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南市,牛角梨園。
微風細雨。帶著絲絲的寒意。侵襲津城。
張庸一個人在聽戲。
白天發生了很多事,他內心不爽。
于是出來聽戲。
陳恭澍忙著將趙理君送去療傷。暫時也顧不上他。
其他人也不好評價這件事。
陳恭澍的報告,是張庸和趙理君互毆。各自有錯。
互毆,這兩個字很有靈性。
處座會如何處理,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這是比較嚴重的內部沖突。肯定是要受處分的。
復興社內部的處分,有警告、禁閉、降職、坐牢等等。但是很奇怪。沒有罰俸。從沒聽說過。
余樂醒的判斷,可能是降職。
畢竟,張庸遠在天津衛,其他處分都來不及執行。
唯獨這個降職可以迅速有效執行。
可是,張庸本來就是小隊長。似乎也沒降職空間。
難道降到普通外勤?沒有這樣的操作。
降到普通外勤,那是一擼到底。這是非常嚴厲的處分了。
既然是互毆。說明雙方都有責任。既然張庸一擼到底,那趙理君呢?是不是也要一擼到底?
估計處座也頭痛……
早知道,就不應該將趙理君派來的。平白無故的生事。
“少龍,別傷心……”
“我不是擔心處分。是覺得這件事,真的和我無關。我真的沒有反對過趙理君做上海站站長。我根本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安排好吧。”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身不由己。你不能阻擋所有的麻煩。”
余樂醒倒是沒有什么顧忌。
他和趙理君的關系也不好。
事實上,除了沈醉,他和其他人關系都不好。
余樂醒和沈醉是親戚。有這么一層關系,其他人自然將他和沈醉看成一體。
就算兩人沒有意識抱團,別人也會將他們當成小團體。
沈醉做錯了,余樂醒也會受牽連。
同樣的,余樂醒做錯了,沈醉也會受牽連。
之前,沈醉和徐遠舉發生沖突,余樂醒就被調出了權力中心。
否則,他好端端的去做什么行動教官?那是真正的清水衙門。
但凡做個小隊長,都比行動教官有油水。
“要不,秘密做了他?”曹孟奇忽然低聲說道,“他重傷死在醫院里,誰會知道?”
“別!”張庸嚇一跳。
這個老曹,比自己還瘋狂。居然想到要做掉趙理君。
太兇了。
使不得。
先不說趙理君是總部的副科長。雖然是掛名的。但是級別確實很高。比李伯齊還高三級。
單說你能想到的,別人陳恭澍會想不到?
此時此刻,醫院肯定被陳恭澍嚴密守護起來了。外人不可能采取刺殺行動的。
貿然行動,那就是和陳恭澍沖突。
在給處座的報告上,陳恭澍其實是暗中維護了張庸的。
將當時的情況描述成雙方互毆。
如果和陳恭澍發生直接沖突,那就是不領情,也不懂事。
“不可!”
余樂醒也明確表示反對。
現在事態已經很嚴重。幸好沒死人。還有回旋余地。
如果真的死了人,處座騎虎難下,必須嚴懲張庸。反而不美。現在這個情況,其實還有很多操作空間。
反正,無論最后的結果如何,都不可能緊閉,也不可能坐牢。
只要行動自由,其他都無妨。
哪怕是一擼到底。最終還不是張庸自己說了算?
說到抓日諜,有誰可以代替他?
還包括撈錢……
說真的,余樂醒也是大開眼界了。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張庸居然敢利用日諜直接欺騙日寇特務機關。
那是名副其實的詐騙啊!
明明沒有抓到張本政,結果信口雌黃忽悠一通,楞是弄到一萬大洋。
余樂醒想不通,和知鷹二為什么會那么容易上當?
難道他們遇到張庸,一個個的智商都全部下降了?
確實是服了這個家伙。
估計和知鷹二回過神來,會噴出一口老血。
還有岸田武夫,居然被張庸引誘的上了賊船。自己還以為自己不會有事……
是真的服。
大寫的服。
這樣的人,就算一擼到底又如何?
搞不好,他直接就投奔空軍那邊去了。從此和復興社無關。那處座就……
“看戲!”
“看戲!”
張庸心煩。不想多說。
余樂醒和曹孟奇于是也坐下來看戲。
因為下雨,沒有多少人來看戲。沒看到任何的大人物。
可以容納五百人的園子,只有二三十人,顯得稀稀拉拉的。有點冷清。但是唱戲的倒是挺敬業。
忽然,張庸心思一動。
卻是地圖邊緣出現了一個紅點。正在接近梨園。
疑惑。
居然有日本人來看戲?
難得。
這個牛角梨園,不算什么有名的梨園,平時基本上沒有大客戶捧場。怎么會忽然間冒出一個日本人?
難道是來搜查自己的?
于是暗暗的提高警惕。
結果……
最后發現是虛驚一場。
紅點出現在梨園門口。居然是一個脆生生的姑娘。
日本姑娘?
還真是日本姑娘呢!
雖然,她的穿著打扮,完全是中國少女風。
長的非常標致。
幾乎是張庸遇到的女人當中,最最精致的,
注意,是精致。不是漂亮。漂亮分很多種。各有各的漂亮。風格未必完全一樣。
“居然是她?”余樂醒也有些驚訝。
“誰啊?”張庸問道。
“秋山葵子。”
“做什么的?”
“日語學校的老師。父親叫秋山重葵。是日寇駐天津總領事。”
“呃……”
張庸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武藤純子。
難道是要上演類似的劇情?自己作為主角一個閃亮登場,和秋山葵子來一段纏纏綿綿的愛情……
最后,純子為了正義,為了主角,壯烈犧牲。一縷芳魂,縈繞不散……
唔,想多了。自己又不是臥底。她怎么可能……
忽然眼神一閃,又看到另外一個姑娘走進來。
高挑。
窈窕。
漂亮。
居然是他老婆!
呃,其中之一……
就是那個梅、梅、梅……
糟糕,梅什么來著?
當時拜堂成親。三姐妹。她排老二。
大姐叫做梅璐,小妹叫做梅珂。這個中間的二姐叫梅、梅什么來著?
死了。
居然忘記自己老婆名字!
萬一被她知道了……
還想洞房?自生自滅去吧!
冥思苦想。
搜索枯腸。
完蛋。就是怎么都想不起來。
越是著急,腦子越亂。
王字旁的還有什么字?瓔珞?梅珞?好像又不是……
就在這時候,那個姑娘不經意的看了他一樣。似乎早就知道他在這里。還悄悄朝他抿嘴笑。
張庸:……
按照劇情發展,她肯定愛上自己了。
她似乎是在告訴自己,她已經準備好了。等著他來洞房花燭。
可是……
他忘記她的名字了啊!
萬一被她發現……
他勉強露出一絲絲的笑容。算是回應。
這個,我今天還有事。我們下次再聊。
古人說得好,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著急……
等我記起你的名字,我再來找你……
忽然間拍自己腦袋。
真是笨死。
自己不記得,旁邊有人記得啊!
“余教官,剛才進來的那個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說剛進來那個?我也不知道。我去問問。”
“不用了。”
張庸生怕余樂醒誤會。
隨即又反應過來。她就是自己老婆啊!
都拜過堂了。
在這個年代,拜過堂就算是正式成親了。
委座的新生活運動,好像也沒有結婚登記的說法。民間只認拜堂成親。
“梅姐!”
看到秋山葵子站起來。
哦,這個日本女人好像還挺有禮貌的?
關鍵是……
他是梅……的老公啊!
那秋山葵子下次遇到他,是不是應該叫姐夫?
哈哈!
精神勝利法。
等回去上海的時候,將她也搶走……
糟糕。墮落了。
怎么會有這么邪惡的想法?居然強搶民女?
深呼吸。
反復告誡自己,要做一個好人……
結果,梅……在和葵子說話的時候,悄悄的轉頭看著他,朝他拋了一個媚眼。
張庸:……
完蛋了。
她在挑逗自己啊!
不得了。不得了。
她到底是叫什么名字?敲自己腦袋。梅什么來著?
忽然看到有人悄悄的到來。向余樂醒報告。余樂醒點點頭。來到張庸身邊,低聲說道:“那個女的叫梅筱。也是日語學校的老師。”
“是嗎?”張庸頓時松了一口氣。
原來她是叫梅筱啊!
暈死!
自己居然想半天。
梅筱,梅筱。沒錯。就是叫梅筱。不是王字旁。
其他兩個都是王字旁。就她搞特殊。搞竹字頭。真是的。你有什么資格搞特殊?取個怪誕的名字……
“少龍,你懷疑她是日諜嗎?”
“她?不是。不是。”
張庸急忙搖頭。她是自己老婆。怎么可能是日諜?
她可是和自己拜過堂的。日諜斷然不可能這樣干。
“那你特別關注她……”
“因為她長得漂亮……”
張庸實話實說。
余樂醒于是就不再詢問了。
原來是這樣。
理解。
這個家伙,真是年輕人。
年輕都有的壞毛病。他也有。其實是男人都有。
就看有沒有機會。有沒有能力而已。
梅筱和純子說了一會兒話,忽然朝張庸走過來。
張庸:???
她要做什么?
余樂醒等人都是暗暗警惕。
看到梅筱來到張庸的身邊,就在他身邊坐下來。
然后……
直接半個人依靠在張庸身上。
張庸:???
余樂醒:???
其他人:???
什么情況?
怎么忽然間就靠上來了?
張庸沒想到,她作風居然如此大膽,低聲說道:“別亂來,這是公眾場合……”
“怎么?嫌棄我了?”梅筱咯咯嬌笑,旁若無人,“我們只是拜過堂,還沒洞房的。怎么?你不想洞房了?”
余樂醒:???
其他人:???
他們幾個,抓鬼的時候并不在。所以,不認識梅筱。
什么拜堂?
什么洞房?
張庸翻白眼。沒辦法解釋啊!
忽然看到前面的純子好奇的回頭,看著他們兩個。眼神里帶著清澈的愚蠢。
好吧。她可能的確是涉世未深。好像一張白紙。
“你和純子是什么關系?”
“我靠著她,才能維護自己的周全啊!”
“那你故意讓她看到我?”
“怎么?你不想靠著她,給自己增加一張護身符嗎?”
“她?”
“她背后的秋山家族,能量相當不錯。憲兵隊也不敢招惹他們。”
“是嗎?”
張庸暗暗詫異。
努力搜索記憶。
可惜,真是沒有什么秋山家族的信息。
不過,她父親能做到駐天津衛總領事,想必也是厲害的人。憲兵隊當然不敢輕易招惹。
“我走了!”
“她如果問起,你怎么回答?”
“我就說,你是我的男朋友。”
“我們拜過堂的。”
“但是還沒洞房。”
“呃……”
張庸被打敗了。
梅筱站起來,轉身走人。
這個女人。
還真是收放自如。
她才是真正的諜海王牌吧!
也罷,專心看戲。
“啪!”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槍響。
張庸神色一凜。
糟糕!
是有人伏擊自己嗎?
瑪德!一定是趙理君!這個王八蛋!之前沒打死他,真是虧了!
槍一響,梨園頓時有點混亂。
看到梅筱迅速的將純子抓起來,帶到張庸的面前,將她塞入張庸懷里,低聲說道:“快,帶她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