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旭從石凳子下爬起來,暴跳如雷,他不相信安國財到公園來就是散步。
散步要跑那么遠,還坐黃包車?
這么做純粹有病。
安國財沒病,他很可能是日諜,來公園肯定別有用意。
“組長,要不要把情況告訴許組長?”
旁邊手下小心問道,楊文旭收起情緒,想了會,最終無奈擺手:“去吧。”
情況必須匯報,這是苗風的命令。
誰主導案子,他們便要配合誰。
敢不匯報,耽誤正事,不僅苗風饒不了他,科長回來更要吃不了兜著走。
另一邊,安國財順利回到家,回去的路上,他又做了個反跟蹤動作,和之前一樣,在附近下車,胡同轉了一圈,最后回家。
這些情況,全部匯總在許青云這邊。
“兩次反跟蹤動作,只在公園轉了一圈?”
許青云眉角微跳,安國財不可能無緣無故如此跑出去一趟,肯定有他的用意。
試探嗎?
想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監視,所以故意這么做?
如果真是這樣,他應該是察覺到了什么,但這種可能性不大,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連竊聽器都沒有安裝。
安國財一個人住,裝竊聽器意義不是特別大。
既然不是試探,那肯定是做了什么。
只是他成功隱瞞了監視的人。
二組按照要求,監視跟蹤的時候不得靠近,只能遠距離觀察,有可能漏掉點什么。
“他去的哪個公園?”
許青云主動問道,來匯報的二組隊員馬上回道:“玄武公園。”
“帶我過去。”
許青云要親自去現場,安國財若是做了什么,最大可能就是在公園內,其次是黃包車。
他坐了兩輛黃包車,這兩輛車都要去查。
黃包車可能性小一點,但同樣要查
燕鳴得到命令,調查黃包車,許青云則帶著二組的人,來到公園。
“許組長,他就是在這里下的車,然后進去散步。”
來到公園附近,二組隊員指著前方,仔細說出安國財所走的路線。
記下路線,許青云帶著他走了進去。
此時公園人不算太多,安國財走的不是公園大路,他的腳印還有殘留。
順著他的腳印,許青云慢慢走著。
沒走多久,許青云突然停下。
“他在這做了什么?”
這里有停留的痕跡,被問的隊員一愣,許組長怎么知道安國財在這里停過?
事實上具體停留的位置,連他都不是特別清楚,沒想到許組長問了出來。
“好像是聞花,他還摘了一朵。”
“在哪摘的,是不是這里?”許青云立刻問。
“不是,前面。”
隊員輕輕搖頭,安國財停下不止一次,每次他們都記了下來。
許青云仔細檢查了這一片,繼續向前走。
“就是這里摘的花。”
來到一處花叢旁,隊員指著面前的花說道,許青云眼睛瞇了瞇,安國財在這里更靠近花叢。
他有彎腰的動作,鞋印前面印跡更深。
這些花沒那么低,有些花不需要彎腰才能摘,為什么彎腰?
許青云蹲下身子,在花叢中仔細檢查,很快發現了一株被折斷的花枝。
根據斷痕來看,剛被折下不久。
許青云立刻仔細搜查,在地上發現被折斷丟在下面的花枝。
是誰折斷了這根枝條,為什么折斷
撿起花枝,許青云眼睛微微一緊,花枝上面,有被東西粘過的痕跡。
“這根花枝拿去化驗。”
許青云起身,把花枝遞給旁邊的人,他明白安國財來做什么了,不是投遞情報,而是取東西。
取走了別人給他的東西。
花枝不大,他取走的東西肯定不重,最大可能是粘著的紙條,這片花叢那么大,粘在里面,不扒開根本看不到。
難怪楊文旭在垃圾桶和石凳子那毫無收獲,死信箱不在那,而在這塊地方。
能想到這樣的死信箱,看來日本人費了不少心思。
起身之后,許青云同樣去看了垃圾桶和石凳子,確定沒有異常返回軍事情報處。
安國財今天取走了一份情報,內容是什么暫時不清楚。
取走情報有兩種可能,第一是上線通知他去取,其次便是固定時間來取。
若是通知,上線是怎么通知的他?
安國財被監視,除了工作時間,以及單獨在家的時候,平時在外一舉一動都被觀察的清清楚楚。
工作時間應該不可能,和安國財在一起的工人不多,已被調查過,沒有異常。
但有一種可能,工人不知情的情況幫忙傳遞了信息。
這種不難查,安國財一起做事的工人就幾個,對他們今天之前的行蹤調查,有沒有異常便能知道。
其次,在他上下班的路上發信號。
不過劉喬生沒有收到釋放信號的命令,不是通過觀察員,有可能是他的上線。
從工廠到他家,差不多有三里路,這個距離不算近,路過的所有地方,都有可能出現通知他的信號,調查難度不小。
再難,該查的都要查。
楊文旭很快知道,許青云去了現場,并找到了死信箱位置。
安國財取走了一件東西,很可能是上線下達的命令,許青云讓他帶人在安國財前往工廠的路上,進行詳細檢查。
主要是路邊墻上,以及一些容易留下痕跡的地方。
對這個命令楊文旭沒有反對,但他實在想不明白,怎么許青云跑來一趟,就找到了死信箱?
之前他翻了那么久,弄一身臭,也沒有找到死信箱在哪。
楊文旭親自帶隊,沿路進行搜查,監視安國財的人時刻觀察他有沒有出門,接下來做什么。
不管上線對他下達任何命令,最終肯定是有事要去做,然后給上線回應。
這是抓到他們上線的最好機會。
“許組長,紀生海有動靜了,他給幾個朋友打了電話。”
剛回來不久,監視紀生海這邊的隊員來向許青云匯報,紀生海今天突然給其他分局的人打電話,聊了不少。
他打了三個,分別是城內其他三個分局。
平時根本沒有打過這么多,和那些人聯系也不多。
紀生海為什么這么做?
安國財剛去接收了東西,紀生海又有了新動作,很像是他們接到共同命令,讓他們這么去做。
紀生海是從哪里接到的命令?
監視者毫不知情,對他的監視,肯定有漏洞。
監視人員不是許青云直屬手下,這些事以后交給許占杰來處理,眼下最重要是弄清楚他們究竟在做什么。
許青云仔細聽了他的電話錄音。
紀生海的電話就是普通聊天,問他們最近怎么樣,好久沒有聯系過,有機會一起聚聚。
他聯系的是兩個警長,一個副警長,和他級別差不多。
四人平時關系不錯,以前有過在一起喝酒經歷。
紀生海特意說起,該誰誰請客了,上次是他請,結果等了幾個月,毫無動靜。
對話正常,但許青云還是在里面聽出了一絲異常。
對每個人,紀生海都問了一句話。
‘最近忙不忙,有沒有好事照顧下兄弟。’
三個人全部都問了這個問題。
紀生海有自己撈錢手段,其余人一樣,作為警長,街面上的人不敢輕易得罪他們,做生意,特別是特殊生意者,定期還要給他們孝敬。
還有街上混混,同樣如此。
孝敬不給足,警察隨時會抓了他們。
他們有自己賺錢路子,平時肯定有交流,今天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許青云可是做過警察,非常清楚里面門道。
他重點聽三個人回答。
一個人笑說:最近閑的都快發霉了,哪有什么好事。
另一人則是說:城東分局油水最足,還指望著紀兄您給我介紹好活。
最后一人則是說:天天都是如此,淡的嘴巴發毛,就算有賺錢機會,也輪不到我。
三人回答正常,前后兩人紀生海什么都沒問,但中間那個,他又多問了句。
那里是城北分局,紀生海說他們有碼頭,最近就沒什么事嗎?
得到回答之后,紀生海同樣沒再問,很快掛斷電話。
沒什么事?
許青云抓到了重點,紀生海是打聽另外三個分局情況。
如果是大事,他自己就能知道,這么問,明顯是問一些隱蔽的事情,他的任務很可能是探聽警局內部,最近有沒有發生大事。
而且是對外隱瞞的大事。
許青云眼睛瞇了瞇,南京八個分局,他只問了三個,剩下四個都是郊外分局,若是他猜測沒錯,接下來他肯定還會想辦法再問。
還有安國財,如果他去打聽軍中情況,那么可以證實,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探查最近南京有沒有什么人被抓。
主要是軍警。
正好是軍事情報處負責的部門。
“他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
許青云瞇了瞇眼,他明白日本人在做什么了,估計是內查之后,感覺事情沒出在他們身上,便打聽下是否軍警這邊出過大事。
泄密源頭確定不在是情報科,肯定是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事的人,這個范圍依然很廣,但至少多了幾條線索。
首先內奸不知道抓到了人。
內奸不知道具體行動,去了哪,僅僅是看到情報科外出。
內奸不清楚是否和日本人有關。
綜合來看,內奸級別不會太高。
副科長以上級別的人,哪怕不知道具體情況,至少會明白針對的不是軍警。
真是抓了軍警重要人物,人家早就把關系疏導過來,找的就是他們。
誰在外面沒幾個朋友?
許青云暫時沒有向苗風匯報,目前全是猜測,沒有實證,接下來就看紀生海和安國財會怎么做。
他們做的越多,破綻就越多。
“組長,方來寶發來了電文,他們身份是偽裝。”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燕鳴跑了過來,方來寶到了夫妻兩人的老家,已經探明情況。
兩人身份,姓名都對。
但根據老家人所說,他們是在上海工作,確實有孩子,已經好幾年沒有回過家。
方來寶讓他們看了照片,男的很像,但女的不像。
至于孩子,沒有幾個人見過,認不出來。
詭異的是,他們雙方家人四年前便已經離開,據說去了上海,直到今天沒有回來過一次。
家人不在,方來寶只能向旁人和親戚打聽。
男方有個妹妹,嫁了很遠。
女方則有兩個哥哥,一個當兵不知道死活,另一個倒是不遠,方來寶問清楚后,馬上趕了過去。
讓對方辨認過照片后,方來寶發回了電文。
女方不是本人。
鄰居們幾年不見,或許認不太清,但親人不會認錯,他們妹妹個子更高,長的也不是這個樣子。
但是那個孩子,很像妹妹家的,但無法確定。
女方哥哥五年前見過孩子。
“加強對他們的監視。”
許青云命令道,夫妻身份是偽裝,極有可能是日諜,最后這個隱藏的日諜終于被他找到。
這次日本人不僅是兩人一起,特意帶了個孩子做掩護。
孩子極有可能就是真正這對夫婦的孩子。
至于這對夫婦,許青云有預感,恐怕兇多吉少,包括他們家人。
倒是孩子沒除掉,讓他有點意外。
或許孩子年紀小,記事不多,讓他們認為帶著孩子更容易潛伏,所以帶了過來。
“是,組長。”
又找出了一對,燕鳴非常高興,這些日諜果然狡猾,隱藏極深。
但他們隱藏的再好,也逃不過組長追查。
他們組長是最厲害的特工,對此燕鳴深信不疑。
三個照相館附近的隱藏特工全部找了出來,他們是否屬于一個小組,許青云暫不知情。
但根據情況來看,屬于一個小組的可能性很大。
安國財和紀生海是同時接到的任務。
目前情報科三個小組各監視一個點。
情報科暫時沒問題,可以把工作暫時放給他們,他們四組現在就三個人,一個人監視一個都不夠。
西郊分局,許青石坐在辦公室內,掛斷了電話。
許青云給他打的電話,請他過去吃飯。
弟弟正在辦案,抓日諜的案子,他八名手下已經回來,心腹向他說了案子的一點情況。
具體查的是誰他也不清楚,但很可能已經找到了人。
八名手下被下過封口令,不得對外人說起,但他不是外人,弟弟沒有刻意要求他們對自己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