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留下，這四個字頓時讓張九陽頭皮發麻。
難道是因為剛才自己的質疑，天尊要來秋后算賬了？
還是說先前他偷梁換柱，被天尊發現了端倪？
一時間，他心跳都微微有些加快，但卻并不后悔剛剛站出來提出質疑。
因為那是一個絕好的增加威望的機會。
更何況這樣的行為才符合閻羅的人設，過于唯唯諾諾，反倒會令人心生懷疑。
而且還能借機打探一些情報，可謂一舉三得。
其余天干一個個消失，老七果然仗義，以為天尊要訓斥閻羅，還想為他說好話，被張九陽傳音阻止了。
一道道流光飛散，最后偌大的閻浮山頂，十個王座上只剩下了四位。
分別是天尊、玄素、諸葛羽和張九陽。
見到這一幕，張九陽瞬間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天尊不是要秋后算賬，恰恰相反，這說明天尊開始拿他當自己人了。
冒險是值得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這次黃泉宴后，天尊似乎對他更加欣賞了，表現出了一種比較特殊的態度。
比如剛剛他提出質疑，都已經做好了被訓誡的準備，卻不想天尊卻出奇的寬容，一一給他的問題做出了解釋。
“閻羅，你和玄素說過，想加入……真正的黃泉？”
一瞬間，兩雙目光望向張九陽，細細打量著，一道冷漠如冰，一道則是暗藏敵意。
諸葛羽便是那個暗藏敵意的人，仿佛在打量著自己的競爭對手。
這讓張九陽有些奇怪。
“不錯，天尊，我想真正加入你的麾下，而不僅僅停留在黃泉。”
張九陽斬釘截鐵道。
“閻羅，那你為何不按原先說好的計劃去實行？”
玄素突然質問道，望著他的眼神依舊十分警惕，畢竟出爾反爾太令人懷疑。
“呵呵，因為老子不爽。”
玄素一怔，沒想到閻羅突然爆了句粗口，這讓她有些始料不及。
“玄素，你是在審問我嗎？”
張九陽緩緩抬起眼眸，恐怖的戾氣在胸中醞釀，赤紅色的瞳孔好似在尸山血海中浸泡過一般。
就連心如冰霜的玄素，在這樣可怕的目光注視下，竟然都生出了一絲緊張的情緒。
“本座愿意合作，不過是看在天尊的面子，而非你們這些烏合之眾。”
“可黃泉宴上，本座還沒有說話，那些跳梁小丑們就一個個蹬鼻子上臉，指著我罵我是叛徒，呵呵，如果連這種侮辱都能忍……”
張九陽咧嘴一笑，眼中的殺機卻更盛，甚至讓閻浮山上都漂浮起了一股血腥味。
“那本座還算得上是男人嗎？”
頓了頓，他掃了一眼諸葛羽，淡淡一笑，若有所指道：“是那種……真正的男人。”
一瞬間，諸葛羽的臉黑了下來。
他的肉身盡毀，雖然在天尊的指點下修煉出了附體奪舍的神通，但當年的恐怖遭遇，現在想起來卻依舊不寒而栗。
畫皮主剝了他的皮，山君挖空了他的內臟，甚至連那個地方都沒有放過，說是人族拿虎鞭泡酒，他也要試試人的。
那也是他人生最大的污點，雖然現在成功加入了黃泉成為十天干，但他對山君和畫皮主仍然是恨之入骨。
今天看見畫皮主慘死，他便覺得異常快意，甚至還覺得就這樣死太便宜對方了。
“哼！”
諸葛羽當即哼了一聲，氣憤不已。
玄素則是微微皺眉，瞪了閻羅一眼，最終卻也無可奈何。
這人簡直就是個無賴，天尊面前，怎么什么話都敢亂說？
然而天尊卻是輕笑一聲，似乎對閻羅的粗俗不以為然，反而覺得有趣。
“閻羅，此次你將黃泉令主動送給諸葛羽，十天干聚齊，你當居首功，以后……你便是自己人了。”
“既是自己人，以后多少還是客氣一些。”
聽到這話，張九陽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賭對了，雖然送出了一枚黃泉令，卻獲得了天尊的信任。
張九陽很懂得進退，既然天尊給了臺階，他自然要借坡下驢。
“玄素妹子，諸葛兄弟，我這人脾氣太沖，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兩位多多包涵。”
他抱拳行禮。
玄素沒有說話，只是回了一禮。
諸葛羽則是微微一笑，道：“無妨，閻羅兄豪氣沖天，魄力非凡，實在是讓人佩服。”
兩人相視一笑，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仿佛剛才的刀光劍影都是幻覺。
天尊并不在意兩人的假意和好，他淡淡一笑。
“玄素和諸葛羽都跟我許久，皆是可靠之人，你以后若是需要幫助，可找他們二位。”
“至于我……暫時無法出手助你，因為我正在忙著一件事。”
張九陽試探性地問道：“華首門？”
“聰明，你們跟我來。”
天尊腳下輕輕一跺，整座閻浮山都跟著震蕩起來，接著露出了一條漆黑的隧道。
張九陽隱約看到，在隧道的最深處，似乎能隱約看到一抹璀璨的佛光。
華首門！
原來華首門被藏在了這里！
而天尊竟然要帶他去看華首門，白云寺的圣物，補天四寶之一。
就連玄素和諸葛羽眼中都閃過一絲異色。
他們都沒想到，天尊對閻羅竟然如此信任和欣賞，第一次就帶他進了閻浮山內部，還要去看華首門。
特別是諸葛羽，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妒色。
他可是天尊的嫡系血脈，但投靠之后，又為天尊做了很多事，最終才得到了完全的信任。
可這個閻羅，竟然一開始就直接進了閻浮山，去看華首門，憑什么？
但不管他心中如何不滿，也絕對不敢冒犯天尊的權威，質疑天尊的決定，只能老老實實跟著走下去。
四人進入了閻浮山內部。
張九陽看到了一處巨大的溶洞，里面有著許多古老的鐘乳石，靈氣非常濃郁，而且越往里走便越充沛。
最后來到了一個非常空曠的地方，一張蒲團，一座石壁，以及一口由石鐘乳匯聚而成的靈泉，氤氳著淡淡水氣。
不時有石鐘乳滴落到泉水中，發出清脆的聲音，空曠而輕靈。
張九陽的目光則是完全被那座奇異的石壁給吸引了，遠遠望去，那塊石壁竟然隱隱像是一個盤膝而坐的佛陀，上面流轉著一道道金色紋路，仿佛披著一件淡金色的袈裟。
一縷縷佛光流轉，將洞中照亮。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張九陽仿佛聽見了華首門內有梵音響起，似乎有人在說話，卻又聽不真切。
“這便是華首門，佛祖圓寂時的眉骨所化，是西天極樂世界的門戶，相傳其中更是藏著佛祖衣缽，是佛門至高無上的圣物。”
頓了頓，天尊望向張九陽，道：“閻羅，你看此門，像什么？”
張九陽一怔，而后回答道：“像一坨黃金做的屎。”
以玄素的高冷都差點都沒繃住，如冰雪般淡漠的眼中露出一絲錯愕。
諸葛羽也咳嗽一聲，暗自搖頭。
這閻羅，當真是粗俗不堪！
但天尊似乎很喜歡這個答案，他十分罕見地大笑了一聲，而后竟然拍了拍張九陽的肩膀。
“說得好！”
頓了頓，他解釋道：“華首門乃佛祖眉骨舍利所化，據說能照見人心，不同的人看到的華首門皆有不同。”
“尋常信佛的居士或僧人，見此門會覺得像木魚、香爐等物，若是得道高僧，會覺得它像羅漢、蓮臺甚至是菩薩。”
“而如果是傳說中的未來佛祖，會覺得此門像一尊佛，還能聽到里面有梵音禪唱，在石壁上輕叩七下，便可洞開此門，得到佛祖衣缽。”
張九陽怎么越聽越不對勁。
難道我是未來佛祖？
白云祖師也說過，能在后山石壁上看到全部七十二絕技者，便是未來佛祖，可惜他等了幾千年，都沒等來未來佛祖。
張九陽沒敢告訴他，自己全都看到了。
當然，他更覺得是觀想圖的原因，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觀想圖中可是有一幅《彌勒下生成佛圖》。
彌勒佛，便是華夏佛門中的未來佛祖。
這樣說來，他算是卡了個BUG？
也許他按照天尊所言輕叩七下，就能打開華首門，獲得此世的佛祖衣缽，然后號令天下佛門？
“你看到了一坨黃金做的屎，說明佛在你心中宛如狗屎，根本不屑一顧，而黃金，更是象征著佛門僧眾貪圖金銀，沉迷享樂，黃金屎，哈哈，甚妙。”
張九陽能感覺到，天尊是真的欣賞他的答案。
看來天尊雖然修行著倒果為因的法術，但心中對佛門很不喜歡，甚至達到了厭惡的地步。
“玄素觀此門，乃是一位面相丑惡的羅漢，諸葛羽觀此門，乃是一頭饑腸轆轆的黑熊，前者看到了佛門虛偽，后者則看到了佛門貪婪，雖不錯，卻都不如你。”
天尊點評道。
張九陽目光一閃，道：“敢問天尊，您看到了什么？”
此言一出，玄素和諸葛羽也悄悄豎起了耳朵，很顯然，他們也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只是以前一直不敢問。
這個閻羅，還真是膽大呀。
平時天尊并不喜歡說話，更不喜歡回答別人的問題，可偏偏對閻羅是個例外。
天尊好像很喜歡和閻羅說話。
果然，天尊只是瞥了一眼張九陽，淡淡一笑，道：“我看到的……是我自己。”
三人皆為之一怔。
“我非佛，不過是佛像我。”
天尊的話似有深意，其中蘊藏的霸氣和自信更是讓張九陽心中一震。
如果天尊沒有說謊的話，那便說明，此人心中是何等的自負不可一世，就算是佛陀，也只能像他。
并且其心志堅定到可怕，絲毫不受外力影響，我既見我，不見眾生，更不見佛陀。
這種極致的心性，張九陽也是第一次見。
“不過佛門雖然臭不可聞，但對修行而言，佛祖的眉骨舍利卻能人受益無窮。”
天尊望著張九陽道：“以后每次黃泉宴結束，你都可留下進入閻浮山中，在華首門邊參悟三日，有任何修行上的問題，也可隨時問我。”
“閻羅，我不收弟子，你也不必叫我師父，能學到多少東西，全看你個人的造化。”
張九陽聞言心中又喜又憂。
喜的是此次之后，他和天尊的關系便進了許多，以后想必也會更加受其器重，能打探到更多珍貴情報，在黃泉中的地位也會更進一步。
憂的是這也意味著他將處于更危險的境遇，天尊實在是太可怕了，越是接觸便越是深不可測，如果一旦被其看出了端倪，那他立刻就會萬劫不復。
潛伏，真是越來越不容易了。
但他絕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此刻拒絕便是打天尊的臉，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
“多謝天尊栽培！”
天尊點點頭，而后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面具下的面容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本座不會永遠留在黃泉，有一天，十天干或許會需要一位新的領袖。”
張九陽的臉上露出一絲異色。
“玄素性子喜靜，沒有功利之心，無意爭奪，所以天干之首的位子，應該就會落在你二人中的一個頭上。”
剎那間，諸葛羽眼睛明亮，無比炙熱。
“你二人都是奇才，本座需考驗一番才能做出決定，這樣吧，補天四寶中，僅剩傳國玉璽沒有找到，你二人誰先找到傳國玉璽……”
天尊頓了頓，緩緩吐出幾個字。
“誰便是日后的天干之首！”
一瞬間，諸葛羽看著閻羅的眼神更加忌憚，他沒有想到，一個半路加入天尊麾下的人，竟然能比得上有著諸葛家嫡系血脈的自己？
不過他也下定決心，一定要搶先找到傳國玉璽，向天尊徹底證明自己！
先前面對張九陽和岳翎的失敗不過是偶然，那是因為張九陽這個人太妖孽了。
總不可能每個人都像張九陽一樣厲害吧？
閻羅實力不錯，但看起來粗俗不堪，而且尋寶的事情，可不是實力強就能找到的，主要靠腦子。
這一次，他勢在必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