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來寶可以確定，效忠書確實是童昌明手抄下來，沒有問題。
燕鳴機靈，方來寶則是認真，這是他最大優點。
方來寶帶著效忠書出來，至于錄音機有人會來拿，那東西太沉，不用方來寶自己搬。
“科長，可以確定，是童昌明自己寫的。”
方來寶把效忠書交給許占杰，這東西屬于絕密，不可能留在他的手上，甚至情報科都不行。
要放在只有處座同意，才能翻看的絕密檔案柜內。
那里戒備森嚴，管理更是苛刻，任何人不得單獨進入，無關人員只要靠近就會被抓，然后嚴密審核。
這樣可以保證絕密資料安全。
“好，馬上把錢給他們送過去，不過讓他們自己注意，不要外露。”
錢財向來是調查重點，雖說果黨都貪，但他們能貪多少，有多少渠道，進賬和出賬基本都有個大概。
多了查不到的財富，馬上就會被懷疑。
少了太多，無法解釋也不行。
特別是他們情報部門。
“是，科長，不過童昌海是個隱患。”
方來寶低聲說道，童昌海這次立下大功，給他的錢不少。
現在目的達成，可以讓他回家，但他手中有那么多錢，回家一旦亂花錢，很容易被人舉報。
這年頭的人是淳樸，但壞人同樣不少。
大家本來都一樣，鄰居或者親戚突然過的好，很多人便會出現壞心思。
別說現在，未來也有不少這樣的人。
“讓他把錢交給童昌明保管，童昌明知道該怎么做。”
許占杰想都沒想便說道，錢必須給他們，這是他們的價值，但童昌海手中不能拿那么多錢，交給童昌明最適合。
童昌明知道怎么藏錢，以后慢慢給童昌海就行。
“好，我去暗示童昌明。”
方來寶笑了笑，可憐的童昌海，以為發了財，結果錢落不到自己手上。
估計童昌海已經被哥哥教訓，不過童昌明既然答應了，不會對弟弟做的太過。
童昌明本就照顧弟弟妹妹，這些錢以后會慢慢給他。
童昌海的價值則就這些，以后不需要他，也就沒了賺更多錢的機會。
下午，童昌明便秘密收到了個箱子。
里面是三十二根金條，其中三十根屬于他，兩根屬于童昌海，軍事情報處很講信用，該給他們的錢一分不少。
不過箱子里帶著個紙條，暗示童昌海有那么多錢是個隱患。
怎么處置沒說，童昌明自己能做好。
童昌明看完紙條內容，便把紙條燒掉。
弟弟已對他坦白，軍事情報處一共給了他兩百大洋和一根金條，這次則是兩根。
加一起一千多大洋。
這些錢他要收回來，軍事情報處的考慮有道理，錢在童昌海手中，會給他帶來極大危險。
以后慢慢給他就行。
“昌海，這是你的。”
童昌明把弟弟叫進書房，擺出兩根金條。
童昌海微微一愣，馬上明白，哥哥答應了他們要求，所以他們送來了錢。
“謝謝哥。”
童昌海立刻上前，一手一個拿起兩根金條，愛不釋手。
財帛動人心，越是老實人，越頂不住財富誘惑。
“黃金好看嗎？”
童昌明微笑問道，童昌海猛點頭：“好看，真好看。”
“把他們給你的錢，全部放我這，以后我會慢慢給你，明天伱就回老家，只能帶二十塊大洋。”
童昌明淡淡說道，童昌海猛的一愣，抬頭看向自己哥哥。
“你不能拿著那么多錢，一旦被人發現，咱們都要完蛋，你放心，以后有需要用錢的地方，我會給你。”
童昌明解釋道，童昌海急了：“哥，我保證絕不亂花，我自己保管就行。”
這可是一千多塊大洋啊，雖然是他大哥，但他不也不想交出去，只有自己保管最踏實，沒人的時候，他還可以偷偷拿出來看看，讓自己樂呵樂呵。
“愚蠢，就是你保管才不行，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錢，必須給我。”
童昌明呵斥道，弟弟太傻，根本不知道其中危險，平時他可以讓著弟弟，但關乎到身家性命的事，絕不能妥協。
“哥……”
“去，馬上給我拿過來。”
童昌明突然起身，童昌海再不樂意，但面對哥哥的強勢，最終還是屈服。
他們家里，本就是大哥當家做主。
確認數量無誤，童昌明把錢全放在一起，輕聲說道：“你放心，你的東西我絕對不要，每年我都會多給你點，但這些錢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你我兄弟全部要死。”
“大哥，我聽你的。”
童昌海心里發痛，卻無可奈何，雖然給了他二十塊大洋，但二十塊和一千多塊相比，差的太多了。
給他一半也行啊。
結果就這么點。
他不知道，給他二十塊已經不少，若不是太少不合適，童昌明只會給他幾塊。
二十塊至少還能解釋，畢竟童昌海名義上來投靠他，結果沒事做被他趕走，多給點錢補償完全說的過去。
太多的話，聰明人都能看出問題。
“即使這些錢，回去也不要隨便亂用，我再次警告你，一旦你露出破綻，不僅你我要完蛋，咱們家所有人可能都要完。”
童昌明必須給他說清楚問題嚴重性，說完拿出一摞照片，讓他一張張去看。
全是他們審訊科刑訊人員凄慘樣子。
只看了兩張，童昌海便把照片放下，不敢再看，上面的人太慘了，被打的不成人樣。
“我告訴你，只要我們做的事被人知道，我們下場比他們還要慘。”
童昌明沒辦法帶他去大牢里親眼看看那些人，只能讓他看照片。
這些照片都是過去老照片，不算是機密，而且他是翻拍，自己清洗，等童昌海看完就毀掉，不會有人知道。
“哥，我不看了，我知道很慘。”
童昌海搖頭，童昌明猛拍了下桌子：“看，必須給我看完，每張給我看一分鐘，不準看其他地方。”
五六十張照片，童昌海要看一小時。
不看這些，他不會知道現實有多殘酷，這次是他自找的，被人騙了，連累了自己。
童昌明只打了他兩巴掌，已是最輕懲罰。
童昌海打了個哆嗦，不敢反駁，老老實實拿起張照片，看他眼神閃爍，童昌明立刻過來給了他一巴掌。
不僅讓他看，還要看的很仔細。
他看的時候，童昌明還給他解釋這人犯了什么事，最終什么結果。
足足兩個小時，童昌海才看完。
此時他雙眼通紅，眼淚都流下來不少。
經過大哥介紹，他終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錯，他把自己大哥害了。
“哥，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我真不知道那個狗日的是在騙我。”
童昌海一邊打自己，一邊道歉。
童昌明則松了口氣，過去的事已經發生，無法改變，弟弟明白自己所犯的錯就好，以后回去注意，不露出破綻，他們就算是安全。
“明天你回去之后，一切按照之前生活，不要亂跑，更不要對任何說什么，否則照片上那些人，就是我們的下場。”
“你放心，我絕對不敢亂說。”
童昌海依然在哭，這些照片起到了作用，別說他主動，有人問他也不會提。
這些照片上人的下場，確實嚇住了他。
大部分都已經死了，沒死的也好不到哪去，還不如死了好，永遠要生活在地獄之中，經常接受折磨懲罰。
“你先出去吧。”
童昌明無力擺擺手，總算讓他明白問題嚴重性。
等他離開后，童昌明收起桌子上大洋和金條，這些東西必須妥善放好，絕不能被人查出來。
否則他馬上就要在自己刑訊室接受審訊。
放起來之后，童昌明突然愣了下。
這些是弟弟的錢沒錯，但卻是賣了他所得到的收獲，他現在還要幫弟弟保管，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弟弟是被人賣了，他不也是一樣？
被賣了之后還要幫忙保管他的賣身錢。
搖了搖頭，他還是把這些錢收起來，包括給他的三十根金條。
這些錢很重要，關乎到他未來生死，黨務調查處他不可能永遠呆下去，未來一定要給自己找個合適的退路。
不過半年內他不能動，至少要等軍事情報處對他松懈之后，再去慢慢去做這些事。
“處座，我們已經拿下童昌明。”
回到軍事情報處，許占杰便來到辦公室，笑呵呵匯報這個好消息。
“好，非常不錯，干的漂亮。”
處座哈哈大笑，徐老鬼策反了他的督察科副科長，他反手將對方審訊科副科長拉了過來，相當于給了徐老鬼個耳光。
“這次全是許青云的功勞，他手下方來寶也不錯，具體行動是他執行。”
許占杰趁機幫許青云和方來寶請功，至于他的功勞，已經記在處座心里。
“哈哈，他們不錯，你也很好，收了個好學生啊。”
處座更加高興，最近喜事連連，不僅在黨務調查處收買了一個高級眼線，最重要的是，他們馬上要整徐老鬼，讓他惡心難受。
這件事同樣是許青云在做。
“卑職替那不爭氣學生，謝處座夸獎。”
許占杰得了便宜賣乖，嘴上說著不爭氣，臉上卻帶著自豪，處座被他樣子惹的哈哈大笑。
“既然童昌明已經拿下，馬上問問他，黨務調查處最近都有過什么秘密動作。”
處座吩咐道，童昌明不是一般人，他知道很多秘密，特別是抓人審訊，避不開他們審訊科。
多了解黨務調查處情況，不是說要針對，至少要知道他們做了什么。
比如這次，知道他們抓了人，馬上就有了最好的應付方案，讓徐老鬼的功變為過。
這種事最讓他開心。
“是，我會讓方來寶和他聯系，處座，您看給他起個什么樣代號為好？”
許占杰微微低頭，他答應過許青云，收買成功后，讓他來和童昌明聯系。
方來寶是許青云副手，這次策反又是他全程執行，讓許青云和方來寶誰去聯系童昌明都可以。
童昌明收買成功后，他們在軍事情報處就不能繼續直呼其名，避免被人注意到，給他起個代號最為合適。
只知道代號，并不清楚會是誰。
“這次是方來寶做的事，他的代號就叫寶山吧。”
“寶山？好名字，我馬上通知方來寶。”許占杰再次拍了個馬屁。
“去吧。”
處座擺擺手，方來寶還不知道，他已被處座牢牢記住，軍事情報處那么多副組長，估計他現在是處座印象最深的一個。
“來寶，處座有令，童昌明以后代號為寶山，你馬上去聯系他，讓他提供最近黨務調查處內部情報。”
許占杰喊來方來寶，讓他去執行任務。
“卑職領命。”
方來寶站直敬禮，這是處座的命令，科長不過是傳達。
處座竟然讓他去聯絡，看來處座已經記住了他，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跟對了人，果然最重要。
“去之前，去向你們組長匯報一下。”
許占杰突然說道，他沒給許青云打電話，雖然是內部電話，但隔著電話線，誰知道會不會出什么情況。
讓方來寶自己去匯報就行。
反正方來寶做成之后，也要向許青云匯報。
“是，我馬上去。”
方來寶領命，很快來到許青云辦公室，詳細匯報。
“做的不錯，你肩膀上很快就能多加一道杠了。”
許青云微笑點頭，方來寶愣了下，馬上明白他的意思。
“組長，我不急，等您升上去以后再說。”
方來寶急忙解釋，他是上尉軍銜是一道杠，校官則是兩道杠，許青云的意思，是他很快就能晉升少校。
他真沒有著急，組長還是上尉，副組長少校，這算什么？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要篡位。
他沒有過這種想法，但擔心許青云心里會多想，任何部門，部下比自己級別高，恐怕都會是長官心中的刺。
“說什么傻話，有機會肯定要升，我一時半會上不去，能上你先上。”
許青云搖頭，他明白方來寶顧慮什么，不過他真不在乎這些，方來寶純粹是杞人憂天。
能升的話，必須要升。
方來寶積攢的功勞不少，這次又被處座記住，雖然做的事不能對外去說，但這樣的功勞最大，正好現在偵辦內奸案，這次案子完成，借這個機會，幫方來寶升上去。
“是，謝謝組長。”
方來寶心里很是感動，能支持下屬提升到比自己級別高的長官，全國也沒有幾個。
他很幸運遇到了一個。
不過就算他升上去，也沒有想過去競爭組長的位置，他一直跟著許青云，最為清楚，組長才是整個情報四組的靈魂。
別看他立功不少，那些全是因為他們組長，沒有他們組長帶領，這些功勞誰都沒份。
“寶山的事結束后，你去代潔瑩那，燕鳴出去做事，她一個人不行。”
許青云吩咐道，童昌明這邊基本沒什么事了，即使有，接下來也是自己和他聯絡。
他想要時刻掌握黨務調查處同志的情況，只能通過童昌明。
這次就是個機會，命令是處座所下，他可以正大光明得知情報。
“是，我馬上去。”
方來寶彎腰離開，他現在干勁十足，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晉升上尉已有幾年，自然想升到校官。
尉官到校官，本身就是一個坎。
至于再高，他現在沒敢想，連他們處座不過是上校，再高的話在他們軍事情報處沒有機會。
除非他們升級，處級升到局級，否則沒有可能。
方來寶和童昌明偷偷見面，告知了他的代號和新任務。
童昌海沒在，他若是跟著，恐怕會和方來寶打起來。
此時童昌海最恨的人就是方來寶，他從沒有想過，有人竟然會這么壞，處心積慮拉他大哥下水。
他被騙的更慘，幫著壞人害了自己哥哥。
“被抓紅黨傷勢很重，至少三天無法詢問，七天不可以動刑，七天之后也要看情況，不過我估計他不會招供，像他這樣嘴硬的紅黨很多，找不到他軟肋，我們沒什么辦法。”
童昌明小聲說道，他明白軍事情報處關心什么，就是不想讓徐老鬼立功，給徐老鬼添麻煩。
只要不影響他，這些無所謂。
“其他呢？”方來寶問道。
“除了紅黨，最近還有一件事，徐老鬼讓督查科對內進行一次審核，以前每年都有，不過今年提前了，具體原因我不清楚。”
“以前是什么時間？”
“年底。”
“范圍呢？”
“全部。”
兩人聲音都不大，而且很簡潔。
“在保證安全前提下，想辦法弄清楚原因。”
說完方來寶離開，他們不會在一起時間太久，并且要避免被任何人看到。
童昌明注視他離開，剛才方來寶那句話，讓他恨意突然降低了一點。
竟然專門叮囑他，在安全前提下。
雖然他知道自己是被利用，只是棋子，可對方能照顧他安全，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感動。
當然，只有一點。
他清楚自己價值，對方好不容易拉他下水，不可能輕易放棄他。
這樣也好，至少短期內他是安全的。
“組長，我回來了。”
方來寶到許青云家里的時候已是晚上，看到他，許青云便明白童昌明那邊的事已經做好。
“辦完了？”
“辦完了。”
內容一樣，語氣不同，意思也不同。
“走，我帶你去科長那匯報。”
許青云起身，沒讓方來寶在這多說，直接去許占杰那，早一會和晚一會知道無所謂。
“師娘，老師在吧？”
許占杰家不遠，他給許青云買的房子，本身距離自己家就很近。
“在，等著你們呢，進去吧。”
許占杰老婆笑呵呵起身，許青云對她彎了彎腰，方來寶立刻學著彎腰行禮。
“老師，我們來了。”
進到書房，許青云先打招呼，來之前他打過電話，許占杰正在等他們。
“坐下說吧。”
許占杰讓傭人去泡茶，在旁邊那坐下。
“來寶還沒匯報，我特意讓他過來一起說。”
許青云解釋了句，方來寶立刻點頭：“今天我見了寶山，他告訴我，那名紅黨傷的很重，目前在他們那里關著，三天內無法問話，想要用刑至少七天之后，而且不能動用重型，現在是以養傷為主，很可能無法從他口中問出任何有用情報。”
連話都沒辦法問，可見這名同志傷的有多重。
別說三天，就是一天，只要發現他消失，很可能其他人就已經跑了，黨務調查處明白后續很難有收獲。
關押在黨務調查處，證明他們重視度沒那么高。
黨務調查處雖然有醫務科，但醫生和設備有限，遠不如醫院。
若真重視，早送醫院治療，不會留在他們那。
“寶山還說了件事，徐老鬼讓督查科對整個黨務調查處進行審核，但他不知道原因，我已經讓他去查了。”
“審核？”
“是，他們每年都有，但多是年底，范圍也沒那么大，這次是針對全處，包括分站。”
方來寶立刻回道，許占杰坐直身子，徐老鬼為什么大張旗鼓，對內審核？
若是年底，常規審核正常，他們軍事情報處也是，每年都有。
年中這么做，很不正常。
“這個情報很重要，查明原因后，你們立刻上報。”
許占杰吩咐道，不管徐老鬼目的什么，先查清楚再說，能給他搗亂最好，不能搗亂，至少也能知己知彼。
“我已經安排了寶山，不過我沒讓他急著查，安全重要。”
“你做的對，安全第一，我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錢，要是因為這件事暴露，這些錢全打了水漂。”
許占杰非常認同方來寶的做法，這次他們確實花費很多，他們兄弟姐妹幾個都喂了錢，加上其他開銷，總數一萬多大洋。
這些錢放在別的地方，可以做很多事。
在黨務調查處只是策反了一名內線而已。
不過這些錢花的值，只要處座高興，再多錢也沒關系，處座對徐老鬼有多恨，他最為清楚。
“老師放心，我們以后會注意。”
許青云首先應道，童昌明徹底上船，主動提供了情報，所有情報都會按價值給他獎勵，這次要等他查明原因后一起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