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有些出乎李云的預料之外了。
他先前猜到了皇城司會來這些陰招,但是沒想到,他們會動作這么快,下手這么狠辣。
見李云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劉博連忙低著頭,開口道:“這五個人,俱出自江東治下,皇城司在咱們境內下這種手,逃不掉的,我已經讓人去追查了,這種下手的,至少能一部分回來,再順藤摸瓜,就可以把皇城司從江東,再清理掉一部分。”
皇城司,是個挺麻煩的東西。
因為它存在的太久了,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個皇城司他是全國性的職司衙門,也就是說,皇城司里不止是關中人,很可能還有一部分江東人。
他們只要回到江東,就是實實在在的本地人,對于這些本地人來說,只要他們想要潛藏起來,旁人是極難查出來什么的。
但是一旦暴露,就可以順著這個蛛絲馬跡,一路擼上去。
這樣,皇城司布置在東南的力量,就可以被清理掉很大一部分,大大降低他們在東南的影響力。
李云看了看劉博,背著手說道:“去我書房說罷。”
兩個人一前一后,很快來到了李云的書房里。
這處書房,依舊不是特大,除了一張大書桌之外,還有就是幾排書架,以及屏風后面的床鋪了。
只比先前潛園的房間,大不多點。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書房,一般都不會特別大,一來是因為房間太大不聚氣,二來這個時代也沒有什么特別好的照明系統,房間太大也不太合適。
哪怕是皇宮里,真正起居的地方,也不會特別大。
兩個人一前一后,進了書房之后,李云讓劉博坐下,然后開口說道:“這個事情,是有人要往我臉上抹泥,而且看現在這個模樣,已經抹上去了。”
李云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個事情,九司要出一個詳細的文書上來,尤其是這幾家人遇害的時間。”
“相關的證人,也要記錄證詞。”
李云看著劉博,鄭重說道:“這些不止是給當代人看,也是給將來人看,給你我二人,留下一些自證的證據。”
劉博微微低頭,開口道:“二哥的話我明白。”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笑著說道:“不過,將來史書上應該只會記二哥,不會記我罷?”
“一定會記你。”
李云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不止會記你,如果是時人筆記記你,這五家人一百多口的姓名,也九成會記在你的頭上。”
劉博咳嗽了一聲,連忙說道:“這事,我一定好好查,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九司不用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李某人輕輕敲了敲桌子,淡淡的說道:“只有官府,才需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九司只需要給我交代就行了。”
到目前為止,九司在江東小朝廷內部的定位,一直處于官方和非官方之間,但是它只對李云一個人負責這件事,是沒有任何疑義的。
劉博深深低頭道:“是,我記下了。”
兩兄弟又說了會話之后,劉博突然開口說道:“二哥,前幾天放的煙花,能不能給我一些?”
他正色道:“或者,讓工坊給我做一批特定顏色的煙花出來,能不能行?”
二月初二那天晚上,整個鐘山上空,以及潛園還有王宮上空,到處都是煙花。
工坊全力準備之下,一個晚上有幾千筒煙花被制作了出來,放了半個晚上。
當時的場面相當壯觀,幾乎被金陵百姓引以為神跡。
也正是因為這些煙花,那五個亂說話的“大儒”說出來的“瘋話”,才沒有多少人在意,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再興起什么別的波瀾。
而這些煙花,自然也被劉博還有九司的人看在眼里,作為情報機構,九司有時候,的確需要一些類似于煙花的標記物,用來中近距離高效率的傳遞消息。
李云想了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提筆給劉博寫了個紙條,蓋上了自己的私章之后,交給了他。
“拿著這條子,可以進工坊找匠人師傅們去談,不過有言在先,錢要你們九司自己出。”
隨著江東朝廷成型,很多規章制度也需要健全起來,畢竟九司也是有自己的財務系統的,這種事情,就讓九司自己來出錢。
要不然,賬目就亂了。
劉博拿著這張條子,頗有些興奮,笑著說道:“我一早就想去工坊里到處看一看了,可一直進不去,現在總算能去看一看了。”
從火藥,尤其是震天雷這種東西問世之后,金陵工坊的保密等級,在江東內部就一直是最高級,工坊的安保工作,甚至直接是金陵軍負責的。
也就是現如今的禁軍。
除了李云的手書之外,不相干的人,很難進入工坊。
李云叮囑了幾句之后,劉博便起身告辭離開了。
李云送他到殿門口,然后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深夜時分,這個時候,李云也不準備再去打擾陸嬛,便回到了書房里,翻看了幾份文書,正準備在書房歇息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是一個侍女的聲音傳來。
“王上,王上…”
李云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走到書房門口,打開房門,只見一身藍色小襖的陸嬛,正站在門口。
她生了孩子之后,身材恢復的極好,月光從她身后照在她的身上,落在李云眼里,更顯得身段苗條。
這侍女連忙低頭,有些害怕:“王上,是陸王妃…”
李云打斷了她的話,笑著說道:“嬛兒怎么來了?”
陸嬛走近兩步,聲音有些幽怨:“今夜該著妾身,妾身當然要來伺候。”
她微微扭過頭,輕聲道:“夫君向來不喜歡妾身,那夜的煙火也不是放給妾身瞧的。”
“妾身…”
她再也說不下去,低頭擦了擦眼淚,很是委屈。
李云愣神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放煙花那天,他的確前后跟薛韻兒還有劉蘇說了這件事,卻沒有來得及跟陸嬛說。
李云拉著她進了書房,笑著說道:“怎么知道的?”
陸嬛眼眶發紅,還是有些委屈:“跟蘇姐姐閑聊的時候聽到的,前天又聽姐姐提了提。”
她咬了咬嘴唇,抬頭看著李云。
“就偏不是給我瞧得,是不是?”
李云拉著她,到了書房的床榻邊上坐下,然后笑著說道:“哪有這回事?”
陸嬛擦了擦眼淚,順勢趴在了李云懷里,又流下了幾滴眼淚:“夫君莫要怪罪妾身矯情…”
李云拍了拍她的后背,手已經探進了小襖子里,笑著說道:“睡覺,睡覺。”
次日一覺醒來,已經天光大亮。
李云起身,換上了底下人剛制好沒多久的蟒紋常服,準備離開王宮,出去轉一轉,見一見人。
剛一走到王宮門口,就看到門口左側的墻根底下,排了兩條長長的隊伍,隊伍頭上,是幾個金陵府衙的官員,正低著頭記些什么。
兩條隊伍中間,還有幾個一瘸一拐的少年人,穿過人群,上前說了幾句什么,就被管事的人記下了名字。
李云有些愣神,剛上前兩步,這幾個金陵府的官員連忙上前,跪在地上,低頭行禮道:“王上。”
他這一跪,排隊的人統統跪了下來,山呼王上。
李云指了指長長的隊伍,問道:“干什么呢?”
“回王上,遴選宮人。”
他低頭道:“是我們金陵府,按照禮部陶尚書的吩咐,給王宮里遴選宮人。”
李云一怔,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了看排的長長的隊伍,皺眉道:“詳細說說。”
“是。”
這官員低頭道:“按照陶尚書的說法,王宮里現在至少就得上千個宮人伺候,金陵府這幾天,在金陵附近,尋到了七八個從關中京城回到老家的老宮人,讓他們來負責這件事。”
“告示貼出去之后,報名的人甚多。”
“從昨天開始,到今天,已經記下來了八百多個人了,其中,有三十多個已經凈身了。”
“王上您看。”
他指了指到路中間一瘸一拐那些個少年,低聲道:“那些是為了被選上,發了狠,在家里就自己個兒動手…”
李云聽的大皺眉頭。
太監這個職業,在這個時代…這么吃香嗎?
他只是愣神了一個瞬間,便緩緩說道:“受了傷的,立刻救治。”
“你們也先回府衙,這事…”
“容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