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說笑了,只因這西行路上魔瘴難消,特來傳授一法。”波旬笑容不減,絲毫不在意眾人展現出來的敵意和氣勢:
“圣僧若有這大乘佛法與我分享,這自然是圣僧宅心仁厚,可圣僧既有大乘佛法,又為何要前往西天求取真經呢?”
“舍近求遠,豈不是置蒼生于水生火熱之中?”
“圣僧殺性如此之重,又怎么能夠度人度己?”
一連串問題問出,其他人各有防備,李火旺卻是沒管那么多,拿出一張跨界符就準備搖易東來過來打群架。
蘇霖本體穿著天河戰衣從歷史中走出,說道:“如果禪師要辯論佛法,我有一好去處可與禪師互相交流。”
不取經哪來的氣運?
沒有氣運怎么抽獎?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你懂不懂?
“諸位,大可不必如此。”波旬看著蘇霖本體身上泛起仙光的紫色帝袍,又看了眼石昊手里的大羅劍胎,笑道:“我只傳法,稍后便會離去。”
“舍利子,舍不異空,空不異色?”蘇霖回以微笑,說道:“貧僧已經會了。”
波旬搖搖頭,手結予愿印,面露慈悲之色,無視電光火石之間出現的種種攻擊,閉眼道:
“照見六欲皆滿,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見色欲滿,萬般異色,色不是空,空不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舍利子,非諸法空相,生滅不定,故謂混沌,天定增減。是故及時行樂,無受想行識,有眼耳鼻舌身意,識口腹眼之欲,有眼界,乃至大六欲天。”
波旬松開手,睜開雙眼,天地已經變換。
眼前是鋼筋水泥風格的現代世界,一輛輛汽車從馬路上行駛而過,太陽的光線照在玻璃幕墻上有些晃眼。
而在他上方位置,一個穿著現代服飾的青年就佇立在玻璃幕墻上,呈九十度垂直行走,居高臨下,俯瞰下方一切。
“你想要什么?”波旬開口問道。
欲界第六天之主,波旬。
所擅長是以他人情緒及心中所欲的缺陷,攻其心靈,誘其墮落,追逐欲望。
若是在過去,他對那些大修行者或是心靈完美的人自是無可奈何,但今時不同往日,獲取如來之身的他已經超越了自己,超越了如來!
跨過眾生自性,跨過護持心靈的般若之光,他看向眼前青年。
這是那名輪回者的外欲化身,既可以是外在的刺激需求,也可以是內在的期待。
“你想要什么?”波旬再次開口。
可對方卻是居高臨下,瞳孔中倒映著下方街道上路過的蕓蕓眾生,沒有悲喜,沒有傲慢,沒有主宰眾生的滿足。
天與地卑,山與澤平。
與佛的掌控欲望并超越不同,他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如同沒有七情六欲的上天一般.
至少,表層欲望是這樣。
大多數情況下,他甚至無需動用此法便能了解生靈之欲,知曉欲望中包含的各種信息。
見這種大修行者才會出現的情況,波旬迎著那青年走了上去。
如同水波漣漣,進入了那容貌與蘇霖別無二致青年的身體之中。
這一次,他來到的是一處白晝與黑夜并立,一望無際的翠色原野,漫天繁星之下,與蘇霖相同面貌的男子在一處浮島的峰頂。
他坐躺在湖邊的搖椅上,腳邊有一座圍爐,上面放有一壺茶水,大道之韻從茶壺中飄出。
時光荏苒,歲月靜好。
波旬看向對方外欲的象征,以欲界之主的身份開口。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長生乃至永生,我已經做到了,所以接下來每一天想看些有意思的東西。”
青年翻了個身,似乎不太想搭理對方。
潛在的欲也呈惰性。
波旬雙手合十,閉上雙眼開始進入欲的更深層次,之所以對這人如此看重,是因為他感覺此人具有度化的價值。
那如來法身,強大的佛法修為與功德,讓他不得不慎重對待。
他不再單一探究對方所渴求之物,因為“欲”可不僅僅只是如此,所憂所慮、所牽所掛、所思所想.
種種一切,都會在欲界留下痕跡。
更何況,沒有欲望也可以制造欲望,不在乎的欲望也可以被放大,影響之身直至出現心靈上的缺陷。
這一次,他要在得知一些關于這名輪回者過去誕生過,因情緒欲望重復誕生過的一些雜念。
再次睜開眼,諸多面容與蘇霖相同的青年在一片星空中漫步著,周圍是成千上萬個.
宇宙?
“毀滅一個宇宙的因果會不會太大了,不會扣我功德影響氣運吧?說到底都是福生天的錯。”
“不想上班,想躺平了。”
“人生苦短,想活更久。”
“萬界大亂斗好嘰霸煩。”
“要和那么多的宇宙還有一幫大能玩線下PK,十年時間足夠么?”
“一堆破事,直接極盡升華得了,QNMLGB”
“只想當上帝不想履行上帝的義務。”
“找機會撕爛克萊恩的嘴.找機會縫上克萊恩的嘴給他找個相親對象堵住克萊恩的嘴。”
“梭哈吧,梭哈是一種智慧.”
“來點愛情故事。”
“要不要高消費創造一個宇宙來玩玩?算了,太貴了。”
“想看更多的人和風景,想去更多的世界,想”
“來點樂子。”
從痕跡淺的、不太重要的,最后到痕跡比較重的“欲”.
波旬:“.”
別吵,他在思考。
這個佛陀高頻率出現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懂,但波旬感覺自己大受震撼。
波旬關掉了那一大堆“說話”的痕跡,暫且嘗試去理解自己接收到的那些信息究竟是什么。
不,也不用理解這個佛陀想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逆結法界定印,延著外欲來到蘇霖的心靈邊界,亂其心神,墮其智慧,達到內心紊亂的狀態,借用多種變化手段準備破了蘇霖的心意。
屆時,自己又能借其無損果位更進一步。
復生了一道蘇霖曾經產生過的念頭,波旬將其膨脹,凝實之后化作白蓮,使這朵蓮花飛入蘇霖的心靈深處。
他又手呈拈花之態,右手憑空變化出一朵桃花并使其盛開,象征色欲自滿;左手翻出一朵曇花使其從綻放到凋零,象征長生的失去,輪回的回歸。
“六欲皆滿,方至他化自在天。”
“送福蔭令眾滿足,使其內心解脫常樂,共入如來愿海。”
欲界降臨,波旬以大神通將蘇霖等人的心靈拉入他化自在天,具現所欲、所思、所懼。
九九八十一難,應有此劫。
天穹上,有成片火紅的花瓣落下,紛紛揚揚,一瓣又一瓣,晶瑩透亮。
石昊回過神來時,感覺自己似乎遺忘了什么,但仔細去想應該能想起來.
一道身影裊娜而來,她站在火桑林的邊緣,淚水不斷落下:“小屁孩,你回來了?”
石昊心弦一顫,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轉身看向那名女子。
“火靈兒”
暮色下的廣陵城燈火闌珊,輝煌壯闊,充滿紅塵的溫暖。
孟奇看著懷中抱著的這名白衣傾城,古靈精怪的女子,對方嘴角劃過鮮血,氣息逐漸衰敗,如殘燈將滅。
“難道妾身得救相公百次千次,你才信我心意?”
那是自己最不想經歷的事情.
明明只是一段文字。
明明現在應該是一段文字。
“相公.”
江水倒映繁星,紅塵人間卻顯得無比喧鬧,種種絕望與不甘如浪潮般沖擊心靈。
患失患得,若即若離,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刻骨的痛恨凝成實質,無論這些情緒是否產生于自我,無論自己眼前這一幕是否真實。
紫電明亮,刀光一線,霸王絕刀順著烙印斬入心靈。
孟奇抱住懷中冰涼的身軀,握著刀身站起,忽然看向一個方向,冷聲說道:“某生氣了。”
自從芬格爾不在寢室之后,這個狗窩宿舍看起來整潔了不少。
路明非坐在窗臺邊的書桌上,幾縷橙光透過樹蔭照進房間,他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里.
他穿越了很多世界,認識了很多人,還在剛到東京之后就改變了未來。
盡管這顆好像被當成了那兩個家伙的游戲樂園,整個世界也朝奇怪的方向發展,但所有人都活了過來。
“你快遞到了,哥哥。”
不知道小魔鬼是怎么送進寢室的,路明非看著寢室里那被包裹到嚴嚴實實的快遞,上面填著日本東京的地址。
狗腿子一般的路鳴澤遞上小刀,路明非顫巍巍的接過,將其劃開
那是一副油畫。
畫中他穿著德國貴族般的軍禮服,繪梨衣穿著低胸帶裙撐的宮裝套裙,背景是倫敦的圣保羅大教堂。
就像是剛剛舉辦完婚禮接受了萬千臣民的祝福從教堂里走出來。
“路明非,誰能拽的過你啊”路鳴澤嘴角掛著嘲諷,對路明非說道:
“十萬零三百二十張花票都留不住伱,所以你花了四分之一的生命也留不住她。”
“不過現在也挺適合你的,李嘉圖會長,這么多漂亮姑娘任你挑選,凱撒可是給你留了一個大大的后宮啊,當然,也就是他不知道你之前惦記他未婚妻。”
“就是這玩意你看著處理吧。”
“順便一提.”
小魔鬼的嘲諷話語從優雅語調陡然轉變為平靜,一雙黃金瞳帶著悠久古老的歲月氣息注視著臉色慘白,滿是失落的路明非。
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海面下暗涌激流。
“你還要與這卑賤的小偷玩上多久?”
路明非一怔,他這時才發現,今天的小魔鬼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胸口那朵裝飾用的白花被血染紅,他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棺材里,同情地注視著自己。
“你為什么還穿著衣服?”
“圣僧,來雙修啊。”
“你不是想要長生么?這里”
蘇霖翹著腿坐在龍椅上,身處縹緲神圣的仙宮,周圍盡是見過的和沒見過的美麗女孩,她們只穿著薄紗翩翩起舞。
“首先,那邊的那個是用魔法的,沒有雙修功法這種概念。”蘇霖雙目有些空洞,搖晃手里裝著葡萄酒的夜光杯,說道:
“其次,大多數人物的表情太媚不符合人設,你最好給貧僧換點好玩的夢境,起碼別用那群外神用過的老套路。”
“否則貧僧向上帝發誓,從這里出去之后會用你如來叔叔給的這根九環錫杖狠狠地抽你的屁股。”
“哦不,貧僧是說用大乘佛法教育你。”
蘇霖雙眼無神,他盯著眼前端著果盤走到自己面前的黑長直美少女,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你真認為這里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么?”身旁的銀發御姐挑起蘇霖的下巴,剝了一顆葡萄湊到蘇霖嘴邊:
“哪怕你不脫下身上的這件先天至寶,不也能察覺到么,這里是真實的世界。”
這些從精神和記憶中誕生的‘魔’與他化自在天同在,更能越過眾生自性,直入心靈深處,無孔不入。
但就連波旬也沒想到,蘇霖身上的天河戰衣竟然能保護主人至這種地步。
欲界之力齊出,換做他人哪還能像蘇霖這樣保持大部分清醒,潛藏更深的思念都會被調動。
蘇霖等人也確實沒想到“烏巢禪師”的心經變成了欲經,效果也確實強大,這一招出人意料。
“圣僧莫非信那四大皆空?”
“怎么,我看你的時候是兩眼空空?”
蘇霖嗤笑一聲,吃下對方喂的葡萄,靜靜看著眼前地酒池肉林。
又一女子走來,她面容清冷,身材高挑,光看相貌氣質儼然和蘇霖認識的趙霜點一模一樣。
她坐在蘇霖身旁,柔聲說道:“你不是佛,也不是僧人,只是一個凡人,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她一邊說著,一邊嘗試為蘇霖寬衣。
這時,蘇霖自己的情緒中多出了一種患失患得,以及一種熟悉的恐懼
那種恐懼,像是處于孩童時期的自己突然有朝一日認識到了“死亡”和“終結”這種概念,遙遠又近在咫尺。
“你似乎忘了”女子聲音變得輕柔,周圍場景變得模糊,“這世界上壓根就沒有長生。”
“你一個長生天的天道在說什么東西?”蘇霖反問。
模糊的場景頓時卡主,那種認清生命短暫和自身生命尺度的恐懼感頓時散去大半。
“你說什么?”女子愣了愣。
“你上次還送了我部分天道,我哪怕修為盡失都能活到天荒地老。”蘇霖說道。
女子聽聞沉默下去,周圍的各種旖旎景色逐漸消失。
“既然追求享樂,你為何要遵循那些無聊的道德約束呢?”波旬出現在蘇霖身旁,勸說道:“我能察覺,你在恪守一些沒必要的事物底線。”
無法一蹴而就,波旬只好嘗試潛移默化地改造對方,埋入一些改變的種子。
“欲望的溝壑永遠也填不滿,正是因為如此,追求樂趣的方式一旦超過底線就等于超越閾值。”
“這一次滿足了,下一次我就要玩點更變態的了.不太好。”
蘇霖看著對方說道。
波旬搖搖頭,道:“你都沒嘗試過,怎么能輕言不好呢?”
蘇霖聞言陷入沉默。
“如何,嘗試一下吧。”波旬聲音中帶著蠱惑:“忘記那些底線去追求享樂,想想一下,假如你拋開那些約束,現在最想做什么?”
只要蘇霖的心靈開始觸動,他便可以讓其在現實去實踐一些惡念與欲望。
“想做什么.”
“對。”
“那就多了去了。”
“都可以做。”
波旬給予肯定。
“毀滅這個世界。”
“可你說什么?”
“老實說,上次毀滅那個宇宙之后,我就在想創世的時候能不能再加一些元素進去,感覺在很多年之后能看到不錯的故事。”
“毀滅這個西游世界,想想辦法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人在說些什么?
“但是那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會。”
“還是別做了,對吧?”
“對”
波旬愣愣地望著對方,似乎在想誰是魔王,可轉眼間,他察覺到一絲不對,看向蘇霖的雙眼。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對方眼中的迷惘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光芒。
“大師…”
“該聽大乘佛法了。”
耳畔傳來瘆人的詭異話語。
“道可道…”
“去你媽的!”李火旺身形爆動,化為殘影追逐著前面的禪師。
波旬臉皮抽動,完全不明白所有人都中招了這個人為什么還在追他。
“如是我聞.”
“聞你媽個頭,你把他們弄哪里去了!?”
李火旺發現這禪師簡直比猴子還靈活,當即用先天一炁,想要修去對方身上的一些東西。
波旬就不明白了,這沙和尚為什么聽不懂佛經,自己進不了對方心靈也無法將其拉入他化自在天。
察覺到一種奇怪的力量憑空出現,避無可避的就要作用自己。
“邪門的東西!”波旬低聲罵道。
可這時,身旁的空間劈出一道刀光,追溯因果朝他斬來,其刀光猛烈,紫電蕩魔震懾心靈,竟然同樣有股唯我獨尊之意!
“怪哉。”波旬皺眉道。
話音剛落,波旬突然手結祈愿印,打開欲界,打出一道金色掌印切割時空。
他將一團不可名狀卻與自身氣息相同,且在蠕動的虛幻生物抓出,當機立斷以全力將其湮滅。
“咳…是和你有關?!”波旬感受體內神魂與記憶缺失,笑道:“看來,今日的交流到此為止…”
“吃某一刀!!!”
暴喝響起,孟奇借助欲界打開的間隙,再次斬出一道紫電。
火桑飛舞,逐漸飄落凋零。
“等我。”石昊手持大羅劍胎,左手想要觸碰女孩的臉龐卻停了下來。
火靈兒眼里閃爍淚光,抓住了石昊手臂,不舍道:“你又要走了么?”
“我要去找你。”石昊輕聲說道:“我這次,絕不會讓你等太久!”
他掙脫火靈兒的手,反手用大羅劍胎斬出劍光聚于一點。
“小屁孩!”火靈兒在后面追趕。
石昊揮了揮手,笑道:“走了,女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