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江國虎的身邊。
此時此刻的江國虎,再次陷入奄奄一息狀態。
又凍又餓。
又累又困。
如果身上沒有凍得硬邦邦的,他可能直接就睡著了。
可是,他的理智告訴他,如果他昏睡過去的話,肯定沒有機會醒來了。他會這樣悄無聲息的死掉。
他是專業人士。深深知道,張庸的野路子,紛紛在會死人的。
或許,張庸覺得可能凍不死人。
但是,事實上會。
“我們聊聊鹿工作吧!”張庸笑容親切。
“休想!”江國虎用盡最后的力氣拒絕。
張庸于是沉默。
然后閉目養神。
不屈服?行。咱們就慢慢熬。
這杭州的天氣,雖然沒有天津衛冷。但是,呵呵……
“我說……”
終于,江國虎又忍不住了。
他不得不又說出一個地址。
張庸無動于衷。
這家伙在擠牙膏。不著急。
等他慢慢擠多一些再說。免得自己出去瞎跑。
每次一萬大洋,打發叫花子呢!
努努嘴。
讓老白給對方一點姜湯。
老白在廚房里面熬了一點姜湯。這對江國虎的誘惑非常大。
生與死。
溫暖和寒冷。
在此時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喝下姜湯,他就能活命。如果沒有姜湯,他就會死。
就是這么簡單。
張庸都懶得使用那些殘酷的刑罰。
愿意招供的始終會招供。不愿意招供,就全部送去見天照大神。
姜湯下肚,江國虎的精氣神又恢復了一些。
至少,他覺得,自己還是有活命的希望的。
前提是……
“你們要策反汪兆銘?”
“鹿工作就是策反汪兆銘?我們的行政院長?”
“不是。”
江國虎回答的很干脆。
張庸判斷,對方應該沒有撒謊。對方也沒有那樣的資格。
汪兆銘是什么人?是果黨的二號人物。
貨真價實的。不是虛的。
行政院院長。副總裁。都是實打實的權力。
唯一的缺陷,就是沒有掌握軍隊。
然而,在果黨里面,除了老蔣,也沒有其他人掌握軍隊啊!所以,他就是名副其實的二號人物。
江國虎是什么?
一個小小的商家。在汪精衛面前,完全不夠看的。
所以,鹿工作不可能是針對汪精衛。那么,是針對誰呢?必然是杭州本地的某人。甚至宣鐵吾都可以排除。
在宣鐵吾的面前,江國虎什么的,也是完全不夠資格的。
“你剛才發報給誰?”
“什么內容?”
“密碼本在什么地方?”
江國虎拒絕回答。
張庸眉毛慢慢豎起來。臉色開始陰沉。
一問三不知?
好。那就慢慢的享受冬天的問候吧!
“玉器街43號。”
江國虎艱難的冒出幾個字。
他當然知道張庸是動了殺心。隨時會要他的命。
如果他沒有任何價值的話,張庸是真的會將他淹死在水井里。然后可能永遠都沒有人發現。
直到變成一堆白骨。
死在張庸手里的日諜,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這個家伙外號死要錢。外號的確沒有叫錯。但是有個前提,就是你得有錢。否則……
為了活命,江國虎只好艱難的計算著。危急時刻,立刻用錢保命。
張庸拿出小本本,一一將剩下的地址記錄下來。
地址里面的東西,未必要一下子全部挖出來。有些留著……
不對。
忽然想起之前的教訓。
之前王竹林給自己那么多地址,都還沒用上呢。然后就被喊走了。
希望下次回去天津衛的時候,那些地址里面的東西還在。否則就虧大了。從這個角度來說,還是要盡快挖出來。落袋為安。只有落入自己口袋里面的,才算是真正屬于自己的。
“想活命嗎?”張庸直接問道。
“我是絕對不會出賣大日本帝國的。”江國虎還嘴硬。
“放心。我只要你的錢。”
“我只要你的錢。不要你出賣情報。也不要你出賣同伙。”
“你……”
江國虎眼神游移不定。
潛意識告訴他,張庸可能是在騙他。忽悠他。
然而,渾身冰凍的感覺又告訴他,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他想活命的話,必須牢牢抓住。
“你可以分期付款。”
“只要你招供出十萬大洋,我就放你回去。”
“不可能。”
“別人當然不可能。但我是張庸。”
“你……”
江國虎的眼神再次飄忽不定。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誘惑非常可怕。可怕到他根本無法拒絕。
只要十萬,就能獲得自由?
只要是人,都不可能拒絕。
“你要我做什么?”
“十萬大洋。”
“然后呢?”
“然后什么?”
“你不要我留下什么把柄?”
“我需要嗎?”
“你!”
江國虎頓時被噎住。
他被張庸的話給堵住了。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對方好囂張。真的。
完全沒有將自己放在眼里。簡直是太可惡。
仿佛將自己放回去以后,還可以隨時控制自己似的。他真的以為他是天王老子啊!
哼,等自己恢復自由,一定要對方的好看!
“成交!”
江國虎悻悻的說道。
然后又說出了幾個地址。張庸一一記錄下來。
隨即,張庸就讓老白將他的繩索松開。讓他自由活動。如獲大赦的江國虎,急忙跑上去二樓換衣服。
終于是活過來了。
天照大神保佑。終于是恢復自由了。
急急忙忙的換上干爽的衣服。將棉被裹上。第一次覺得生命是那么的可貴。
雖然是用十萬大洋換回來的。但是……
值得。非常值得。
只有張庸才會這么愚蠢……
“吱嘎!”
“吱嘎!”
樓梯響。有人上來。
江國虎的臉色頓時灰白。以為自己又被干掉。
張庸可能是要殺人滅口。
該死……
他就不應該相信對方的。
對方哄騙自己說出藏匿錢財的地址,然后將自己干掉。
這樣就……
“看來,你也怕死。”
“你胡說八道!我是大日本帝國的特工……”
“我知道,你是專業的。”
“納尼?”
“你很厲害。”
“嗯?”
“你們這些專業的特工,都很厲害。”
“嗯?”
江國虎感覺不對。
張庸是在贊美自己嗎?還是在揶揄自己?
一個勁兒的說自己是專業的?
沒錯,他的確專業。可是……
總是感覺哪里不對。
“你記住了密碼?”
“你沒有密碼本。將密碼全部記在了自己的腦海里。的確很厲害。我就做不到。”
“唔……”
江國虎欲言又止。
他感覺張庸又在套路自己。很陰險。
首先是給自己戴高帽。讓自己放松警惕。然后話鋒一轉,誘導自己說出秘密?
呵呵,他想多了。
他可是專業的特工。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226計劃,你知道多少?”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226計劃。”
“我知道。是你告訴我的。”
“不。在我告訴你之前,你肯定已經知道了。”
“我沒有。”
江國虎坦然回答。
沒有就是沒有。他沒必要撒謊。
什么226計劃,他都沒聽說過。或許根本就是張庸胡謅的。
干特工的,都是兵不厭詐的。
你忽悠我。我忽悠你。就看誰被誰忽悠。誰犯下的錯誤更多。
“汪繼昌和你一個小組?”
“不是。”
“你知道他是日本人?”
“我不知道。”
“但是你剛才說你知道。”
江國虎皺眉。以為自己前后矛盾了。
但是回頭一想。沒有啊。之前自己也說不知道汪繼昌是日本人。他確實是不知道。
這個張庸,想要用話來套路自己。真是的。
自己可是專業的特工。哪里輪到對方套路?
“徐盛也是日本人。”
“呃……”
“果然,你知道徐盛是日本人。”
“我不知道。”
“拉倒吧。如果你真的不知道。你會說什么。但是你說呃。說明你很驚訝。沒想到我居然還知道徐盛是日本人。”
“你自作聰明。”
“你和徐盛,應該是同一個特務機關的。對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休息好了?”
“那就繼續下去泡個澡吧。時間還早。還可以泡幾個小時。”
“張庸,你言而無信。你剛才說,不會要求我出賣情報,也不會要求我出賣同伙的。你出爾反爾!”
“我有嗎?”
“當然有。”
“好吧。那我收回我說的話。但是,你最好確保你說的地址里面,有足夠的十萬大洋,否則,我會繼續出爾反爾。”
“二十萬都有!何止十萬!”
“那就好!”
張庸頓時眉開眼笑。
二十萬?
太好了。
還要什么情報。滾一邊去。先去拿錢,然后過肥年!
二十萬大洋啊!自己至少得私吞一半。
等等。
“不會全部都是大洋吧?”
“有銀票。”
“那就好!”
張庸徹底放心了。
銀票可以私吞。不占空間。
如果全部都是大洋,那就悲劇。只能眼巴巴的看。
“我們走了。”
“后會有期。”
張庸瀟灑下樓。然后帶著老白離開。
當然,一并帶走的,還有所有的駁殼槍和電臺。這些東西,老白負責處理。轉交地下黨。
“你真的放他走?”
“他可是日諜。隨時都會反撲的。”
老白有些擔心。
他覺得張庸過于看重金錢了。
為了二十萬大洋,就將江國虎放回去,可能會引發嚴重后果。
“沒事的。”
“張庸,我還是覺得擔心。”
“他回去以后,最重要的是自保。暫時顧及不到我們。”
“為什么?”
“他是負責鹿工作的。在日諜里面,應該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他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防止有人知道,他曾經被抓。否則,他跳入黃河都洗不清。這輩子也完蛋了。”
“你的意思是,其他日諜不會相信他僅僅是招供了十萬大洋?”
“你會相信嗎?”
“不會。”
老白點點頭。
確實,按照正常的思維。不可能。
任何一個曾經被俘虜過的間諜,回去以后,都是不可能被重用的。
肯定要被甄別。要被打入冷宮。
甚至,還有可能直接被抓起來。當做是叛徒處理。
地下斗爭就是如此殘酷。
日諜那邊,對俘虜尤其敏感。一旦被人知道,他曾經被俘虜過,這輩子都完蛋了。
江國虎當然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幸好,他被俘虜的事,只有張庸和老白兩個人知道。他還有蒙混過關的可能。
“所以……”張庸嘴角微微冷笑,“他會屈服的。”
微微頓了頓,張庸又緩緩的說道,“下一個目標,汪繼昌。將他抓了。江國虎就徹底蒙圈了。”
老白沒有說話。內心暗暗感慨。
你說張庸不懂?
不。他其實懂。
被他盯上的日諜,沒有一個能夠翻身的。
江國虎也是如此。
抓了汪繼昌,江國虎就坐不住了。
別人會怎么想?
肯定會以為是他江國虎泄密。
到時候,走投無路的江國虎,只好來找張庸,商量如何善后。
屆時……
就看他能夠提供什么有價值的情報了。
一步錯,步步錯。
既然江國虎選擇了活命,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再會。”
“再會。”
和老白告別。
老白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處理。
張庸回到花橋酒店。發現楊麗初在打電話。
于是靜悄悄的走過去。輕輕從背后摟住她。
楊麗初急忙轉身。用眼神示意他千萬不要吭聲。她正在和家里人通電話呢。
電話的內容當然很簡單。就是告訴家里人,自己不回去過年了。
和谷八峰一樣,她也不想回去過年。家里人太多,規矩太多,受不了。還不如在外面自由自在。
“嘭!”
“嘭!”
驀然間,外面傳來巨響。
張庸下意識的蹲下。楊麗初也是急忙跟著蹲下。
他們還以為是槍聲。
猝不及防的。一時間也不敢大意。
隨即,張庸反應過來。這不是槍聲。這是鞭炮。有人放鞭炮。
唉,之前還說過年沒什么氣氛。沒想到,馬上就有人放鞭炮。結果嚇自己一跳。真是職業病。以為有人開槍。
張庸將楊麗初松開。走到外面去查看究竟。
最終確定是有人放鞭炮。
于是沒事。
監控地圖。發現李靜芊還在。
哦,不知道她在不在杭州過年?話說,地下黨過年有什么節目嗎?
找個借口,來到李靜芊的房間。
她的傷勢恢復的不錯。傷口有發炎,但是被阿莫西林控制住了。
在這個時代,阿莫西林就是神藥。
但是張庸沒有告訴對方,這種藥叫什么名字。無法解釋。干脆故作神秘。
“你要回去找他們嗎?”
“暫時不回。”
“那你什么去金陵?”
“很快。”
“路上注意安全。”
“謝謝!”
“你……”
張庸正要說話,忽然地圖提示,有一大群武器表示靠近花橋酒店。
人數很多。足足有七八十人。全部都有武器。
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上。
是誰?來做什么?
不是日本人。難道是宣鐵吾?
難道是宣鐵吾派人包圍了花橋酒店?否則,怎么會有那么多武裝人員?
急忙告辭。靜悄悄的回去花橋酒店。
發現來的不是宣鐵吾的部隊。是黨務調查處的人。
葉萬生就在其中。
然而,他并不是全場的焦點。
全場的焦點是……
得,搞事的來了。帶頭的,居然是徐恩曾。
暈死!
徐恩曾居然跑這里來!
直接打上門!
那不是要火星撞地球,來個同歸于盡嗎?
軍調局二處的處長,無聲無息的跑來花橋酒店,要說沒有陰謀,智商0.99的白癡都不會相信。
得,這個年,不好過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沒有退縮的可能。
如果他在黨務調查處的面前退縮了。丟的不是他的臉。是復興社特務處的臉。
昂首挺胸。
來到徐恩曾的面前。
“徐處長。
張庸主動問好。但是沒有敬禮。
對方不是軍人。不值得敬禮。中統搞的是黨務。沒權插手軍界。
這也是中統最大的弊端。從建立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它是無法和軍統競爭的。
徐恩曾看著他,臉色陰沉,一字一頓的吆喝:
“張庸,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