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李云率部進駐南頓縣城,不再過問兵事,而是開始處理從金陵送來的,已經堆積成小山的政事。
這些政事,一部分是各州郡官員的任免,還有一部分是明年江東科考的章程,這些都需要李云拍板。
除了這些要緊的事情之外,還有一些就是鄧州,唐州,均州以及剛打下的豫州官員人選問題,這些都需要李云去著手安排。
花了一個晚上時間,李云才把堆積了好些天的政事處理完,等到子夜時分,他才伸了個懶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豫州之戰告一段落,而且是大勝,李云心事消解,因此這一覺睡得相當香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美美的醒了過來。
剛睡醒走出房間沒多久,蘇展就給李云端上來了飯食,李云簡單洗漱了一番,坐下來大口吃飯,蘇展就坐在他旁邊,輕聲道:“上位,趙將軍已經在緩緩縮緊包圍圈,他讓人送信回來說,十天之內,這場圍攻就能結束。”
李云抬頭看了看蘇展,然后繼續低頭吃飯:“趙成現在,打仗有些保守了。”
蘇展低著頭,沒有說話,他知道上位不是在詢問自己,只是單純的在自言自語。
李云差不多吃飽了之后,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
十天時間,對于李云來說,還是出得起的,因為這支朔方軍,是朔方軍的先鋒軍,朔方軍的主力,哪怕馬不停蹄開到豫州來,至少也要二十天到一個月的時間才成。
吃飽喝足之后,李云看向蘇展,問道:“還有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有,有。”
蘇展連忙從懷里,掏出一份文書,低頭道:“上位,這是陳州刺史劉知遠,派人送來的文書,上午剛到。”
“這位劉刺史,要獻城投降上位。”
李云接過文書,看了一眼。
這份文書里,不止有降書,還有陳州一州的詳細地圖,可以說是相當有“誠意”了。
李云簡單看了一遍之后,便輕輕搖頭,感慨道:“看來,豫州這一戰,還真是有無數人在盯著,昨天才算是正經打完,今天這位劉使君就送文書過來了。”
蘇展低頭說道:“上位,這個時候這個劉刺史突然獻城,是不是可能會有問題?”
李云看了看蘇展,啞然一笑:“難得你學會想事情了,這是好事,不過這件事你想的不對,這種時候,這種情況,獻城投降是相當正常的事情,伏殺我才是腦子不正常。”
說到這里,李云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還是保險起見,讓陳大帶人,先去接管了陳州,我再過去。”
蘇展低頭應是。
李云交代了他幾句,然后目光落在了手里的這張地圖上,輕聲笑道:“如今,我們正在陳蔡之間。”
蘇展不明所以,問道:“上位,陳蔡之間是什么意思?”
“傳聞中,圣人落難的地方。”
李云伸了個懶腰,開口道:“讓九司,給你兄長去信,跟他說,讓他不要再趕來豫州了,直接轉道北上,兵取許州。”
“攜帶此大勝之威。”
李某人呵呵一笑:“怎么,也得吃下他兩三個州!”
蘇展深深低頭,應了聲是,然后低頭離開,下去辦差去了。
豫州之戰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遍傳天下。
這個消息,甚至不需要李云派人去擴散,因為本來就有許多人,一直在盯著江東軍與朔方軍的第一次碰撞。
在豫州之戰分勝負之后僅僅兩天時間,距離較近的青州平盧節度使府上,就收到了大概的消息,如今在青州主事的少將軍周昶,接到消息之后,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又跟下屬確定沒有錯漏之后,便拿著這份情報,一路來到了大將軍府后院。
此時的大將軍府后院,已經是滿院脂粉氣。
周昶一路進到了父親所在的院落,剛一推門走進去,就聞到了濃重的脂粉味道,他還沒有靠近房門,就聽到了一陣陣浮浪的女子笑聲。
等到離得近了,這聲音更顯得刺耳,周昶大皺眉頭,徑直推開房門,剛一推門,就聽到里面傳來一聲聲驚叫。
房間里,只披著一件外袍的周大將軍,大馬金刀的坐在床上,周遭五六個女子,俱是不著片縷。
被周昶這么推門一嚇,有兩個女子,順勢抱著周大將軍的兩條大腿,埋著頭不敢說話。
周大將軍被人擾了興致,正要大發雷霆,抬頭看見是自己的兒子之后,便皺了皺眉頭,罵道:“干什么?!”
“誰讓你進來的?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周昶的態度,也罕見的強硬起來,他直視自己的父親,一點也沒有退讓,而是對這些女子喝道:“都出去!”
這些女子都扭頭看向周大將軍,見后者沒有說話,她們便都撿起地上的衣服,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周昶走到父親身邊,看了看周大將軍的模樣,痛心疾首:“爹,您照照鏡子,看看您現在,成什么模樣了!”
此時的平盧節度使,大將軍周緒,已經不復幾年前的神采,頭發白了許多不說,面容也變得有些枯槁。
周大將軍用自己的外袍遮住身體,擺手道:“為父精通鏖戰之術,用不著你多操心。”
說到這里,周大將軍已經系上袍服的帶子,抬頭看向周昶,皺眉道:“掐指一算,你都一個多月沒有來見為父了,今天急匆匆跑過來,火急火燎的。”
“有什么事情,沒法處理了?”
周昶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爹,李云在豫州,大破朔方軍。”
聽到這句話,便是周緒,也忍不住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著周昶,皺眉道:“怎么個大破法?”
“一萬朔方軍先鋒軍進入豫州,最終逃出去的,不會超過兩千。”
周昶聲音沙啞:“雖然李云有人多打人少之嫌,但不可否認,江東軍已經大成氣候。”
“現在,數千朔方軍,被江東軍圍在了豫州,被吃干抹凈,只是時間問題。”
周大將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過了一會兒,他才看著周昶,問道:“你準備怎么辦?”
“不知道。”
周昶搖頭苦笑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孩兒有些進退兩難了,因此前來詢問父親。”
周大將軍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默默說道:“咱們平盧軍失了先機,現在已經很難去爭奪天下了,也正是因為如此,為父最近才沉湎女色。”
聽到這里,周昶忍不住打斷了父親的話。
“爹,您沉湎女色,是最近的事情么?”
周大將軍只當是沒有聽見,自顧自的說道:“現在,不管是朔方軍還是江東軍,咱們都不是對手了,眼下他們相爭,我們先不要動彈。”
“豫州的事情,必然遍傳天下,你派兩路人馬,一路去幽州見你的姑丈,另一路去太原,拜訪那位新任的河東節度使。”
“互相之間通通氣,交換交換想法,看他們兩家怎么表態,再做決定不遲。”
周昶深以為然,點了點頭道:“父親高明,孩兒這就派人出去。”
周大將軍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兒要做兩手準備。”
“免得事到臨頭,進退失據。”
周昶低頭抱拳,沉聲道:“孩兒明白了。”
說罷,他轉身離開。
周大將軍一個人,坐在床邊,思索了許久,也想不出破局的辦法來,只能長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看走眼了,這李云的勢頭,還真有幾分勘定天下的味道了。”
嘀咕了兩句之后,他揉了揉眉心,索性也不再去想,沉聲道:“來人呀。”
“把美人兒都叫回來!”
門外的小廝應了一聲,不多時,房間里又鶯鶯燕燕起來。
就在各大節度使,各懷心思的時候,豫州戰況,已經一路傳到了關中,傳到了皇帝陛下耳中。
京城的崇德殿里,天子將皇城司的情報,遞給身邊的裴璜,喃喃自語:“朔方軍竟吃了敗仗…”
裴璜看了一眼之后,也忍不住皺眉,低聲道:“江東軍,比起從前厲害太多了,陛下,朝廷也要盡快整合一支軍隊出來了。”
天子握拳,緩緩點頭,然后咬牙切齒:“是要整合了。”
“等朕騰出手來,非殺了那狗賊梁溫不可!”
裴璜聞言,默然不語。
皇帝陛下這般惱恨梁溫,是有原因的,因為就在前兩天,一則消息在京城里不脛而走。
天子的親妹妹潯陽公主,在自己家里被打了。
打她的不是別人…
正是天子的妹婿,潯陽公主的駙馬。
汝國公梁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