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準時開席。
早上沒有特別的事。即使有,張庸也裝作沒事。
真是的。一年從頭忙到尾,如果連吃頓團圓飯都沒有時間,那還得了?這破工作不做也罷……
不差錢。
將好吃的都全部端上來。
酒店的廚師都是拿出渾身的解數,給所有人準備了豐盛的團圓飯。
也包括酒店員工自己。他們也享受到了福利。
反正是沒收日諜的錢。不花白不花。現在杭州還有大量日諜,有的是肥羊。
除了酒水沒有,其他都有。
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不缺。
喝酒是不可能的。張庸自己滴酒不沾。也不允許手下喝酒誤事。
他自己是刺頭。經常不聽話。但是不喜歡自己的部下有刺頭。不喜歡自作主張的部下。真是雙標。矛盾綜合體。
將晚飯也都準備好了。還有往后七天的。后世春節放假都是放七天的。
復興社算公務員嗎?好像算是吧。反正按照公務員的標準放假都是了。
當然,如果日諜出來搗亂,那另說。
除了娜塔莎的報務小組沒有到場。其他人都來了。包括李靜芊。
她也默默無聞的坐在角落里。也不和人說話。其他人也不敢來打擾她。但是她確確實實出席團圓飯了。
作為領導,張庸中途上來頂樓,算是表示對娜塔莎的問候。
結果,被娜塔莎拉住。
“張,我發現一些非常奇特的電臺訊號。”娜塔莎一開口就是工作。
“如何奇特?”張庸表示自己并不專業。
“是長波電臺。”
“什么意思?”
“聯絡海軍戰艦用的。”
“嗯?”
張庸立刻提高了警惕。
聯絡海軍戰艦?做什么?日寇準備登陸作戰嗎?
沒那么夸張吧……
金山衛登陸好像是明年10月份?
難道日寇從現在就開始準備了?這么有預見性?不可能吧……
“陸地通訊,使用的都是短波電臺。”
“只有海軍通訊,才需要長波電臺。所以,它非常特殊。”
娜塔莎除了談工作,就不會別的。
張庸覺得,她真是白白的長了一副這么好的身體。
真是浪費啊!
暴殄天物啊!
就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張庸忽然想起一件事。
娜塔莎說的長波電臺。好像不可能存在。至少,在杭州不可能存在。因為沒有那樣的條件。
在他的雜亂的記憶里,長波電臺不是電臺。而是一個基地。需要很長很長的天線。多長?至少幾十公里!沒看錯,單位是公里!天線需要幾十公里那么長!在這個年代,怎么可能實現?
“娜塔莎……”張庸欲言又止。
“你說。”娜塔莎其實很爽快。
只要談工作。
怎么談都行。
“那個。”張庸略微斟酌,組織詞語,“這個電臺有多大?”
“至少有這個房間這么大。”娜塔莎回答。
“它的天線有多長呢?”
“很長很長。可能有幾百米吧!”
“這么長?”
“是的。必須這么長。”
“那……”
張庸撓頭。
表示困惑。
這是他的人設。不能知道的太多。
你一個上海灘土生土長的小人物,如果連長波電臺都知道,那也太專業了。
分分鐘被娜塔莎懷疑。
這個女人似乎很專業。
事實上,聽娜塔莎的口氣,這個電臺,應該和后世的長波電臺有區別。至少,規模沒有那么大。技術也沒有那么先進。此長波可能非彼長波。德國人的U型潛艇那么厲害,好像也無法海底通訊。
“房間這么大?”
“對。”
“天線有幾百米長?”
“對。”
“傳播距離有多遠?”
“不是遠不遠的問題。是非常特殊的信號。肯定是為了聯絡戰艦的。”
“短波電臺不行嗎?”
“也可以。但是長波更加穩定。不受干擾。”
“明白了。”
張庸點點頭。似懂非懂。
這倒不是裝。而是真的不懂。大功率短波不行嗎?
30W的短波電臺,已經能夠將信號傳遍整個地球。難道還滿足不了海軍戰艦通訊的需要?
如果30W不夠。那搞個50W的,或者100W的,信號繞地球幾圈都可以了。有什么問題?
不過,娜塔莎是專業的。他不能質疑。也沒必要。
知道有這么一個很夸張的電臺存在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找出來,摧毀它。
可以肯定,這個電臺絕對不可能是華夏自己的。
沒有那樣的技術含量。
只有日寇有。也只有日寇才有這樣的動機。
“能確定在什么范圍嗎?”
“不能。”
“謝謝!”
“不是我工作能力不行。是它第一次開機。我也是第一次捕捉到它的信號。”
“明白。”
“但是,我估計它也不會第二次開機了。除非正式投入使用。”
“明白。”
張庸拿出小本本,將此事記錄下來。
娜塔莎對此很滿意。覺得張庸很重視。你不懂沒關系。但是必須重視。
隱約間,她又感覺張庸似乎懂得一點點。
至少,他的兩個問題,都抓了關鍵之處。
一個是電臺的體積。
一個是電臺的天線。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
“伱說。”
“它是用電池還是用外接電源。”
“必須是外接電源。沒有任何電池能夠支撐起那么大的功率。”
“如此說來……”
張庸欲言又止。
娜塔莎就更加滿意了。
張庸又抓住了第三個關鍵之處。
那就是供電。
長波電臺,不可能使用電池。
必須外接穩定的市電。而且,需要消耗的電力是非常大的。
“我走了!”
“你去吧!”
張庸告辭下來。
第三個問題,幾乎圈定了答案。
就是這個長波電臺,不可能在貧民區。只能是在富人區。
或者是某個工廠。
因為只有這些地方,才有穩定的市電。
1936年的供電,是非常可憐的。哪怕是杭城市區,也不可能全部供電的。
只能重點保障一些特殊的區域。
如富人區。
如大工廠。
剩下的普通老百姓,沒有人在乎。
當然,一般的老百姓,也用不起電。裝不起線路。買不起電燈。
某些諜戰劇里面,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其實有些理想化了。張庸看到的,大部分地區,其實都是沒有電的。
那么,問題來了,如何搜捕富人區呢?
不好搞。
也沒有足夠強硬的借口。
地圖也不可能將長波電臺顯示出來。只能是盲人摸象。
顯然,宣鐵吾不會答應。
處座也不會答應。電臺什么的,又不是財貨。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沒有必要去做。免得成為其他人攻擊復興社的話柄。
只能是秘密的調查……
忽然,一個紅點進入地圖邊緣。他的心思立刻被吸引過來。
居然是有標注的。
查看。發現又是赤木高淳。
奇怪。這個家伙要做什么?怎么跑這邊來?
難道是得知自己在花橋酒店,所以,故意湊過來。然后暗中盯梢自己?
那樣就好玩了。
巴不得這個家伙湊上來,然后一棍子打死。
默默監控。
發現赤木高淳似乎是騎著自行車?
速度比行人快。但是又沒有汽車快。還是沿著偏僻小巷前進的。
悄悄的來到走廊的盡頭。隱藏在窗邊。舉起望遠鏡。默默觀察。
不久,看到一個人影出現。是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中年人。樣貌有很大改變。和赤木高淳完全不像。
但地圖顯示,他就是赤木高淳。如假包換。
佩服。
這個赤木高淳的偽裝很高明啊!
如果不是有地圖提示,張庸覺得自己肯定認不出來。對方的確是太專業了。
問題是,這個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鬼鬼祟祟。
不安好心。
想要立刻派人出去抓回來。但是又改變主意。
先看看這個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繼續監控。不久以后,赤木高淳進入一個沒人的房屋。然后不動了。
地圖沒有顯示門牌號。距離大約兩百米。
赤木高淳在里面一直不動。似乎躺下來?
張庸:???
這個房屋,不會是赤木高淳的安全屋吧?
真是巧了。居然就在自己附近。
默默下樓。繼續監控。
正好遇到李靜芊。于是和她閑聊一會兒。
李靜芊顯然也是要給其他人造成某種錯覺。所以,和張庸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終于……
又有一個紅點出現了。
這個紅點是開車來的。速度很快。直接來到赤木高淳所在的房屋面前。
停車。
進去。
兩個紅點湊到一起。
一分鐘……
兩分鐘……
第二個日諜離開了。速度很快。
由于角度問題,張庸看不清對方是誰。也沒看清車牌號碼。
其實看清也沒有。別人用的肯定是假車牌。既然確定是日諜,當然不可能留下真實有效的信息。
都是老奸巨猾的家伙啊!
會面時間這么短,判斷他們是在交接什么東西。
那么,問題來了……
是赤木高淳給東西其他日諜,還是其他日諜給東西赤木高淳呢?
無法判斷。
只能將這個家伙抓起來才知道。
但是,直接抓人的話,多半會負隅頑抗。審問也不順利。還是打悶棍吧!
打悶棍……
張庸躍躍欲試。蠢蠢欲動。
好久沒有打人悶棍了。今天是除夕。黃道吉日。適合打悶棍。
“你在琢磨什么呢?”
李靜芊忽然問道。她注意到張庸的神色變化。
這家伙的臉色好精彩。
一看就知道內心是在琢磨什么好事。
但是應該和她無關。也和女色無關。
“那個……”
張庸本來想要掩飾過去。但是忽然又改變主意。
自己一個人行動,可能不安全。那個赤木高淳也是行家里手。打悶棍未必百分百成功。萬一被反制……
安全起見。還是帶上一個人比較好。李靜芊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她是紅黨。她會用槍。簡直完美。
無論自己做什么,她都會保密的。
“你能用槍嗎?”
“做什么?”
“跟我出去做點事。”
“你要殺人?”
“不是。”
“那是要做什么?”
“別問那么多。你就說去不去吧。”
“去。”
李靜芊立刻回答。
張庸點點頭。帶著她從酒店側門出來。
正好又是秦立山在這里。
看到張庸帶著李靜芊出現,秦立山臉色古怪,識趣的避開。
兩個站崗的警校生也是故意裝做沒看到。讓兩人悄悄出去。
大領導帶著美女出去走走,看什么看。
自動自覺,佯裝沒事。
如果有人問起,就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這么點眼力勁必須有。
否則……
張庸帶著李靜芊靜悄悄的靠近赤木高淳所在的房屋。
正好,這邊有點陰暗。也沒有其他人。于是埋伏在門口旁邊。只要赤木高淳從里面出來,他就能一棍打暈。
他拿出一把駁殼槍。遞給李靜芊。
駁殼槍里面已經壓滿子彈。十顆。
希望沒事吧。
動槍不太好。
會驚動他人。
李靜芊疑惑的看著張庸,欲言又止。被張庸制止。
噓。別說話。目標就在屋子里。只要他走出來……
赤木高淳出來了。
他低著頭,躲避外面的寒風。
忽然感覺不對。
好像……
沒反應過來,人就暈過去了。
張庸一棍敲在目標的后腦勺上。赤木高淳一聲不吭,立刻撲倒。
李靜芊愕然。
這是做什么?
張庸要打誰?
不對。已經打了。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二話不說就背后偷襲?
知道對方是誰?
都沒看到人啊!
如何確定?
萬一打錯……
然而,張庸已經將山楂木棍收起來。
很好。
很滿意結果。
自己的手藝似乎又進步了。
無論目標是什么人。只要背后一棍,統統放倒。
李靜芊:……
情不自禁的轉頭看著背后。
感覺自己的背后涼颼颼的。
張庸開始摸尸。
首先摸到一個厚厚的信封?
急忙拿出來。
果然是信封。
一看就知道里面是裝了銀票。
對此,他實在是太有心得了。
將信封打開。
果然。好家伙。厚厚的一沓銀票啊!
都是100銀元面額的。足足有一百多張。就是一萬多大洋了。
此外,還有一些零散的美元和英鎊。
可惜,沒有金條。
如果有金條,地圖早就有所提示了。
“他是誰?”
李靜芊立刻意識到不對了。
被張庸打暈的這個人,絕對不是普通人。身上這么多的錢財。
“赤木高淳。”
“什么?”
李靜芊急忙低頭仔細查看。
然后發現不像。這家伙不像是日諜。然后又發現對方的臉有易容的痕跡。
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將易容物揭開。被張庸攔住。
“別。不要動。保持原樣。”
“你不是……”
“咱們只要錢。不要命。什么都不要動。”
“你還跟他講江湖規矩?”
“不。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是誰干的。”
“他……”
李靜芊明白了。
敢情這個張庸,絕對是搶劫的行家里手。
看他打悶棍的技術,肯定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技術都爐火純青了。無人能及。
之前到底是有多少人被他打了悶棍,天知道。
越看這個家伙不像好人。
但是……
她喜歡!
對付日諜,就得這樣!
張庸繼續摸尸。
又摸出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可惜沒什么價值。
最后摸到一張相片。是藏在貼身的口袋里面的。拿出來。仔細看。發現是一張筧橋機場的相片。
相片有點模糊。看不清楚遠處。但是能看到全部飛機。
顯然,這個相片,應該是情報的一部分。但是似乎價值不大。畢竟很模糊。
可是,為什么赤木高淳會收藏的那么仔細呢?
肯定有什么特殊之處。
想了想,又放回去了。
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就行了。不用將相片拿走。
他需要偽裝成意外事故。就是單純的搶劫。歹徒要的是錢財。和其他一切都沒關系。
進去房屋里面。亂翻一通。偽裝歹徒劫掠。
房屋里面當然是什么都沒有。干凈的連老鼠都能餓死。
但是很奇怪,墻壁上卻有一副等高線地圖。但是沒有任何地名標注。只有等高線。
疑惑?
這里是哪里?杭州嗎?
仔細看,發現不像。繼續看,依然沒有頭緒。只好作罷。
地圖不能帶走。否則,就會露餡。
將照相機拿出來。對著地圖拍照。
“咔嚓!”
“咔嚓!”
確認沒有問題。
同時,地圖的大概他也記住了。
“走!”
張庸擺擺手。
帶著李靜芊悄悄的離開。
良久。
赤木高淳終于醒來。
迷迷糊糊……
恍恍惚惚……
好不容易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
好像自己被搶劫了……
有一個好消息。有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身上的東西,基本沒丟。包括相片。
壞消息是,錢財全部沒了。所有的銀票,還有其他貨幣,全部都被摸光了。
赤木高淳欲哭無淚。
他幾乎當場哭出來。
他千里迢迢的趕來杭州,就是接收這筆錢啊!
他很需要這筆錢啊!
結果,居然被搶了。
可惡!
一時間,他想死!
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
赤木高淳憤怒的當場就要爆炸。
他要將整個杭城都蕩平!將所有人都全部殺光!他懷疑所有人!
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差點又當場暈倒。
幸好,一陣寒風吹來,讓他連昏迷都做不到。
感覺渾身涼颼颼的。冰冷刺骨。
忽然間,下雪了。
赤木高淳站在滿天飛雪當中,沮喪、絕望、懷疑人生……
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