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行軍打仗,這個時候,在場的五個人,包括李正在內,恐怕都不會讓李云去。
但是提到大義名分,幾個人就都沒有立刻說話了。
畢竟,這種大義名分,對于將來起事,是相當要緊的。
譬如說,現在的李云,無緣無故,直接豎旗造反,哪怕豎起來的是楚王武元佑這面大旗,但是在大多數人看來,他還是一個蓄謀造反的陰謀家。
到時候,能夠理解支持他的,恐怕只有受了好處的江東百姓了。
而此時如果李云親自領兵北上,與契丹人作戰,占據了大義名份,立時就能聲名大振,這對于將來起事,是大有好處的。
簡單來說,就是出去刷一波聲望。
周良認真思考了一番之后,開口道:“上位北上,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屬下覺得,帶蘇將軍北上比較適合。”
周良的意思很簡單。
如果帶李正去,那么軍隊的實際指揮者,一定是李云自己,畢竟李正雖然這段時間在南邊,積攢了不少作戰經驗,但是在江南東道的南邊作戰,更多的是像“剿匪”,而不是正經的領兵作戰。
如果李云能帶蘇晟北上,那就不一樣了,到時候李云,只需要去北邊露個臉,刷個聲望,就可以悄悄返回南邊,將北邊的兵事,交給蘇晟指揮。
這倒不是同為老寨子出身的周良背刺李正,實在是因為他看著李正長大,對于李正的能力,并不太放心。
鄧陽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眾人,然后又低下了頭,沒有發表意見。
這里在座眾人,就是他資歷最低了,一般沒有涉及到他,或者涉及到金陵軍的事,鄧陽這個時候,大多數都是保持沉默的。
蘇晟認真思考了一番,又拿過那份蕭大將軍的書信看了一遍,開口道:“上位,如果我軍北上,您準備什么時候北上?”
“開春。”
李云心里,已經預先想好了章程,他不假思索的說道:“要等我忙完了今年金陵文會的事情,才有可能北上,不過軍隊,可以先我一步動身,我隨后騎馬跟上。”
他伸著手指,算了算時間,又說道:“這段時間,我會派人去與平盧軍溝通,再與蕭大將軍溝通。”
蘇晟認真想了想,低聲道:“我還是覺得,上位要以周全為主,一點點虛名,不太值當冒險。”
“我還沒有當皇帝呢。”
李云笑著說道:“便是當了皇帝,我也不會是坐朝不出的皇帝,再說了,我又不是泥捏的,在座諸位。”
他看了看眾人,問道:“誰打得贏我?”
蘇晟低頭道:“上位,行軍打仗,非是個人之勇…”
“好了好了。”
見他還要再說,李云看向眾人,開口道:“這件事,我已經決定要去了,哪怕是去幽州轉一圈,我也要去,不過我帶著的人,未必一定要是李正。”
他笑著說道:“畢竟這小子剛成婚,我還指望著他早點,給我生個大侄子出來。”
“到底領誰去,你們可以在一塊商量商量,我尊重各位商量出來的結果。”
說罷,他直接站了起來。
幾個將軍都微微低頭,對著他抱拳行禮。
“屬下等,遵命。”
會議散了之后,幾個將軍又聚在一起,商量了許久,一直到傍晚時分,幾個人才在李園散開。
天色快黑下來的時候,李云讓人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蘇晟,讓李園的人,置辦了一小桌子酒菜,二人隔著桌子對坐。
坐下來之后,兩個人推杯換盞,幾杯酒下肚之后,李云看了看他,笑著說道:“先前接迎兄長到江東的時候,兄長帶了不少弟弟妹妹,我記得有兩個已經成年的,現在在軍中,跟著兄長。”
蘇晟點了點頭,開口道:“是,現在兩個人,都是我麾下的旅帥。”
他看了看李云,笑著問道:“二郎找他們有事?”
“也沒有別的事情。”
李云笑著說道:“身邊缺個跟班的,本來想從兄長的兄弟里找個機靈的,跟在我身邊,既然已經在軍中做了旅帥,那就算了。”
蘇晟先是一怔,然后抬頭看著李云。
李云低頭喝酒,笑著說道:“周必跟我,也兩年多了,現在已經成年,他不可能一直跟在我身邊做個隨從。”
“過了年,我準備考慮安排他去做一些正經差事。”
跟班制度,算是李云培養自己親信的辦法之一了。
最早給他當跟班的,是河西少年之一的孟海,后來周必過來接班之后,孟海先是帶了他一段時間,然后就慢慢把重心轉到九司上去了。
到現在,李云同九司之間主要的聯系樞紐,也還是孟海。
而周必,這會兒也快到了“畢業”的時候,李云準備慢慢把他安排到周良所在的稽查系統之中,將來周必,也會成為李云和稽查系統之間的聯系樞紐。
這兩個人,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親信,可以說是親信之中的親信了。
就以周必現在的情況來說,哪怕他沒有任何差事,但是走在金陵城里,所有的官員以及將領見到他,都是客客氣氣的。
甚至包括杜謙在內。
蘇晟不是蠢人,他也很清楚周必這個差事的重要性,只是心思微微轉動,他便站了起來,彎下腰給李云添了酒,笑著說道:“上位,我那兩個成年的兄弟,的確不太合適了,不過我還有兩個小兄弟,一個十三,一個十五。”
“十五的那個叫蘇展,他是我家的老五,也是我們家幾個兄弟里,最機靈的那個。”
蘇晟看著李云,笑著說道:“正好,他現在也沒有什么別的事情,上位身邊缺個跑腿的,我過幾天就讓他來。”
李云拉著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笑著說道:“咱們兄弟私下里喝酒,怎么一口一個上位的,坐著說,坐著說。”
蘇晟哈哈一笑:“這不是有求于人嗎,自然要低聲下氣了。”
李云跟他碰了杯酒,笑著說道:“那就這么說定了,也不用急著過來,這樣罷,過了上元節,讓他過來尋我。”
“最近幾個月,就讓他跟周必一起,幫著我辦辦事,如果合用,以后他就替了周必的位置。”
“不過這個差事,要機靈,而且要吃些辛苦,他如果不太合適。”
李云看著蘇晟,笑著說道:“也只好給他安排別的差事,到時候兄長不要埋怨我。”
“這是哪里話。”
蘇晟主動給李云敬了杯酒,笑著說道:“他要是不合適,他就是他沒有這個緣法。”
“來,我敬二郎一杯。”
兩兄弟舉杯碰杯,俱是仰頭一飲而盡。
初七。
杜謙跟卓光瑞一起,拿著一份相當精細的圖紙,一起來到李園,將圖紙交給李云審核。
這幾天下了雪,李某人正抱著他的大兒子,在雪中玩耍,見到杜卓二人之后,他才把孩子交給一旁的下人,笑著說道:“二位怎么來了?”
“連天加夜,這幾天終于把新城的規劃給定下來了。”
杜謙看了看卓光瑞,笑著說道:“我跟卓兄,都高興不已,拿過來給上位看一看行不行。”
李云伸手接過圖紙,有些詫異:“這會兒不是年節么?二位都沒有休息?”
杜卓二人對視了一眼,然后看向李云,嘆氣道:“這個時候,恰恰是最忙的時候,哪里還有什么年節可言,便是卓兄,也為了這個事情,忙的不知日夜。”
“上位大概不知道,卓兄家里的嫂夫人,前段時間因為卓兄常常夜不歸宿,追到府衙里拿問,好一頓鬧騰。”
卓光瑞一臉尷尬,連忙對著李云欠身道:“上位放心,那無知婦人屬下已經教訓過,再不敢胡鬧了。”
李云看了看他,啞然一笑:“事情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成的,該休息還得休息。”
說著,他把目光看在看這張圖上,思索了一番之后,點頭道:“看起來還不錯,不過這事不小,我要認真看上個兩天,再給你們回復。”
李云拉著兩個人,到了李園的暖閣里坐下,讓人給二人奉茶之后,才笑著問道:“再有兩個月,就是今年的金陵文會了,杜兄準備的如何?”
“過了年,我恐怕就要一直忙這個事情了。”
杜謙看著李云,輕聲感慨道:“上位恐怕還不知道,現在,金陵的各個客棧,便已經開始漲價了。”
李云一怔:“這才正月,就有人金陵來了?”
杜謙與卓光瑞對視了一眼,卓光瑞臉上露出笑容,開口道:“上位太不知道那些求官之人的心思了。”
“從去年秋天開始,就有大量讀書人匯集金陵城。”
卓光瑞對著李云拱手,笑著說道。
“恭喜上位,東南科道,大概是已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