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周良,李正,周必三個人,規規矩矩的排隊,進了李云的書房之中,見了李云之后,三個人齊齊抱拳行禮,口稱上位。
他們又對著杜謙抱拳行禮,稱了一聲先生。
杜謙連忙起身拱手還禮,而李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動彈,而是問道:“泉州的事有結果了?”
“是。”
周良作為稽查的主事人,直接上前一步,低頭抱拳行禮,然后跟李云,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說清楚之后,他先是看了看杜謙,然后繼續低頭道:“上位,這件事雖然是于歡沒有抵住誘惑,但是一定有人在背后作怪,指使那些泉州士紳…”
“以至于費先生,姚先生剛到泉州,就立刻有人向他們舉發于歡,現在雖然不能確認,舉發于歡的是這些泉州士紳,但是屬下想…”
“是脫不開干系的。”
這個時候,李正也上前一步,他直接跪在了地上,低頭道:“上位,屬下治下不嚴,請府公責罰!”
李云默默看了看這兩個人,然后扭頭看了看杜謙。
杜謙微微搖頭道:“上位,既然有蹊蹺,我覺得可以從輕責罰。”
“等查出幕后之人,再布告出去。”
李云微微搖頭道:“幕后之人,也沒讓他拿人家三千畝地。”
“且不說他是不是壞,單這一個蠢字,就已經有取死之道了。”
說著,李云看向李正,沉聲道:“你確實治下不嚴,我將你貶作都尉,以都尉身份依舊領兵,你可心服?”
這個懲罰,已經極重了。
如果是其他人,真有可能心生不滿,但是李正自小跟李云一起長大,他立刻就明白了李云的心思。
自家二哥,是想要用這件事情,來豎典型了。
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嚴肅軍紀。
等將來,其他人再犯,李云也有話說。
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犯了錯都照罰不誤,伱們還有什么話可說的?
想明白李云的想法之后,李正只是低著頭,開口道:“屬下心服!”
李云又看向周良,沉聲道:“這于歡,觸犯軍紀,按事當死,以正軍法。”
“下個月,在金陵正法他。”
“稽查各司,將這個事情通傳下去,報知軍中各個都尉營。”
周良目光閃動,他微微低頭道:“上位,稽查司通傳下去的告示里,是不是應當寫,屬下建議上位,處死此人。”
李云一怔,隨即明白了周良的意思。
他準備替李云來當這個惡人,一來嚴肅了軍紀,二來不影響李云在緝盜隊舊人心中的形象。
而周良,這會兒已經從一線退了下來,專職稽查之事,這事也正好對口。
更重要的是,周良是整個江東除了李云之外,資歷最老,威望最重的老人,由他來做這個惡人,那些緝盜隊出身的將官,也無話可說。
李云很是意外的看了看周良。
這種得罪人的事情,很少有人愿意主動攬下來,但是周良卻愿意這么干。
李云想了想之后,點頭同意:“好,多謝三叔了。”
“不敢。”
周良低頭行禮,開口道:“那屬下這就去辦。”
他小心翼翼退了下去,臨走之前,把周必也給帶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三個人。
李云看了看李正,又看了看杜謙,輕聲說道:“杜兄,緝盜隊的人犯了錯該死,泉州暗中使壞的士紳…”
杜謙立刻會意,他看了看李云,隨即開口道:“這事,我來給姚仲去信,讓他去處理,如果這些人,確與敵人有勾聯,那我等也不會留他們。”
“不急。”
李云低頭喝茶道:“即便是查實了,也不急著動他們,免得讓外人覺得,我們江東軍記仇,緝盜隊挾私報復。”
“太不體面。”
李云沉聲道:“如果查實了,就記他們一筆賬,等過個一兩年,再回頭跟他們清算今天的因果。”
杜謙起身,低頭道:“屬下明白。”
說完,他看了看這兩兄弟,也笑了笑:“上位,進臘月了,府衙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屬下先回去辦事去了。”
李云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我送杜兄。”
李云帶著李正一起,一路把杜謙送到李園門口,兄弟倆才一前一后,扭頭回來。
走到后院,李云就悶聲道:“太不像話!”
“四個將軍中,咱們兄弟關系最近,偏偏就你手底下的人先出事,出的還是緝盜隊的事!”“那個于歡,我都還記得他,跟咱們好幾年了,你領著他,不知道他的脾性?怎么就能讓他,單獨駐兵一個州城?”
李正被痛罵了幾句,臉色有些漲紅,低頭道:“二哥,這事是我的錯,本來駐兵各個州城的都尉營,不是固定的,隨時輪換,但是前段時間,我領兵進了江南西道,就把身后的事情給忘了個干凈。”
“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李云回頭,瞥了他一眼,問道:“降你做都尉,心里難不難受?”
李正搖頭,正色道:“憑我的本事,能做都尉都是勉強,是二哥帶著我,我才能當上這個將軍。”
李云搖了搖頭道:“也不用妄自菲薄。”
他想了想,又看向李正,繼續說道:“罰你,是給其他將軍,以及那些個文官看的。”
“這事,你想的明白,但是你家我那個弟妹,未必想的明白,你回去之后,記得同她說一說,免得她記恨我這個二哥。”
李正連忙搖頭:“二哥這是說的什么話。”
“她…她也不會有這個心思。”
李云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沒有這個心思?女兒家,心思多的很。”
“而且,你那個媳婦,也不是小門小戶出身,心里想的,說不定比你想的都多。”
李正這才低著頭,開口道:“那…那我回家里之后,跟她分說清楚。”
“嗯。”
李云想了想,問道:“于歡關哪兒了?”
“知府衙門大牢。”
李正連忙說道:“我讓護衛,親自看管起來了,一定跑不掉,二哥你放心。”
“不是擔心他跑了。”
李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下午我沒有什么事情,你將他帶出來,到城里尋個地方,我跟他見一面。”
李正這才明白過來,低頭道:“是,我知道了。”
下午時分,金陵城里一個不起眼的院落里,李云推門走了進去,又走向堂屋,一個神色憔悴,三十來歲的漢子,正在堂屋等著李云。
他身上沒有任何鎖具鐐銬,但見到李云之后,依舊老實安分,撲通一聲,跪在了李云面前,垂淚道:“頭兒,我…我對不住您。”
李云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面前,看著他的模樣,微微搖頭,也嘆了口氣:“你現在,餉錢多少?”
于歡低著頭,咬牙道:“一百貫…”
李云點了點頭。
“這些錢,花天酒地或許不夠,但是成家立業,一定是夠了的。”
“在泉州,那些人給你睡了多少…”
“算了。”
李云自己搖了搖頭,放棄了問話,而是問道:“有后了嗎?”
于歡低著頭,囁嚅道:“只…只有個閨女。”
“一歲多。”
這些個緝盜隊的人,跟著李云的時候,大多數一窮二白,更沒有什么家室可言。
絕大多數,都是這兩年成的婚。
于歡也不例外。
李云問道:“娶了幾個婆娘了?”
“一個婆娘,還有幾個…幾個人家送的妾室。”
李云默默點頭,站了起來之后,看向他,繼續說道:“你辦的事情太蠢,我也救不了你。”
“我救了你,這幾年辛苦,就統統白費。”
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李云回頭看了看他,然后繼續說道:“你妻女,我會給她們尋個生計,你那女人如果要外嫁,你女兒我會找緝盜隊中靠得住的老兄弟收養。”
說到這里,李云頓了頓,繼續說道。
“這會兒距離年關,還有一個月時間,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里,我會讓人把你家里人接來。”
“你有沒有后。”
“看天意。”
于歡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謝…謝上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