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我能不能帶金方手下一起調查？”
燕鳴主動問道，許青云看向他，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以，盡早把人找出來就行。”
“是，組長。”燕鳴立刻應道。
這個任務本屬于左金方，他做了那么久，平時非常努力。
現在受傷，左金方無法繼續做事，燕鳴接手相當于撿了他的便宜，要是再把左金方手下排除掉，等于燕鳴白撿了他們功勞。
燕鳴不需要這么做。
他們隊這次立功不小，抓了觀察員，還抓了兩名潛伏日諜，除了他，足夠所有人晉級軍銜。
就算是他，這次也可能晉級到中尉。
所以他特意提出，把左金方隊員全部帶上，不讓之前辛苦那么天變成無用功。
人沒找出來，無論做了多少事，多么辛苦，都只是苦勞，把人找出來，苦才會變為功。
燕鳴離開，許青云開始寫結案報告。
這個案子是從發現日諜觀察員開始，一步步深挖，最終找出整個潛伏的日諜小組。
包括服毒自殺的組長。
燕鳴此時要找的另外兩名觀察員，屬于其他案子。
楊文旭以情報組長身份去的天津，就等著這份結案報告晉升副站長和軍銜，許青云不會讓他等太久。
至于刺殺案，那屬于特殊情況。
許青云在結案報告中順便提上一筆就行。
也只有他，換成別人，不管是情報人員還是行動人員，一次抓和殺死六個日本人，肯定會當做單獨的案子大寫特寫，許青云抓的太多，對此沒那么在意。
上海特高課，青木收到觀察員回復，馬上來匯報。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的問題？”
川島顯得非常憤怒，出事他能接受，但他無法容忍連原因都查不到。
找不到原因，意味著以后他布置的潛伏小組還有可能再被抓。
“課長，根據時間來看，三橋先暴露的可能性最大。”
青木低頭說道，三橋是米中偉，簡明非的真實名字叫中條，他們已全部出事，不需要用代號來稱呼。
“三橋。”
川島眼睛瞇了瞇，青木說的有可能，中條前幾天剛傳回份重要情報，南京要成立幾所學校，其中一所學校全是權貴子弟，建議他們提前派人做出準備，打進這個學校潛伏。
這份情報便是米中偉所提供。
如果他先暴露，很可能是在之后傳遞情報的時候，中條被軍事情報處所抓，得到所有下線信息。
畢竟若是中條先暴露，他們可能連這份情報都傳不回來。
中條不知道觀察員存在，所以觀察員沒事，能繼續傳回情報。
他們得到的情報有限，不清楚中條已死，有限情報下，這是他們最佳推斷。
其實這個推理沒多大破綻，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屬實。
許青云確實先找到了米中偉，通過他發現簡明非，但最后兩人是抓了廖文廷之后才獲知地點，最終由燕鳴找到人，并將其全部抓獲。
可惜前期條件錯了，最終他們推理出的結果完全不對。
“課長，我建議派出一名情報員，攜帶重金，前往南京配合山鬼，打聽出所有詳細情況，現在我們不清楚他們具體辦案過程，沒辦法做出有效預防，非常被動。”
青木再次說道，許青云對案子保密非常重視，每次除了知情人，對外不準有任何泄露。
許青云手下全是新進來的人，自成一系，和其他人不熟，誰敢貿然找他們打聽情況，馬上就會被懷疑。
楊文旭手下僅知道米中偉等人暴露之事，其他也不清楚。
審訊科少數人參與，并被下令嚴格保密，他們可是知道鞏兆林下場，沒人敢多嘴。
剩下的就是許占杰，苗風和齊秘書以及處座。
這些都是不可能泄密之人。
“我同意，你馬上安排人過去。”
川島沒有猶豫，必須盡快弄清楚南京情況，茶葉小組的損失他隱瞞不了多久，到時候總課長問起來，他只能推測沒有實證，恐怕會更被動。
“哈依。”
青木領命，這次任務非常危險，要派個機靈的人過去。
由山鬼提供情況，軍事情報處誰有可能知道詳細情況，然后由他出面，不管是威脅利誘，還是做局讓對方上鉤，必須拉他下水，將其策反。
花多少錢都在所不惜。
哪怕只為了這一次情報，事后策反的人暴露也沒關系。
策反人員和自己人完全不同，山鬼是自己人，他絕對可信，策反的人則可能出現各種情況。
比如之前杭州特高課策反的陸大旺，就是太貪財，暴露自己，最后連累了杭州特高課的人。
黨務調查處，石慶彬在辦公室坐著，面前兩名手下正在匯報。
他們找到了陸漢平的住處。
在陸漢平出現的附近進行排查，拿著照片不斷詢問，最終找出租住的房子。
根據房東所說，陸漢平來南京的時間并不長。
平日很少出門，后來陸漢平找了個賬房先生的工作，每天也是早出晚歸，見過他的人不多。
他們仔細搜查了住處，沒有任何有用的東西。
這個結果石慶彬并不意外，如今紅黨比以前小心了許多，特別是上海和北平連續出事后，他們的潛伏人員便有要求，家中不能存放任何容易暴露身份的東西。
即使有，也要妥善藏好。
“組長，我們查出，開槍的人不屬于軍事情報處，他是警察，城東的副局長，從天津調來不久，先是在西郊，之后在他弟弟許青云的幫助下，進入油水豐厚的城東。”
手下繼續匯報，許青石開過槍，被石慶彬記恨。
結果讓石慶彬稍稍有些意外，此人竟然不屬于軍事情報處。
“調來不久，有多少時間？”石慶彬立刻問道。
“一個多月，他原是天津那邊的大隊長，局長王劍生心腹，王劍生調離后，他被打發了個虛職，后來跟著弟弟許青云一起來到了南京。”
“許青云很厲害，他年初還是警察，在天津抓了五名日諜，被軍事情報處看重，許占杰親自過去收了他做學生，沒多久他便在天津做到了情報組長，被許占杰調回南京。”
石慶彬手下調查的很詳細，這些不是特別機密的事，軍事情報處的人幾乎都知道，很容易查到。
“那么快就成為情報組長？”
石慶彬有點驚訝，之前他沒關注過許青云，若不是這次沖突，他甚至不知道許青云是誰。
但天津抓日諜的事他有所耳聞，畢竟是情報系統內大事。
沒想到此人如此年輕，晉升那么快。
石慶彬心中突然有了嫉妒。
當初他可是費了好幾年，辛辛苦苦，實打實靠著功勞晉升的情報組長，許青云短短一個多月便走完了他好幾年的路。
“組長，是很快。”
手下急忙點頭，查出來后，他們同樣感覺不可思議，根據他們的調查，許青云還沒有他們年紀大。
如此年輕，現在就是情報組長，未來至少能做一任站長。
軍事情報處雖然成立時間晚，但發展迅速，現在無論是影響力還是人員架構方面，并不比他們差多少。
“陸漢平來南京時間不久，會不會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石慶彬突然問道，手下稍稍一怔，隨即搖頭：“組長，現在不能確定他們有關，陸漢平來南京之前在哪我們并不清楚。”
“陸漢平為什么偏偏往許青云那邊跑，為什么許青云對他如此袒護，派了那么多人保護？”
石慶彬再次提出新的問題，雖然陸漢平和許家兄弟不是一起來的南京，但他們一前一后時間沒有相差太多。
“組長，您懷疑許青云是紅？”
手下小心問道，石慶彬沒有絲毫掩飾：“這件事里面透著太多巧合，陸漢平當時會不會就是去見許青云？”
“軍事情報處打死了我們一個人，另一個抓著不放，是不是許青云故意報復？”
“許青云年輕，之前又是警察，誰能保證他沒被紅黨策反，甚至進入軍事情報處都是紅黨的安排？”
石慶彬連續發問，手下們低著頭，沒敢說話。
許青云不是一般人，他是軍事情報處最紅的人，軍事情報處最近收獲的大功，幾乎都和他有關。
“你們馬上去山東和天津，重點在許青云以前學校和警察局附近，查一查陸漢平有沒有在那邊生活過。”
雖然沒人回答，但石慶彬自己卻越想越有嫌疑，立刻下令。
“山東天津？”
手下愣住了，這年頭出遠門可沒有后世那么方便，而且路上沒那么太平。
“馬上去。”
石慶彬瞪了他一眼，之前他去找軍事情報處要他的人，果不其然，軍事情報處根本不承認抓了他們的人。
他們說抓的是日諜幫手，幫助日諜刺殺，正在調查。
狗屁幫手，軍事情報處故意如此，這么大帽子扣下來，他沒辦法繼續要人。
現在處座和他們正在打口水官司，石慶彬幫不上什么忙，可今天的發現和疑慮，似乎讓他找到了針對軍事情報處的突破口。
若許青云真是紅黨，這次誰也救不了他，同時他們能將軍事情報處狠狠踩下一腳。
到時候副科長非他莫屬。
手下離開后，石慶彬越想越興奮，他的猜測如果是真，這次可要大大露次臉。
他自己沒有發現，其實他內心對許青云有著深深嫉妒。
許青云那么短時間便把級別做到和他相同，未來豈不是發展比他更好？
這次他們有了沖突，相當于有了矛盾。
他又發現了許青云可能存在的秘密。
借此機會，他要徹底消滅這個年輕人，讓人看到他比許青云更厲害。
情報工作，本就是懷疑一切。
有懷疑就要調查，只要找到陸漢平和許青云共同生活的軌跡，他便可以上報，針對許青云正式展開調查。
現在不行，對方級別不次于他，貿然去查，一旦被發現，到時候被動的可就是他。
“青云哥，您來了。”
醫院，左金方想起身，被許青云按住：“醫生說了，別亂動。”
這兩天左金方恢復不錯，再過幾天便可以出院回家休養。
“青云哥，找到人了嗎？”
左金方咧嘴笑道，他已經知道，組長把調查任務交給了燕鳴，而燕鳴沒有獨攬功勞，帶著他的人繼續排查。
燕鳴上次來看他的時候，他已表示了感謝。
功勞他不是那么在乎，可他們之前辛苦那么久，真把任務全讓出去，到時候他沒辦法向手下交代。
“還沒有，找人沒那么快，不要急。”
許青云微笑搖頭，左金方沒事就好，他是老部下，最忠心也是讓許青云最放心的一個。
他若出了事，殺再多日本人許青云也不解恨。
“青云哥，黨務調查處的人這幾天來了好幾次醫院，他們想干嘛？”
左金方突然說道，石慶彬派人調查，醫院是繞不過的地方，這里發生的事情最多，從這里最容易打聽到各種情況。
“來了幾次？”許青云皺了皺眉。
“至少三次，有次還摸到了我這邊。”
左金方回道，醫院有他手下照顧，上次石慶彬帶所有人過來，手下見過他們。
每次一來，他的手下都能發現。
“我知道了，再多給你安排點人，注意安全。”
許青云微微點頭，黨務調查處沒有對左金方下手的理由，他們不敢隨意動手。
但任何事不得不防，避免萬一。
“不用，讓他們都去做事吧，我這邊不需要照顧。”
左金方立刻搖頭，他這里只有一個手下，其實這一個他都不想要，查案重要，如果找到人，這名手下沒有參與，相當于少了一份功勞。
到時候別人晉升，他可能就要原地踏步。
左金方不愿意耽誤手下前程。
“別說傻話，伱放心，等找到人，我立刻讓他們回去。”
許青云瞪了左金方一眼，他明白這小子心里想的什么，難怪二隊的人被他這么快收服，一個處處為手下，真心實意著想的長官，手下不可能感覺不到。
左金方這點做的不錯，比燕鳴強點。
燕鳴很機靈，但在對下屬方面，沒有左金方做的那么好，兩人各有優缺點。
“多謝組長。”
左金方咧嘴直笑，這次沒有直接叫許青云的名字，他是替手下做出的感謝。
只要讓手下參與，讓他們分潤到功勞，左金方便已滿足。
“你個小子。”
許青云微笑搖頭，以前左金方多實在，現在升職后，竟然和其他人一樣，耍起了小心眼。
不過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手下，許青云能夠理解。
“組長，燕鳴打來了電話。”
鄭繼明突然跑了進來，燕鳴把電話打到了醫院，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許青云拍了拍左金方，立刻帶著鄭繼明等人返回。
上次刺殺事件發生后，許占杰便不讓許青云一個人單獨出門。
又從其他地方調來兩名好手，專門跟在許青云身邊。
反正情報四組人數不滿，多兩個編制而已。
這兩人沒有經過特訓，不需要他們查案，能當肉盾，做好保鏢即可。
連他的車，現在車牌也不固定。
不定期做出更換，避免敵人再通過車牌找到他，進行報復。
“組長，我有發現。”
剛回來，燕鳴便跑了過來，小聲說道，
“照片呢？”
許青云問道，他們發現嫌疑人后，會拍下對方腳印照片，許青云通過腳印來判斷是否之前打電話的人。
“不是他們，是別的。”
燕鳴搖頭，許青云稍稍有點驚訝，燕鳴正在全力排查剩下兩名觀察員，這會又有什么新發現？
“回辦公室說。”
許青云沒在外面問，帶著燕鳴單獨回到辦公室，很快明白發生了什么。
排查的時候，燕鳴問過不少巡警。
結果發現，有人向巡警打聽許青石的情況。
燕鳴最會和別人聊天，套話這種事他最擅長，說高興了，什么秘密都能被套出來，巡警說露了嘴，事后還請求他幫忙保密。
燕鳴清楚許家兄弟感情，立刻回來向許青云匯報。
許青云不在，他便打電話到醫院。
“對方什么人？”
許青云臉色有點陰，其實是誰他能猜到，哥哥許青石最近沒得罪過什么人，只和黨務調查處有過沖突。
“不清楚，他沒說，我沒細問，但我懷疑是黨務調查處的人，因為他很害怕我說出去。”
燕鳴搖頭，他的猜測和許青云一樣。
“讓其他人繼續排查，這件事你親自去查清楚。”
許青云命令道，黨務調查處動作太快，哥哥身上又真有嫌疑，不能被他們拿到把柄。
那個石慶彬，必須盡早解決。
“是。”
燕鳴領命離開，許青云則閉上眼睛。
他很清楚，解決掉石慶彬，不一定能讓哥哥徹底洗清嫌疑，不過石慶彬死了的話，任何人再去調查都會小心。
至少短時間內，可以讓哥哥安全。
調查許青石的確實是黨務調查處，只是許青云沒想到石慶彬懷疑的是他。
石慶彬查許青石，純粹是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來針對許青云。
另一邊，苗風已經正式通知總務科，電訊科進行內查。
并且拿出鞏兆林的教訓，任何人千萬不要心存僥幸，有所隱瞞。
被人套過話沒關系，但要是知情不報，找出內奸，他將和內奸同罪，絕無活路。
說出來則不一樣，不知者不罪，到時候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
電訊科和總務科都是大科，苗風也沒有辦法，面子要給他們點，先讓他們自查。
另一方面，苗風則重點調查有機會多次見到許青云的人。
首先是電訊科，他們距離情報科很近，不少人能在辦公室看到情報科這邊。
但許青云辦公室在一樓，有樹木遮擋，想要每次都能見到人，只有幾個特定辦公室。
他要查的是這幾個辦公室的人，或者有沒有人經常往這邊跑。
幾個辦公室里面，又只有靠窗的人最有條件。
這些將是重點調查對象。
其次是總務科，總務科管著全處大大小小的事，很多時候情報科要和他們接觸。
比如之前許青云更換辦公家具，便是總務科來的人。
但他們辦公室在最里面，不是特意出來，平時很難見到許青云。
許青云一直查案，經常早出晚歸，甚至不在辦公室，不是經常往情報科跑的人，無法多次見到許青云。
可以再次縮小調查范圍。
最終苗風篩選出的重點，共有十二個人。
電訊科七人，總務科五人。
“苗科長，有空來喝茶嗎？”
正想著，桌子上電話突然響起，苗風拿起電話，傳來總務科副科長董傳云的聲音。
“董科長，我有空，馬上過來。”
電話里苗風什么都沒問，處里有內奸，誰知道會不會在電話上動手腳，雖然他們檢查過電話線，但能不通過電話說的話，盡量避免。
現在是特殊時期。
“董科長，是不是有什么發現？”
來到總務科，苗風屁股還沒坐下，便立刻問道。
“坐下說。”
董傳云正在泡茶，泡好后，輕輕點頭：“有點發現，內查的時候，我們物料組有個隊員交代，曾經有人問過他許組長衣服情況。”
物料組主要負責衣服，鞋，被褥之類的物資。
有人特意找物料組的人問過這些？
“誰？”
苗風精神一震，立刻問道。
“他的同學，電訊科的辛韶武。”
董傳云回道，他們物料組隊員高元皓和辛韶武都是普通隊員，兩人曾經是軍校同學。
不過是短期培訓班。
類似的培訓班很多，一起參加過培訓班的人，自然而然會將這些關系歸類于同學。
辛韶武是和高元皓私下喝酒的時候問起了此事，當時高元皓沒有多想，許青云的制服是由他們安排，但具體尺寸并不清楚，要查了才能知道。
這次內查，上面把問題講的很重，若有隱瞞，必被處死。
又有鞏兆林的例子在，加上許青云遇襲，高元皓沒敢隱瞞，把這個同學交代了出來。
董傳云問出情況，立刻給苗風打了電話。
“辛韶武，他很可能就是內奸。”
苗風憤憤說道，電訊科的七名重點調查對象之中，便有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