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章，幡然醒悟
深夜。
海邊。
迷茫。
張庸獨自一人站在欄桿旁。
不是作秀。是真的感覺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
或者說，是優先做什么。
自己的設想，和殘酷的現實，第一次發生了沖突。
他本來以為，和歌山浪蕩子這個身份，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結果最后發現并沒那么理想。
一切，都在林小妍等人的掌控當中。
她們只是單純的利用他而已。她們的甜言蜜語，都是虛假的。
一旦涉及到核心的利益，立刻拒之門外。
任命他為特高課第五課的課長，純粹是將他當成了工具人。
要他去和陸軍馬鹿拼的你死我活。但是卻不給他核心的關鍵利益。于是，他將她殺了。
毫不猶豫。
一擊致命。
現在想起來，這個特高課的女間諜，從一開始，就是想要利用他，誘惑他，策反他。
然而，他并沒有上當。
于是，她不得不改變主意。在利用他的同時，開始在核心利益上提防。
他并沒有全權處理警視廳在上海地區的所有事。包括接管總領事館這么重要的事，他事先完全不知道。
她用美色將他迷住，就是要讓他色令智昏。
一個黃點出現。
張庸沒有在意。
他現在有點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管。
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是自己的認知，被敵人打擊了。
他終于意識到，在這個行當中，他真的智商不足。
自以為利用和歌山浪蕩子這個身份，可以推動雍仁造反，內部分裂日寇。
理論上，的確是可以的。
可是，他忽略了林小妍等人！她們也是日寇！
她們不可能真的將所有的利益都拱手相讓。她們只是深度將他利用而已。
歸根到底，還是他將事情設想的太簡單。
但是現實很復雜。
黃點越來越近。張庸轉身。舉起望遠鏡。
發現是齊九鼎。
有些好奇。怎么是他？他來做什么？
自己單獨跑到這個偏僻的海邊，就是想要靜靜。居然被齊九鼎遇到了？
默默站著。
等著齊九鼎走過來。
齊九鼎走的氣喘吁吁，渾身冒汗的。
“你來找我？”
“你真是難找啊！累死我了。”
“找我做什么？”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我聽說了一些。”
“然后呢？”
“我覺得，你可能需要人聽你傾訴。于是，我毛遂自薦，來找你。還好，終于是找到了。”
“傾訴什么？”
“在西安，你幫了我們很多。我們無以為報。如果你遇到什么迷惑，或許我可以幫伱參詳參詳。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無論是多么復雜困難的事情，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請坐。”
張庸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站累了。不想站了。但是周圍又沒有桌椅臺凳。只有光禿禿的泥地。
“天快亮了。”
齊九鼎說著。撩起長衫，也坐下來。
在西安，他曾經和張庸半夜論談，他喝酒，張庸喝茶，一起吃炒花生。
“我是個很枯燥的人。”
“有人委托我的來的。”
“嗯？”
“你對我們組織非常友好，也給我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作為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們一定會最大限度的提供。可惜，我們現在還是什么都沒有。只能是勉強來聽你傾訴一些煩憂，看能不能給你一些建議了。”
“哪位？”
“我不能告訴你。但是，你對他非常了解。比我還了解。”
“到底誰啊？”
“如果有機會，你們會見面的。”
“是嗎？”
張庸半信半疑。
不知道是誰。但是，先合個影，拍個照再說。
以后子孫后代可以賣出天價！
呸呸呸！
呸呸呸！
收回！
收回！
什么不肖子孫，居然要賣合照！
那是多沒出息！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讓我很茫然……”
“你懂易經，沒有算出來？”
“算命先生只能算別人。不能算自己。”
“也對。那么……”
“我本來有個想法，就利用和歌山浪蕩子……”
張庸一一道來。
和日寇女妖精的事情也沒隱瞞。
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是他沒經驗。
還以為她們真的沒退路了。
沒想到，即使是到了此時此刻，她們還有所保留。
“這是國戰。”齊九鼎緩緩說道。
“什么意思？”張庸不懂。
“國戰。個人能發揮的余地不多。”
“那……”
“奇兵的確能夠制勝。但是無法長久。”
“愿聞其詳。”
“我們和日本人的戰斗，將曠日持久。侵略和反侵略，是長久的過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分出高下。日寇擁有比我們更先進的生產力，能夠源源不斷的制造武器裝備。他們的軍隊也是訓練有素的。在同等數量的情況下，我們并不是對手。但是，我們有空間，有時間。可以和他們耗。”
“論持久戰？”
“組織上是這么認為的。我們和日寇的戰斗，可能要打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代人，幾代人。”
“幾代人？”
“對。幾代人。直到勝利為止。或許中間會整個華夏沉淪。但是，中華民族不會亡。宋末崖山之后，我們中華民族也沒有滅亡。幾十年以后，出了一個朱元璋，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現在也是一樣。”
“啊……”
張庸欲言又止。
紅色那邊將局勢估計的這么嚴重嗎？
居然做好了打幾代人的準備？甚至是設想了像宋末、明初那樣的局面？
想想。好像也不奇怪。
日寇的戰斗力，的確很強。毋庸諱言。
甚至，都有人倉促寫下史書，就是希望以后還有人記得這一段歷史。
那是已經做好了被日寇完全滅亡的準備了。
就像是宋末崖山之后。
“這個話題太大了。還是說和歌山浪蕩子這個身份吧。”
“他是奇兵。只能偶爾使用。不能經常使用。經常使用，也就不叫奇兵了。你說呢？”
“我現在就是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了。”
張庸實話實說。
放棄？不舍得。覺得好可惜。
這個身份，還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也有一些作用。
然而，齊九鼎說的也確實是道理。
這是奇兵。不可能長期使用。否則，就不是奇兵了。
唉……
智商捉急……
“神出鬼沒的和歌山浪蕩子，才是真正的浪蕩子。”
“你的意思是，讓我繼續隱身？”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動于九天之上。”
“聽不懂。”
“正兵取勝。”
“還是聽不懂。”
“你現在是軍政委員會督察專員，蔣某人有很多的大事要你去做。我覺得，你將時間放在和歌山浪蕩子的身上，有點本末倒置，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你說呢？”
“老蔣會讓我做什么？”
“整編東北軍。協調國共關系。你都是第一人選。”
“我？”
“你單刀赴會，硬闖藏霞別院，緊急空運兩百人保證他的安全。加上你發出的明碼通電，硬懟軍政部。他對你，是非常信任的。也相信你不可能有二心。因為你已經宣告全天下，只聽從他委座的命令。你如果叛變，天下人都會貽笑大方。他夫人對你的信任，就更加不用說了。”
“唉……”
張庸哭笑不得。
其實，這件事，他真沒那么勇。
完全是巧合。
硬懟軍政部是真的。他真敢和那邊對著干。
但是吧，硬闖藏霞別院。就真的是意料之外。不過，人也確實是救了。造成了既定事實。
你說蔣某人的信任，也的確是信任。無以復加那種。
甚至睡覺都要他充當門神。
因為他張庸都宣之于世了。
直到目前為止，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發出明碼通電，表示只聽蔣某人的。其他人全部滾蛋。
其他人可能也想。但是想想還是算了。拾人牙慧，貽笑大方。
第一個吃螃蟹的才會讓人佩服。
“其實，我最擅長的本事，還是抓日諜……”
“一邊做大事，一邊抓日諜嘛！你做的大事，才是日諜關注的重點啊！”
“哦？”
張庸忽然眼前一亮。
也對。
做大事，并不耽誤自己抓日諜。
甚至，自己在做大事的時候，還可以吸引更多的日諜到來。
比如說，親自指揮淞滬作戰。
如果作戰計劃是別人制定的，泄密了，自己還得去查。
但是，如果作戰計劃就是他張庸制定的。哪怕泄密也無妨。因為他隨時可以根據情況調整。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淞滬作戰需要什么，會發生什么。
既然如此，自己爭取爭取？
總司令可能不行。但是前線指揮，或許真的可以。
當然，名正言順的職位肯定是沒有的。阻力太大。但是，他可以督戰啊！可以監軍啊！
其實，軍政委員會督察專員，首要任務，就是督察軍務。
之前老蔣就讓他督察江陰要塞。
那時候的他，格局還小，根本沒想過要上戰場指揮打仗。
但是，現在，他似乎可以在這方面，貢獻一些力量。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發生一些致命的錯誤。
因為！
他，是，督，察，專，員！
有，權，督，察，任，何，軍，務！
如果他足夠強硬，甚至可以在前線直接抓捕指揮官！
包括少將在內，他就地槍斃幾個，估計都沒有人敢說什么。軍法無情，嚴懲不貸。
好像飛將軍孫元良這樣的，如果撞到他手里……
直接就撤換了。換別人上。
還有桂永清也是。立刻滾！直接撤銷指揮權！
可憐……
他明明有如此可怕的權力，卻還想著假冒一個什么和歌山浪蕩子，還覺得自己做的不錯……
真是可笑。
這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嗎？
當然不是。
這是撿了芝麻，丟了一座山啊！
明明可以創造9999的總價值，卻為了100的價值沾沾自喜！
醍醐灌頂。
幡然醒悟。
“正兵？”
“對。正兵。陽謀永遠都是陰謀無法戰勝的。”
“謝謝。”
“可惜無茶無酒……”
“老齊啊！”
“有什么話，你直接說就行了。我們雖然不是組織內的同志。但是，我們都想要拯救中華民族。我們是志同道合的。目標是一致的。你說呢？”
“給我安排幾百人，我有用。”
“這個恐怕不行。我們已經有內部指示。暫時停止向國軍派人。也暫時停止在國軍里面發展人員。”
“為什么？”
“同心協力，一致對外。”
“你們……”
張庸緩緩的點點頭。
那邊還是有大格局的。也很有誠意。
抬頭看天。
晨曦已經撕裂了大地。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那我回去總統府了。”
“正兵取勝。”
“好。”
張庸告辭。
安排好上海的事務。
回到總統府。
現在的他，回來總統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樣。
畢竟，在那十幾天時間里，他就睡在某人身邊幾米外。時時刻刻保護他的安全。讓他可以睡得安詳。
回到總統府以后，某人宣布，這里就是他的家。
“少龍，你可回來了！”
“我找你都要找瘋了！”
林主任得知，立刻跑出來。是真的一路小跑。
現在的他，已經是侍從室主任。
就是以前錢萬鈞的位置。是整個侍從室的主任。不是某個處。
“有事？”
張庸明知故問。
林主任當然沒事找自己。肯定是某人。
“委座找你。”
“做什么？”
“去西北。整編東北軍。”
“我去？”
“別人提了幾個人選，委座都沒同意。”
“那誰提到我了？”
“錢司令。”
“提我做什么？什么理由？”
“說你能震住東北軍。你去。那誰，可能也沒那么抗拒。”
“我……”
“總之，你趕緊去見委座吧。你再不去，委座就要派人找你了。”
“好吧！”
張庸于是點點頭。
往前走。
去見某人。
果然……
某人很高興。
要他立刻帶人去西北。
以軍政委員會督察專員身份，督察東北軍整編。
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從東北軍里面調集三個師，要求齊裝滿員，到達蘇州一帶駐防。
大幕，即將拉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