妙,恍見李太白詩歌。”

“天水王獨領風騷….”

文人才子爭相夸贊李瑄。他們對李瑄沒有那么大的政治敵意。

不像某些大臣“言不由衷”。

“天水王乃千年一遇的英杰。”

杜甫對李瑄的曲子佩服不已。他很早就欽佩李瑄就懲治豪強,分地百姓的舉動。

他認為李瑄是心懷蒼生的人。

安祿山心里酸溜溜的,暗罵這些士大夫可惡,他并不認為自己的胡旋舞比李瑄的琴曲差。

難道會彈琴,真的很高雅嗎?

“臣所奏非陽春白雪,希望未驚圣人興趣。”

李瑄起身回到李隆基身旁拱手一禮。

“太上玄元皇帝說‘大音希聲’,莊子說‘至樂無樂’,七郎的境界已經很高了。”

李隆基用他信奉的道家去舉例,代表他對李瑄琴曲的認可。

“多謝圣人贊揚。臣需紙筆,將去年中秋在邊塞的詞寫下。下等之作,一直未敢示人,今曲已出。臣也不怕被議論了。”

李瑄準備正式將《水調歌頭》寫出。

“取筆墨紙硯,翰林學士準備抄錄!”

李隆基再次對高力士吩咐道。

由于對李瑄的自信,他認為李瑄填詞就算比《江南春》差,也差不到哪去。

值得讓所有賓客一觀。

楊玉環親自將玉案上的水果、點心拿起來,遞給宮女。

為李瑄留下空間!

她又拿起燭火,為李瑄照明。

筆墨紙硯上來后,十幾名翰林學士攜紙筆在一旁。

他們將紙放在宦官的背上,隨時落筆。

參宴者得知李瑄要為剛才所奏曲填詞以后,紛紛起身揚著脖子看著李瑄所在方向。

這無一不表明李瑄的聲威。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李瑄蘸了蘸墨水后,開始在燈燭下的白紙上,龍飛鳳舞。

開場驚艷。

楊玉環隨著李瑄落筆一字一句輕念。

而李瑄寫完一句,高力士大聲念出。

翰林學士心中一驚后,立刻在紙上抄錄。

“第一句是什么?”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靠近的公卿,能聽清楚,他向身后的人傳。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本要等翰林學士抄錄后傳閱,現眾人卻被開頭牢牢吸引。

皓月當空,銀輝滿地。

僅僅兩句,就顯示出豪放的氣魄和不凡的性格,似乎將蒼天當作朋友。

詞只開端,王維、杜甫,皆知此詞不同凡響。

“第二句是什么?”

“沒聽清啊!”

“是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靠近一點……”

當第二句展現后,有公卿大臣忍不住離開坐席,向李瑄靠近。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公卿大臣們如一堵墻一樣圍在李隆基的玉案周圍。

每一句落筆,他們都會口口向后相傳。

一字比一字精煉,一句比一句驚艷。

這似乎是一首思念親人,祝福世人的詠月秋詞。

但有好事者立刻將即將到來的新法與此聯系起來。

一首詩詞的賞析,要與作者所處環境,所經歷之事相結合。

而李瑄如日中天,明顯不是懷才不遇。

有人認為,在李瑄作出此詞那一刻,就有變法之心,且知曉變法的困難。

不論如何,這似乎絕塵于天地的豐富情感,讓一向將詞鄙視為“下里巴人”的詩人,心中莫名震撼。

但凡是個文人,都覺得《水調歌頭》藝術性的空前。

那浪漫到極致的意境,給詩人們巨大沖擊。

原來詞還可以這樣!

這種比喻和夸張,生動鮮明。

氣勢恢宏,意境開闊的同時,又細膩委婉,情感深沉。

許多詩人想快點得到翰林學士抄錄的手稿,仔細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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