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惇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被抓。
自己才剛剛潛伏到金陵不久。今晚是他要執行的第一個任務。
和人接頭。給對方一份圖紙。就這么簡單。
然后,他就被抓了。被幾個人直接按地上。
對方是什么人?不知道。
從哪里冒出來的?也不知道。
他完全沒有察覺。
現在也看不到對方。腦袋被套住了。
一個黑色的頭套,將他的眼睛蓋住。他看不到四周。一片茫然。
藏在懷里的圖紙也被對方掏走了。隨身攜帶的幾個大洋也被搶。
可惡!
居然連幾個大洋都要搶!難道是遇到劫匪了?
啊啊啊,這該死的華夏!為什么到處都是有那么多的劫匪。就沒有人整頓治安的嗎?
如果是在日本國內,這是不可饒恕的!
他還沒登陸華夏,就被前輩警告說晚上走路要小心點。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晚上出來,就真的被打劫了。
“叫什么名字?”
“王學義……”
“帶了多少錢?”
“什么?”
“我問你帶了多少錢。錢在哪里。”
“你們是……”
“打他!”
結果,今井惇立刻被一頓暴打。
被打的都是非要害的地方。但是很痛。因為對方用的是鞭子。
拳打腳踢非常容易出人命。張庸現在也學乖了。先用鞭子吧。
打的皮開肉綻的。但是生命無礙。
想要日諜開口,簡單,鞭子一直抽。抽到對方頂不住為止。
“啪!”
“啪!”
聲音格外的響亮。
鞭子落在今井惇的身上,痛得他幾乎當場暈厥。
偏偏是又沒有暈過去。只能是痛苦的嚎叫。結果,很快嘴巴也被塞住。然后只能嗚嗚嗚的含糊不清。
“啪!”
“啪!”
鞭子繼續落下。
一直抽。一直抽。輪流抽。
今井惇感覺每一鞭,都等于是自己去了一趟地獄。
老后悔了。
發誓再也不來華夏了。
不但搶劫。還用鞭子打人。真是無法無天。
“別打了……”
“別打了……”
他不斷的發出嚎叫。
雖然嘴巴是被堵住了。他也鍥而不舍的叫。希望別人能聽到。
終于,鞭子沒有繼續落下來。嘴巴里面的破布也終于被拿走。
渾身都痛。
后悔來到華夏。后悔來到這個世界……
“錢在哪里?”
“我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啪!”
“啪!”
鞭子繼續抽下來。
今井惇頓時崩潰了。別打啊。別打啊。
我,真的沒有……
他才剛剛登陸,才剛剛開始潛伏,哪里來的錢?
最后幾個大洋,也被搶走了……
鞭子抽的更厲害了。
“有。有。有。”今井惇不得不哭喊著。
“在什么地方?”鞭子暫時停住。硬邦邦的聲音傳來。仿佛沒有絲毫的感情。
“我,我……”
“我們知道你是日本人。是日本間諜。伱要是不說,我們就將你賣給別人。”
“不要,不要!”
今井惇急忙叫道。
賣給別人?不行。絕對不行。
眼前這些家伙,可能是混道上的。單純要錢而已。
如果是賣給別人,那就要命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是間諜。
一旦被發現,隨時沒命的。
現在的他,已經不糾結自己為什么會暴露了。
這一點不重要。
重要的是搞錢。
要搞到錢,贖自己的命。
“啪!”
驀然間,鞭子再次落下。
猶豫不決的今井惇立刻做出了決定。他急忙叫起來:
“我知道誰有錢!”
“我知道誰有錢!”
終于,鞭子沒有再次落下來。
今井惇知道自己叫對了。只要有錢,果然能買命。
于是……
“我是來接人的。等接到人,我就給你錢。”
“有人和你接頭,對吧?”
“是……”
“他帶錢了嗎?”
“應該帶了……”
“應該?就是可能沒有?”
“不是。是一定有。一定有。真的。他一定帶有錢……”
今井惇拼命求饒。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出賣自己的同伴。
可是,對方并沒有要他出賣自己的同伴。對方單純只是要錢而已。所以,他問自己的同伴要一點錢,打發對方,肯定可以的。對。自己只是需要一點點金錢,幫助自己渡過難關……
沒有叛變……
沒有招供……
沒有投降……
“帶我們去。”
“是……”
今井惇急忙在前面帶路。
頭套沒有被摘掉。用聲音給張庸指路。
到達火車站入口附近。
今井惇的頭套終于被拿到。張庸等人都戴起了頭套。只露出兩只眼睛。
“該死的華夏人……”
“果然是搶劫的……”
今井惇又驚又怕。這邊的劫匪都這么專業的嗎?
不敢多看。生怕又被打。
走到門口旁邊的留言欄面前,睜大眼睛,到處尋找。
留言欄其實是一排長長的木板。上面粘貼著,或者釘著很多的紙條。上面寫著尋人啟事,或者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符號什么的。在沒有手機的時代,這是最基本的信息交流。
同時,也是諜戰劇里面用的最多的接頭方式。前面的人留下相應的信息,后面的人看到信息,提取關鍵要素,然后按照破譯出來的時間和地點,去和自己的同伴接頭。
古老。簡單。有效。
當然,傳統的辦法,想要抓間諜,就得仔細研究上面的信息。
如果反破譯成功,就意味著目標是你的盤中餐了。
復興社特務處的情報科,還有黨務調查處,都在這里安排有眼線。時刻留意。
“滾!”
張庸擺擺手。
黨務調查處的眼線急忙躲起來。
今井惇不知道張庸他們是什么人。黨務調查處的眼線卻是知道的。
哪怕是全部戴著頭套,也一眼看出是特務處的。帶隊的就是張庸。哪里敢多說一句話?開口絕對被打。
今井惇反反復復的尋找很久,始終沒有找到。
他疑惑了。
說好今晚會有人留言的啊!
為什么沒有?
張庸倒是心知肚明。那個貴婦人被打死了。還沒來得及留言。
吳元甫動手太快,根本不給對方留言的機會。
也不知道吳元甫到底是從貴婦人的身上拿走了什么東西……
“找到沒有?”
“正在找……”
今井惇支支吾吾。繼續反復尋找。
然而,依然是沒找到。
怎么辦?
怎么辦?
今井惇絕望了。
他感覺到背后的冷酷的刀光。
隨時要命……
忽然間,他渾身一陣激靈。
“我說,我說,我知道一件事。你們可以或許可以賺大錢……”
“說。”
“我知道有人綁架了一個美國人……”
“你們日本人?”
“……是。”
今井惇老老實實的承認。
確實,如果不是日本人自己策劃的綁架,他也不知道啊!
本來,這件事,他是必須保密的。可是眼下,自己小命難保,他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了。顧不得那么多了。
何況,對方要的只是錢,應該沒什么大礙的。就是要點錢而已。
“為什么綁架美國人?”
“呃……”
“啪!”
鞭子狠狠落下。
今井惇頓時臉頰扭曲,無法呼吸。
好痛。
好痛。
想死。
果然,回答不能遲疑。否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他是美國間諜……”
“什么?”
“他,他是從菲律賓過來的。是麥克阿瑟派來的間諜。”
“哦?”
張庸有些驚訝。
第一,頭次聽說有美國間諜。
第二,聽到麥克阿瑟的名字。
沒想到,這兩個信息,居然是從一個日諜嘴里說出來的。
有點意思。
美國間諜,那就是美麗國的情報人員了。
好像此時此刻,CIA還沒成立,不知道美國的情報人員,隸屬于哪個部門?
另外,一個日本間諜,居然知道麥克阿瑟的名字?
看來,老麥真的挺有名氣。
所以,外軍第一名將,非他莫屬。十四億中國人都支持。嘿嘿。
“什么時候?”
“就昨天。昨天白天。下午。”
“在什么地方?”
“在錦春路。”
“被綁架的美國人叫什么名字?表面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他的名字叫麥、麥克法蘭……”
“麥克法蘭?”
張庸心思一動。
依稀間有些印象。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不對。是非常有印象。哦。想起來了。是那個美國春田公司的推銷員。推銷加蘭德步槍的。
在上海的時候,張庸見過對方。在杭州的時候還打過交道。
他居然是美麗國的情報人員?
感覺不像……
之前都沒發現。沒任何破綻啊!
但是很快張庸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他自己能看出什么來啊?
既然日寇間諜說對方是間諜,多半是有原因的。麥克法蘭之前到處跑,之后似乎又和大雷雨計劃有關……
這么說吧,他似乎對大雷雨計劃有些興趣。這顯然不正常。
又想到那個寇蒂斯公司技術人員的死。是不是和麥克法蘭有關呢?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按理說,大雷雨計劃泄露出去以后,連英國人的軍情七處都上鉤了。美國人不可能完全沒有動靜啊!原來麥克法蘭已經在暗中行動啊!坦白說,之前,張庸的確是完全忽略對方了。
就好像是之前完全忽略狄更斯和凱瑟琳一樣。
唉,智商不足……
論斗智斗勇,他真不是這些專業間諜的對手……
“現在綁架到什么地方了?”
“我,我不知道……”
“說。”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單純負責望風的。他們綁了人,坐黃包車走了。”
“黃包車?”
“對。目標被架上一輛黃包車帶走了。好像也是他們的人。”
“哦?”
張庸眼神閃動。
居然不是汽車?日諜這么窮了?
綁架都用黃包車了?還是用自己的人?是為了保密嗎?
或許是吧。畢竟,綁架美國人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是被外界知道,美國人肯定得興師問罪的。
當年佩里用大炮巨艦轟開了日本的國門,讓日本人對美國人也是又怒又怕。想要報復,但是又不敢輕易開啟戰端。尤其是外務省、內務省的文官集團,是絕對不可能贊成對美國開戰的。不過后來都是軍人組閣,輪不到文官說話了。
哪怕是秋山重葵這樣的,相對狂熱的侵略分子,都不可能贊成對美國開戰。這個家伙不是好人。他也是侵略華夏的支持者。他之所以反對和美國開戰,不是因為不想侵略。是因為知道打不過。是害怕侵略失敗而已。
日寇的反戰,從來都不是反思侵略,而是反思為什么會失敗。如果成功了,他們絕對不會反思。
黃包車……
難道是距離不遠?
太遠的話,肯定得用汽車轉移啊!
而且,很有可能在重要的檢查口里面。以免被路口稽查攔截。
“噗!”
將日諜打暈。
然后張庸開始打電話搖人。
如果要解救人質的話,一個小隊是不夠的。
至少兩個小隊。
眼下,只有上官慶一個小隊。還得將陸克明叫來。
黑佬打仗是一把好手。自身能力強。也懂指揮。三個小隊長里面,他是最被人信服的。
打完電話。出發。去錦春路。
看看天色,還好。還沒天亮。
如果可以趕在天亮之前發起襲擊最好。或者是天蒙蒙亮的時候。
關鍵是找到人……
到達錦春路。
將日諜弄醒。讓他確定綁架的地點。
根據描述,被綁架的美國間諜麥克法蘭,之前也是坐的黃包車。被人一撞。然后強行帶走。
似乎動作很熟練。估計不止做過一次。是老手。
黃包車朝西面去了。
張庸于是開著車,沿著錦春路,滿滿的搜索。
如果有岔路,也進去看看。確保自己的“掃描”沒有遺漏。
還好。半徑500米的掃描范圍,還是比較好使的。一次掃描,就可以囊括兩三條街道。
他要尋找的,是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紅點。
這種綁架,不可能只有兩三個人。應該有更多。可能有五個以上。
如果麥克法蘭真的是美國間諜,肯定是有自保能力的。兩三個日諜未必能打得過。必須五個以上。
天亮了……
還沒找到。
繼續兜圈。
終于,發現七個紅點。都聚集在一起。
七個?這么多?
還全部都有武器標志。這是人人帶槍啊!
張庸暗暗吃驚。
看來,坐實了,這個麥克法蘭,很有可能是麥克阿瑟手底下的情報員。
否則,日寇不會如此的興師動眾。
麥克阿瑟眼下是在菲律賓吧?應該是。他已經不是西點軍校的校長,也不是美帝陸軍總參謀長,而是美菲聯軍總司令。負責菲律賓及南太平洋的安全。他面臨的最大威脅,就是日寇。
他不可能完全不關心日寇的動靜。
他派出自己的情報員,到華夏來搜集日本人的情報,也是理所當然的。
結果被日寇識破了。采取了行動。
在七個紅點旁邊,還有一個白點。
可以基本確定,這就是張庸要找的目標——麥克法蘭。
靜悄悄的靠近。發現是在桃園路。這邊都是獨門獨戶的小洋樓。或者別墅。也有碉堡似的房屋。
通過地圖,鎖定目標所在的房屋。然后不動聲色的靠近。
進入視野。舉起望遠鏡觀察。
是一棟三層小樓。不是別墅。是那種磚混結構的房屋。直上直下。沒有陽臺的。四周都是光禿禿的。
雖然看起來有些丑陋。但是對張庸等人來說,卻是麻煩事。
無法通過爬窗戶的方式進入。
墻壁都是光溜溜的。所有窗戶也都緊閉。不好進入。
關鍵是,動靜太大,會驚動里面的日寇。
里面的日寇都有槍啊!肯定會負隅頑抗的。他們還有七個人。
最終的結果如何不清楚,但是那個美國人肯定保不住。情況不對,日諜肯定會將麥克法蘭殺了。
正面進攻?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問題同樣存在。就是無法保證麥克法蘭的安全。
猛烈駁火,子彈亂飛,搞不好就將人質打死了。
那是俄式反恐。雖然非常有效。但是,張庸還是希望人質活著。還希望自身不要傷亡。
沒有繼續前進。
肯定是不能進入桃園路的。
估計日諜也在靜悄悄的監視著四周的動靜。
如果外面有異常情況,日諜立刻就會警惕。
那樣就打草驚蛇了。
現在已經天色大亮,能見度良好,很難隱蔽。
怎么辦?
張庸暫時也沒有想好。
這不是他的特長。他不喜歡彩虹六號之類的游戲。
只要是打不過。必須作弊。
子彈無限。然后鎖定血槽。
最后大獲全勝。
問題是,現在不是游戲。
沒有子彈無限。無法鎖定血槽。隨時會死人。
怎么辦?
怎么辦?
張庸決定向人求救。
找誰?
李伯齊不在總部。
總部也沒有人擅長這種解救人質的。
處座遠在廣州……
想來想去,只有找林主任。
雖然林主任不是專業的。但是,張庸覺得,找他應該沒錯。
畢竟,這件事,如果處理好了,還是可以獲得一些好處的。
看看時間,早上七點。
搏一搏吧。
有困難,找領導。
如果領導樂意管,就是好領導。
如果領導不樂意,以后都不理。
打電話。
轉接侍從室,找林主任。
報上身份,說有要緊事。
等了兩三分鐘吧,林主任終于來接電話了。
“少龍,你說。”
“主任,打擾了……”
“不用客氣。你直接說事。”
“主任,我發現友邦春田公司的推銷員麥克法蘭,被七個日寇綁架了……”
“你說仔細點。”
“是。主任,是這樣的……”
張庸原原本本的報告。但是隱去了麥克法蘭可能是情報人員的信息。
萬一林主任覺得,這是狗咬狗,那目的就達不到了。
必須讓林主任覺得,日本人綁架的,是一個無辜的美國商人。是美國大公司的代表。
這樣才有動力。也會重視。最后可能呈報到委座那里。
外交無小事。洋人無小事。
然后……
具體結果如何,張庸就不管了。
那是領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