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是一個大幫派。
它是一大群人的統稱。和昔日的漕運有關。
以前的北平,外來物資的輸入,在很大程度上依靠漕運。從業者眾。數以百萬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幫派。漕幫于是應運而生。
清朝末年,漕運式微,漕運從業者逐漸減少。就地轉化成青幫。所以,漕幫和青幫關系很密切。
關于這方面的歷史演變,復興社其實有非常詳細的資料。
可惜,張庸太懶,沒有仔細看。
他看資料就喜歡看一些新奇的,有趣的。
比如說臨城火車劫案。
里面提到一個非常厲害的人,孫桂枝,是火車劫案的籌劃者。
他的厲害之處,不在于籌劃,而是逃命。
追捕十多年,居然沒有抓到他。不得不說,這家伙確實厲害。
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應該也是牛人一個。
相反的,最后接受招安的匪首,反而是好日子過了不到半年,就被干掉了。落了個干干凈凈。
“漕幫也投靠你們日本人了?”
“你覺得很奇怪嗎?你們的有識之士都覺得,只有投靠我們大日本帝國才有出路。”
“也對。”
張庸居然點點頭。
夏嵐這句話,倒也不是完全狂妄。
事實上,當時的情況,的確是對華夏非常不利。日寇的確實力非常強大。
一個是純粹的落后的農業國。幾乎沒有任何工業。
連火柴、鐵釘之類都要進口。
一個通過明治維新,成功的變成半工業國。幾乎可以生產所有的工業品。
在軍事工業方面,日寇還是非常發達的。
你可以藐視歪把子的性能。藐視日寇的身材矮小。可是,別人能源源不斷的生產武器彈藥。
別人陸軍士兵每個月能打200發子彈!
能自己生產坦克。
能自己生產重炮。
能自己生產飛機。
日寇海軍甚至能夠設計和建造排水量超過七萬噸的戰列艦!
這個級別的戰艦,哪怕是在幾十年以后,世界上也沒有幾個國家能夠做到。可是大和旅館1940年就下水服役了。
航空母艦也有好幾艘。
這幾乎就是降維打擊。
即使是當時最勇敢的軍人,也只有信心說中國不會亡。但是誰也沒有信心說,我們會最終勝利。
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沒有人知道勝利在何方。
哪怕是日寇宣布無條件投降了,很多人依然無法相信。因為,即使到日寇正式投降那天,他們面前的日寇,依然非常強大。
這是客觀事實。
誰也不能掩蓋。
尤其是那些留日歸來的,覺得雙方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在日本人的甜言蜜語拉攏之下,很多人就投降了做了漢奸。
“你現在改變立場還來得及。”
“不。”
張庸搖頭。
夏嵐蹙眉。
這個家伙,還是冥頑不化,執迷不悟啊!
“你……”
“聽說過烈火烹油,曇花一現嗎?”
“什么意思?”
“你們還有十年的時間。”
“你又在故弄玄虛。”
“我是認真的。你們現在越是瘋狂,十年后敗亡的就越厲害。”
“哼!”
夏嵐不屑一顧。
雖然她的身體,被他強行霸占了。
然而,她的內心,是不會屈服的。她還在試圖將他拉攏過來。
作為一個優秀的女間諜。她的身體,她的美色,也是她的武器。只要能夠將張庸誘惑過來,為大日本帝國服務,一切都值得!
十年后,敗亡?胡扯至于白癡才會相信他的鬼話。
“你們準備什么時候動手?”
“過了武清站。”
“哦,還來得及。”
張庸松了一口氣。
漕幫居然要劫火車。不得了。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他決定在武清站下車。然后作壁上觀。
“怎么?你要下車?”
“不然呢?”
“你……”
夏嵐頓時無語。
她還以為,張庸會直接和漕幫打起來的。
張庸身邊帶著三十多號人。都是全副武裝的。要收拾漕幫,似乎也沒有那么難。
至少有一拼的機會。
可是,沒想到,這個家伙居然要提前跑路。
糟糕……
她剛才的情報白泄露了。
“什么?”
“你就不能硬氣點,直接將劫匪干掉?”
“不能。”
張庸直言不諱。
將劫匪干掉做什么?又沒有什么功勞。
漕幫人多,真的打起來,自己這邊肯定有傷亡。萬一被流彈打中,那就糟糕。
往大了說,一旦火拼,車上的人全部都有危險。
往小了說,他張庸有危險。
既然有危險,又何必冒險?
在武清站提前下車不香嗎?
等漕幫順利的將火車劫持了,鬧的沸沸揚揚的,自己再出來收拾殘局。
在這個過程中,也好看看大家都有什么反應。
最好是攪得風起運動,風雷激蕩,全世界都知道。登上世界各國的報紙頭條。
嘿嘿。這樣才有功勞嘛!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的確很偉大。可是,沒油水啊!
吃力不討好……
站起來。抬頭。前后觀察。
先看看有多少外國人再說。他們才是真正的人質。
之前的臨城火車劫案,目標就是外國人。只有他們才有價值。才能作為籌碼談判。
如果劫持的是中國老百姓。呵呵。多半無人問津。
當時的社會就這么現實。
五個、十個、十五個……
張庸默默的點數。在視線范圍內,總共有二十七個外國人。還有幾個車廂視線看不到,可能還有。
人數不少。畢竟是從天津衛到北平的火車。有幾十個外國人很正常。
里面可能還有一些比較有身份的。
如果他們被漕幫劫持,肯定會引發轟動的。那就靜靜的注意事態發展好了。
“老曹!”
“在!”
“收拾東西,到武清站立刻下車!”
“好!”
曹孟奇立刻去安排。
他現在是高度偷懶。能不動腦子絕對不動腦子。
張庸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也不問為什么下車。
“你們也下車。”
張庸指著易洪海等三個日寇。
易洪海三人面面相覷,都是不得要領。只好答應。
不久,火車順利到達武清站。
列車還沒停穩。
“走!”
“走!”
張庸催促著。
所有人全部下車。包括夏嵐。
踏上地面的站臺以后,張庸終于松了一口氣。好。安全了。
默默的監控四周。沒有發現異常。
夏嵐應該沒有聲東擊西。應該不是嚇唬自己。
日寇暫時也沒有能力,出動大部隊來包圍武清站。所以,淡定。
“你真是膽小鬼。”
“我忽然覺得,你是故意來提醒我的吧。”
“什么?”
“其實,你也不想我留在火車上,從而影響劫持行動。對嗎?”
“哼。你想多了。”
“呵,我說對了。”
張庸就知道她的出現,是不安好心的。
她原來的計劃,應該是沒有包括自己的。她沒有想到自己就在火車上。
自己不但在火車上,還帶著幾十個人。
一旦漕幫動手,雙方火拼,劫持行動可能會失敗。于是,她決定提醒自己。嗯,一定是這樣的。
“你……”
夏嵐無語。
這個家伙,真是自作聰明。
她根本沒有提醒他的意思。她是沒想到會被他識破偽裝。
她告訴他有關劫火車的情報,也是想要刺激他,讓他和漕幫火拼。一旦雙方打起來,說不定他會倒霉。
結果……
他都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真是自作多情……
“老曹!”
“來了!”
“找個地方休息。吃飽喝足了,我們再回去天津衛。”
“好!”
曹孟奇去安排。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一處地主宅院。
主人家挺熱情。將他們都歡迎進去。這地主老財的宅院足夠大。
吃飯。
休息。
拉著夏嵐一起過夜。
那邊劫匪是不是已經打起來了?不知道。
管他呢!
只要自己不在現場就好。
一晚上樂不思蜀。
夏嵐一門心思的想要策反他,自然是百般迎合。
早上起來。氣氛平靜。
找電話,打回去石虎街總部,報告平安。
昨晚為什么不打?呵呵。等劫案發生啊!
萬一提前報告上去,蝴蝶翅膀扇動,導致火車劫案取消了。那豈不是白忙活了?
接電話的就是李伯齊。
李伯齊開門見山,“你是不是知道劫火車的事?”
“劫火車?真的嗎?什么時候?”張庸也不諱言,“我是提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
“情報很混亂。我這邊也沒有更多的消息。”
“我知道漕幫要劫火車。所以,我提前下車了。免得發生火拼。造成大面積人員傷亡。”
“你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
張庸立刻糾正。
真相可以告訴李伯齊。但是不能告訴其他人。
回去以后,李伯齊盡管罵。但是罵完以后,會幫他擦屁股。幫他掩飾。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劫案?
什么漕幫?
我從來都沒有聽說……
你為什么在武清站提前下車?因為我去執行任務啊!
什么任務?
對不起,這是我們復興社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起風了,盡快回來吧!”
“是。”
“火車不通。用其他交通工具。路上注意安全。不要橫生枝節。”
“是!”
張庸凜然答應。
李伯齊說起風了,那就是起風了。
火車被劫持了,上面有那么多的外國人,必然會引起各方震動。
就是委座,恐怕也要過問。
畢竟是“友邦”的事。馬虎不得。圍剿紅軍都沒有解救“友邦”重要。嘿嘿。
想辦法回去天津衛。
撒錢。找交通工具。
順利回到天津衛。路上花了一天多的時間。
回到石虎街49號。來見李伯齊。果然,被一頓教育。說他做的太明顯。太露行跡。
“你應該在廊坊站下車。”
“可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有人要劫持火車啊!”
“那三個日本人怎么回事?”
“我懷疑他們和北平的曹大帥府被搶劫有關。”
“這些日本人,也真是無法無天。敢跑到北平去搶劫。那邊的人也是無能。調查無疾而終。”
“估計是被日本人施壓了。不敢激怒日本人。”
“他們不敢。我們敢。將他們三個都關起來。好好拷問。但是不能關在我們這里。”
“我知道。關在寶林寺。”
“那個地方好。就關在那里。好好招待。”
“明白!”
張庸答應著。這個招待,必須滿意。
辣椒水、老虎凳、烙鐵都是老三樣了。沒意思。回頭好好想想,有什么新花樣……
“楊麗初已經安全回到金陵了。”
“哦。”
“一切平安。處座非常滿意。特別表揚了你。”
“那就好。”
“處座吩咐,楊善夫帶來的人,暫時也留在這邊,一起協作。火車被劫,茲事體大。處座可能會親自到來。”
“啊?”
張庸一驚。處座要親自下場?
隨即釋然。如果這件事是老蔣吩咐的,處座還真的必須來。還必須處理好。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間,電話響起來。
李伯齊拿起話筒。仔細聆聽。良久都沒有掛掉電話。
張庸習慣性想要開溜。結果被李伯齊招手,示意留下。無奈。只好乖乖的站著。在一旁聽著。明白是戴老板打來的電話。
好一會兒以后,李伯齊才掛掉電話。“都聽到了?處座很重視。他擔心電報說不清楚,特別借用了軍政部的電話專線。”
“處座有什么吩咐?”
“現在局勢尚未明朗。英法德意等七國公使都提出了照會,要求妥善處理此事,確保人質安全,并且嚴懲兇手。外交部宋部長已經答復,一定會妥善處理此事,讓各國滿意。”
“兇手不就是日本人嗎?”
“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日本人也會提抗議。”
“難道這次日本人沒有提抗議?”
“暫時還沒有。”
“奇怪,他們搞什么鬼?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你忘記了。這件事,是在二十九軍的地盤上。這邊有個察冀政務委員會。就算是委座的命令,也不好使。”
“他們……”
張庸欲言又止。算了。懶得說了。
都是明白人。知道這邊是什么情況。委座的命令,其實沒什么用。
愿意聽就聽一點。不愿意聽,直接當你透明。
平津地區,已經沒有委座的心腹駐軍。只有二十九軍。委座的話還有什么分量?
“委座知道這件事以后,非常生氣。”
“那……”
張庸欲言又止。
又非常生氣?他那么喜歡生氣嗎?
算了。畢竟是委座。生氣也正常。本來優勢在我,結果一群廢物……
無論如何,張庸想要的效果達到了。
估計明天就會上報紙頭條。然后各國報紙都會轉載。
然后……
平津地區就要熱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