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五沒有喝多，見到有人丟給自己一個信封，頓時愣了下。
“老大，他這是干什么？”
旁邊的小弟驚訝問道，燕五立刻搖頭，拿起信封，打開看了一眼，臉色猛然一變。
內容很簡單，字跡他認得，是燕鳴寫給他的。
上面就一句話：日本人盯住了你，速速離開。
日本人怎么會盯住他？
燕五來不及細想，馬上起身。
“老大，你要去哪？”
小弟見燕五穿起了衣服，馬上問道，此時燕五酒勁已經醒了，他跟過燕鳴，很清楚日本人作風，更何況上海大戰剛剛結束幾個月，市區內那么多慘狀可是他親眼所見。
落入日本人手里，他明白自己會是什么下場。
“走，快走。”
燕五顧不得解釋，帶上小弟匆匆離去，掌柜的問都不敢問，燕五在這吃飯向來沒有付過錢。
遠處，燕鳴放下望遠鏡，眼中有點發冷。
這個小飯館，燕五就欠下了十八塊大洋，其他地方還有，加在一起足足有一百多塊大洋。
而且僅僅是這幾個月。
燕五該死。
這些錢他會補上，至于燕五，一百多塊大洋是他的買命錢，這次必死無疑。
投降日本人他也活不下去。
他對日本人最大價值就是自己，如果日本人從他的身上得不到自己線索，又或者拿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日本人就不會饒了燕五。
不過是臨死之前，讓他發揮出最大價值。
“不好。”
注意到燕五突然離開，新井臉色一變，燕五很可能要跑。
剛才路過的人給燕五丟了個信封，看完之后他便離開，肯定是很重要的事，要么他知道自己暴露，要么就是有別的緊急任務。
新井不能冒險，更不能賭。
一旦被燕五逃掉課長不會放過他，他最清楚課長有多么重視這個案子。
“抓人。”
沒有猶豫，新井果斷下令，如果真有緊急任務，抓到人后問出情況，還有彌補的余地。
被逃掉的話，這個責任太大，他承擔不起。
好在他對這個案子最為重視，身邊有足夠的人手，哪怕是在租界，他的人對付幾個小混混沒有任何問題。
他在這邊有安全屋，可以隱藏自己，同時也能秘密審訊，根據審訊結果，再做決定。
田口進入小胡同的轉彎處后，速度陡然加快。
他對這一塊地方很熟悉，明白此時有特高課的特工跟著他。
少數人跟蹤他不怕。
田口本就是行動組副組長，對自己身手有著絕對自信。
否則當初他不會敢只身一人，潛入武漢特高課想要行刺許青云。
數量不多的特工，他能甩掉。
后面跟蹤的人沒敢太近，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田口，兩人反應很快，一人進來慢慢跟著，另一人在急忙一路小跑，從另一邊追過去查看情況。
他們在這一塊監視了差不多一個月，對這邊的路況同樣熟悉。
不過他們慢了一步。
無論是跟蹤過來，還是繞路跑來的人，都失去了目標，他們跟丟了人。
另一邊新井還算順利，燕五這個白癡，跑的時候不知道去人多的地方，反而鉆小胡同，被新井帶人堵個正著，連帶著燕五三名小弟，一起被帶了安全屋。
安全屋內，新井眼中帶著憤怒，他手上正拿著燕五剛才收到的信。
他們暴露了，有人通知燕五讓他逃跑。
對新井來說，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們怎么暴露的？
肯定不是燕五出的問題，如果是他，不會是別人來通知，他自己就跑了。
特高課內除了課長，只有參與行動的人知道這次任務。
他一直和這些人在一起，從沒有讓他們單獨離開過，中國人是怎么知道的這件事？
泄密時間不會很長，就這兩天，甚至就這一天。
所以中國人冒險過來通知，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派去跟蹤剛才那人的隊員，很可能會沒有收獲。
人家知道他們在，通知后就會立刻撤離。
“嗚嗚嗚。”
注意著新井陰霾眼神，燕五心跳加快，嘴里不停的嗚嗚叫。
才接到通知，他這邊就被抓，誰抓的他他很清楚，最終他還是落入了日本特務手里。
“我讓你說話，但不準大聲，否則后果你清楚。”
新井拿出一把尖刀，頂在燕五脖子上，惡狠狠的警告，此時燕五被五花大綁，嘴堵著，刀子一頂，連頭都不敢動，額頭直冒汗。
新井讓人摘下燕五嘴上的東西，燕五猛吞了口口水。
“大，大人，我不大聲，求求你放了我，我能幫你們抓到燕鳴。”
沒等新井主動詢問，燕五便自己投降，這樣的人就算沒有跟著燕鳴，遲早會成為漢奸。
“你怎么幫我們抓人？”
新井沒一點的高興，反而是后悔，早點抓人好了，至少還能用他們的緊急聯絡方式吸引出燕鳴。
現在中國人知道燕五暴露，怎么可能還會露面？
相當于他喪失了抓到燕鳴的機會。
想到這點他心便隱隱作痛，多好的機會啊，付出了那么多時間精力，最終卻是失敗。
他現在只想殺人，可惜不知道要殺誰。
“我，我能發出信號找他。”
燕五愣了下，急忙回道，新井則輕輕搖頭：“這個方法已經沒用，若你沒有別的辦法，我現在就把你殺掉。”
方法確實失去作用，若不是他對燕五沒有徹底放棄，真的會殺人。
“我有，我一定有。”
聽到新井的話，燕五嚇的快要尿出來，無論有沒有，他這會只會說有，絕不敢說沒有。
“你有什么辦法？”
剛問完，外面走進來一個人，是之前他派出去跟蹤神秘人的手下，手下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新井的表情更加猙獰
果然跟丟了人。
燕五這會則沒說話，他說有，只是怕死，事實上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找到燕鳴。
上次任務之后，他和燕鳴便再沒有接觸過。
他的作用就是吸引日本人，制裁成功后，知道他被日本人盯著，燕鳴怎么可能會再和他見面。
“說，你有什么辦法。”
新井回過了頭，語氣冰冷，燕五不是上海站的人，他是見過上海站隊員，但對他來說這點價值不夠。
此時燕五最大價值已經喪失，新井是真起了殺心。
至少燕五是殺死劉老爺的兇手之一，可以拿他對上次案子有一點交代。
如果他沒有辦法引出燕鳴，這將是他唯一價值。
“我，我……”
燕五冷汗直流，身子更是不斷顫動，過了會終于想了起來，急忙說道：“我知道他的老家在哪，可以去他老家抓人，迫使他出來？”
“燕鳴老家？”
新井稍好一怔，隨即怒目瞪向燕五：“這點我們早就知道，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土原早就仔細調查過許青云，包括許青云身邊的人。
燕鳴老家就在天津附近，但在淪陷之前，他的家人就被接走，根本沒在那邊。
想用老家親人威脅的方式根本行不通。
不僅燕鳴，方來寶，付文征，趙三等所有上海站高層，老家的人都已經被撤離。
包括普通隊員，只要是日占區的，都要撤出來，沒有在日占區，以后會淪陷的地方，許青云也會將他們接走，好讓他們沒有任何后顧之憂。
任何時代，家人都可能會成為軟肋。
許青云可是用這招對付過日本人，怎么可能不防？
“我，我，求求你們饒了我，我一定能幫上你們的忙。”
燕五說不出什么，急的哭了出來，他怕死，特別的怕，現在只想活命。
“你和燕鳴在一起的時候，他都對你說過什么。”
燕五的話提醒了新井，他還有點作用，就是從他和燕鳴接觸中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絲馬跡。
“說過什么？”
燕五愣了下，開始快速回想，可是因為恐懼，腦中一片空白，越是想，越是迷糊，差點沒有暈倒。
“給他點水喝。”
新井吩咐手下，燕五這個樣子說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他知道燕五被嚇壞了，現在需要讓他平息心情。
手下倒了碗涼水，這里是安全屋，他們沒有燒水，想喝熱水沒有可能。
顧不得冰涼，燕五大口的喝著，沒一會便把一碗的水全部喝光。
新井則拿出根煙遞給燕五。
煙有很好的凝神作用。
抽完煙，燕五似乎恢復了一些，慢慢說道：“我們說過很多，當初他救了我……”
燕五把和燕鳴認識，并且幫過他的事全說了出來。
連新井都要承認，燕鳴對燕五是真不錯，哪怕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僅僅因為同姓，連同鄉都不是，對燕五便多有照顧。
燕五卻暗中做了那么多對不起燕鳴的事，這些事一旦暴露，甚至對燕鳴會產生很大影響。
十足人渣。
“對了，上次我們一起喝酒，他很高興。”
“高興，為什么高興？”
聽到燕五說起最近的事，新井立刻來了興趣，打斷他的話問道。
“我不清楚，他說以后工作會很順，還說你們對他們不會再有任何威脅。”
燕五搖頭，燕鳴確實這么說過，當時便已經準備放棄燕五，故意在他面前演戲。
就是等著他把這件事告訴新井。
“我們對他們不會再有任何威脅？”
新井眉頭緊皺，這是個重要線索，燕鳴為什么這么說，他有什么依仗？
新井馬上想到了一個可能，特高課有內奸，他們能隨時掌握特高課的情況，所以沒有任何擔心。
但他們都是新來的，不可能是內奸。
不過想起石田做課長時候的遭遇，新井推翻了這個想法，特高課確實有內奸，石田就是被內奸害死的。
事后總課長更是親自抓出一名內奸。
特別是害死石田的武藤，肯定被中國人收買，利用他們和海軍的矛盾，活生生逼死了石田這個貴族之后。
否則以石田身份，如果他在陸軍手里，根本不可能死。
剛才他便懷疑有內奸，這次的事又是內奸泄密？
這名內奸是誰？
“他是這么說的。”燕五急忙點頭。
“還說了什么？”新井看向他。
“我想想，對了，他還說過，特高課就是傻子，甚至可以讓特高課幫他們做事。”
燕鳴確實和燕五說了不少，不過都是隱晦的話，明著的話肯定不能說。
說的話，新井馬上就會懷疑燕鳴用心。
越是這種隱晦，就像聊天時候得意的吹牛，反而更讓新井相信。
“狂妄。”
新井冷哼了聲，中國人太狂妄了，特別是這個燕鳴，他以為他是誰？
想讓特高課為他們做事，沒有那個可能。
除非……
想到這里，新井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若是特高課高層有內奸呢？
真這樣的話，燕鳴還真不是吹牛，能左右特高課的高層，豈不是讓特高課幫著中國人做事？
但是高層就那么幾個。
他肯定不是，黑木？
新井再次搖頭，黑木是行動組長，確實知道特高課很多機密，但說讓特高課為中國人做事，黑木做不到。
他了解黑木，就是個直性子，打打殺殺可以，費腦子的事他不行。
電訊組，后勤組？
也不可能，他們最多收集情報，或者間接影響課長，想讓特高課幫到中國人，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課長？
新井頓時嚇了一跳，如果課長被策反，那么燕鳴所說的話，完全都是真實，他所做的一切，中國人都會知道。
但可能嗎？
課長有著更好的前程，他知道課長現在想要晉升將軍，離開上海。
雖然不可能，但這份懷疑，卻已經出現在新井的腦中。
還有這次泄密，他自認管的很嚴，身邊只有十個人，加上他不過十一個。
這十人他還經常打亂分組，不管是購買食物，還是去廁所，每次必須兩人一起，不準有任何異動。
手下更是一個月沒有離開過。
只有他偶爾回特高課匯報，甚至洗澡都是一起。
原本新井懷疑泄密的人在他們之中，本想審問完燕五后，再來好好調查他們，但如果他們之中沒人泄密，是上面的人呢？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課長。
連他最信任的手下武田，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
課長是內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