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坐到車上,丘秉義和丘秉忠也覺得有點夢幻。
救一個人五公斤貝母?
真的便宜,太便宜了!
被蛇咬的是丘春雷,是他們兩個人的堂侄,本家,帶出來一起發財。原本都挺好的,只是今天去挖貝母的時候,三個人原來呆的那條溝貝母不多,丘春雷說他要換個溝里去挖。
這兩個人不太同意,不過拗不過年輕人,就讓他去了,結果這一去還真找到一條不錯的貝母溝,等快天黑的時候丘春雷提著一袋子貝母匆匆趕了過來,結果還沒到跟前就被蛇咬一口,剛開始咬的時候他還氣得把蛇給抓住弄死了,后來就感覺腿麻了,腫起來了,這才知道是毒蛇。
兩個人這回顧不上了,抬起侄子就往山外跑,現在他們想到能救侄子的,也就李龍了。因為李龍這里有藥。
“你們兩個都去嗎?”李龍看兩個人把人抬上了拖拉機,然后都爬了上去。
“去,去,都去。”丘秉義和丘秉忠兩個都說。
“行,坐穩了,你們最好給他擠一擠傷口那里的血,看看能不能把毒血擠出來。”
“要不要用嘴吸一下?”丘秉忠問道。
“如果你們嘴里沒傷,沒潰瘍可以試試,不過最好別試。”
木屋門鎖好,李龍也顧不上外面的那些東西了,救人要緊。
拖拉機突突突的開了出去,在夜空中聲音傳出去很遠。山林里還有人打算過來賣貝母的,聽到這拖拉機聲音,還有些納悶,這大晚上的往外跑是鬧哪樣?
換不了了,也只有回去了。
但也有不信邪的,就跑到木屋那里看一看。
李龍把檔位拉到最大,拖拉機突突突的很快出山,等到了清水河鄉,李龍停了下來,對斗子里的兩個人說:
“你們快去一個到衛生院,問問這里的醫生能不能救!”
丘秉義愣了一下,丘秉忠反應的快,跳下車就往鄉衛生院里跑。
衛生院晚上有值班醫生,聽到丘秉忠的話,正吃飯的醫生甩下筷子就跟著往外跑,跑到拖拉機這里看了一眼,然后沖李龍擺手:
“快,往縣醫院去!”
李龍準備掛檔,那醫生又喊了一聲:
“等一等!”他又跑了進去,拿著一柄手術刀跑出來,給丘春雷傷口那里割了個十字,對丘秉義說道:
“擠。你們最開始的時候把腿綁著就好了,現在……擠吧。”
拖拉機再次發動,等到縣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丘秉義和丘秉忠兩個抬著丘春雷就往里面跑,李龍下了拖拉機也過去幫忙,主要是看著有什么需要的做的。
這兩個人也有錢,這時候的醫院還是先治病為主,聽說是蛇咬了也很重視,立刻就送到急診。
李龍這邊看著最后就只有等了,他便對丘秉義說:
“那你們在這里等吧,我還得回山里。我一些東西還在外面放著呢。”
“謝謝你,太謝謝你了!”丘秉義握著李龍的手,“那五公斤貝母,我們一定盡快給我送過去!”
離開縣醫院,李龍打開拖拉機的大燈,趁夜往縣里趕。
當時為了救人,鍋,灶,打好的雞蛋,米飯,以及還有十幾公斤曬在外面的貝母都沒收拾。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樣了。
天太黑,李龍車燈雖然亮,但也只能照到區域不大的范圍。
過了清水河鄉,李龍看著車燈前面跳著的東西就笑了。
一只長耳跳鼠正跟著車燈在前面快速的跳著。這玩意兒后世變成二級保護動物,但在這年代,野外特別多,而且特別好玩。
好玩的地方就在于白天它們會在遠離人煙的地方,基本上看不到。但一到晚上,只要有車燈,它們就會跟著車燈跑。雖然看著速度快,但實際上比汽車拖拉機速度慢多了,再過兩年摩托車多了,這玩意兒也會跟著摩托車跑,最后的結局八成就是死于車輪之下。
在九十年代,柏油路慢慢普及的時候,經常能看到路上有這東西的尸體,被壓成紙片一樣。
眼下正是這玩意兒極多的時候,一開始是一只,后來是兩只,再后來好多只,李龍都不敢開快,他生怕一踩油門,這一堆可愛的小東西就都命喪黃泉了。
但沒辦法啊,這玩意兒跟人比的話速度還算快點兒,但無論怎么說都比拖拉機慢多了,李龍就只能把燈開一下關一下,這玩意兒特別喜歡燈光,燈一關就散了,這樣還算是能保護幾只。
夜間有趨光性的可不止這個,有些時候還能吸引兔子過來。
快到山口的時候,李龍把拖拉機停了下來,他看到了個圓滾滾的東西正在路邊爬,就笑了。
這難得晚上開趟拖拉機,還真是收獲滿滿啊。
李龍下了拖拉機,脫去外衣,把那個圓滾滾的東西包了起來,四下又看了看,沒有發現其他的,便抱著扔進了車斗子里,然后繼續前進。
這是一只刺猬。
好東西。
拖拉機開到木屋的時候,李龍看著眼前的場景,有瞇生氣,又有些無奈。
鍋依然在地上,不過打好的雞蛋是沒了,米飯也沒了,灶已經涼了。自己洗干凈晾曬著沒完全收起來的十幾公斤貝母也沒了。
這沒辦法去查是誰拿走了,李龍有些生氣,但卻不后悔。
救人要緊。
他還做不到漠視人命。林曉虎和何憶苦兩個死有余辜,他不會去可憐,但剛才的丘春雷,能救了如果自己不救,那可能會一輩子遺憾。
簡單的把東西收拾一下,他感覺還是有點餓。米飯沒有了,便進了屋,把爐子里添上火,啃起了鍋巴。這個鍋巴他中午的時候啃了一小塊,原本是打算當零食的,現在就只能充饑了。
啃著太干,倒了熱水泡上,然后又拿個饅頭放爐子下面烤著,把肚子哄飽之后,才睡下。
心里總歸有些不平,但也沒辦法。
第二天清早起來,李龍出了屋子,就聽到奇怪的聲音。循著聲音過去,然后就發現車斗子里的那個刺猬著急的爬著,他才想著把這家伙給忘記了。
大刺猬有五六公斤,看到李龍立刻就把身子縮進刺里,李龍看著好玩,就去屋子里掰了一塊鍋巴放到跟前,然后去放水。
那刺猬等李龍走完,尖嘴露出來,聞了聞鍋巴,然后慢慢啃了起來。
刺猬雜食,以前李龍養過,葵花籽、西瓜皮、各種水果它都吃,糧食也吃,人吃的主食喂它也沒問題,它好像還吃昆蟲。
李龍原本逮著這東西是打算打個牙祭的,不過眼下是沒功夫,先把早飯解決掉,然后準備去看看放網的地方魚怎么樣了。
早飯也是胡里麻堂吃的,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的心情有些復雜,一方面為救一個人有些驕傲,另一方面因為自己的損失有些懊惱。
其實損失不算多,幾十塊錢而已,但這算是第一次,所以才有這樣的心情吧。
太陽升起來,草尖上的露珠子吸收了陽光后閃著彩光,李龍背著槍來到了東南不到一公里的山谷里。
這里溪流要大點兒,地勢復雜,有落差的地方比較多,而且李龍是見過有魚在其中游動的。
他踩著青草順著溪流找到了下網的地方,還沒到跟前就看到了有魚在網兜子的底部跳著。
因為都在水里,這些魚還都活著,大大小小都有。
這網兜網眼一指,所以能撈到最小的魚也有巴掌長,更長一點兒的就是筷子長了,再小點兒的漏跑掉了。
李龍提起網的時候網兜里還有幾條魚擠了出來,落到溪流里,然后歡快伯鉆到了石底,不見了。
掂了掂,有兩三公斤,不錯了。
主要就兩種魚,狗魚(高山泥鰍)和白條。
這兩種魚處理起來比較麻煩,但吃起來異常的鮮。
李龍提著網兜子背著槍往回走,網兜就在溪流上面晃著,偶爾有一兩條魚會從兜子里擠下去,落入溪流,也算是獲得了新生。
一直到出了這山谷,李龍步子加快,等快到木屋的時候,他看到那里又有人過來了。
兩個人,一東一西,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樣,每個人腳下都放著一袋子貝母。
波拉提在更遠的地方,并不去管這兩個人,等李龍過來之后,他才騎著馬過來,笑著問道:
“李龍,你去弄魚了?”
“是啊。你怎么來這么早?”
“昨天收了些貝母,今天過來賣給你,對了,給我換一些酒。散酒,不是我喝,我給別人帶的。”
李龍沒管那兩個人,那兩個人也不敢動,不過看波拉提不管他們,他們的膽子才大了一點兒。
李龍給波拉提稱完貝母,給了錢和酒之后,又提醒他注意蛇。
“這個東西嘛,討厭的很!”波拉提說道,“每年我們那里都有幾匹馬或者羊被咬了,咬了嘛,就完了,損失掉了。”
“下次還有碰到被咬的,你給我說一下,我買了。”李龍心頭一動,立刻說道。
“真的嗎?咬了還能吃嗎?”波拉提不明白。
“蛇毒嘛,和其他的毒不一樣。”李龍沒辦法給他解釋什么是神經毒素什么是血液循環毒素。
“好,有的話我過來叫你。”波拉提和李龍說了一聲,騎馬離開。
那兩個人這才過來。
“李老板,謝謝你啊。”一個人說道。
“啥?”李龍沒明白。
“碰到巡林的,不抓我們,應該是看你的面子了。”那個人笑著說道。
“嗯,他在這一片不管你們,但出了這一片,我就照顧不到了。”李龍說道。
“已經很好了。”另外一個人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說道,“今天還好在這里碰到,不然又損失不少。”
看來這兩個人是損失過的。
李龍給兩個人稱了過后,這兩個人大約是想著感謝一下李龍,要了一半的錢,剩下的換成了糧食、物資等。
加上波拉提,三個人給李龍帶來了四十七公斤貝母。
李龍看帶回來的魚有些已經死了,便將貝母放在一邊,先把魚給剖了。
這魚相對鯽魚這種扁魚來說像條細棍,不太好弄,但卻好吃,沒細刺。附近也有野生的椒蒿,做魚正好。李龍都已經想好了,大部分,其中的兩公斤用來燉著吃,半公斤多燒魚湯。魚湯只需要放點鹽就可以,肯定是異常鮮美的。
再次聽到刺猬在車斗子里動,李龍就把開剝下來的魚的內臟給它扔了過去,想看看它吃不吃。
讓李龍有些意外的,這家伙竟然還真吃。
真好養活!
把魚收拾好之后,李龍先泡著,然后去洗貝母。
畢竟這時候離做中午飯還有一段時間。
這些貝母都是新挖的,大部分帶著泥土,李龍洗的很仔細,洗完就分攤在抬把子和木地板上。
他現在已經想過來了,說不定自己可以從貝母來源上查一查,看哪些人把自己的貝母給弄走了。
畢竟洗過的貝母和新鮮的貝母還是不太一樣。就算那些盲流會把貝母清理一下再曬,或者再送過來,肯定是不會像自己弄的這么干凈的。
當然這個希望有點渺茫,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把貝母晾好之后,李龍就把外面的兩個灶臺架上火,其中一個倒半鍋水燒起來,這邊準備燒湯。
雖然昨天吃的是米飯,但今天有魚,他還打算燜米飯。里屋的火剛好,便燒水準備燜飯。李龍則去西邊轉了一圈,采了一些椒蒿,準備燉魚。
現在沒有新鮮辣椒,就只能用干辣皮子了。當然,味道也不錯。
沒一會兒,木屋附近就飄著魚湯的香味兒。
燉魚要用油煎一下,魚里面的湯才會有奶白色。而另外一邊的魚湯李龍沒啥想法,燉的時間越久越好。
把魚往米飯上一澆,一邊吃一邊喝,那感覺……
流口水了。
吃飽喝足,李龍去把貝母翻一翻,現在中午太陽光強,曬的很快。他干脆把被褥抱出來繼續曬。這樣也能避免生蟲。山里木屋雖然看著能防風雨,但有些甲殼蟲還是能從縫子里鉆進來。
這木屋還好,如果夏天晚上住帳篷,那就等著和甲蟲共眠吧。
天熱的時候沒人過來,李龍靜極思動,又去把網下到那條溪流處,換了個地方。他打算如果能多逮點兒的話,給大哥那邊送一些過去。
太陽西斜,陽光不是那么強烈的時候,陸續有人過來賣貝母,李龍仔細的檢查著,看似檢查著貝母的質量,實際是想看看有沒有自己那些貝母的影子。
可惜收了一百多公斤的貝母里,并沒有,都是新鮮的。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李龍把這邊收拾干凈,準備去小白楊溝那里驗收今天的抬把子。
拖拉機開到一半的時候,看到波拉提騎著馬飛奔而來。
“李龍,有羊被蛇咬了,你要不要?五塊錢就行!”
波拉提看到李龍的時候,高聲喊著。
“要啊。”李龍說道,“你馬背上的嗎?”
波拉提的馬背上就捆著一只羊。
“是的是的,下午在北山上被蛇咬了,人差點兒被咬著,現在還活著,沒完全死掉,你可以看看。”
“我相信你。”李龍下了拖拉機,到波拉提馬那里,波拉提急忙下馬,把綁羊的繩子給解開,抱著羊放進了李龍的車斗子,然后就看到了那只刺猬。
“你還養這個嗎?我天天都能碰到。后面碰到了我給你抓回來。”
“給你,十塊錢。”李龍說道,“這只羊怎么說也有二十公斤了,五塊錢也太便宜了,你拿著吧。”
“李龍,你夠朋友。”波拉提其實也是在幫別人,按以前,這蛇咬了羊,死了就只能扔了。他原想著五塊錢讓李龍收了,也算是挽回一點損失。但李龍給十塊錢,這真就有些意外了。
“大家都是朋友嘛,也不能讓朋友吃虧。”李龍說道,“行了,你回去給他們說吧,我這邊去小白楊溝那里收抬把子,順便把這羊給剝了。”
“那不行,剝羊嘛,還得我幫你。這個我比較在行!”波拉提一聽,說道,“我先過去了,我們看看誰先到。”
然后波拉提就騎著馬往那邊沖了過去。
李龍搖了搖頭,這好像有點……行吧。誰讓咱人緣好呢?
山路畢竟不平,而且不完全算路,所以李龍的拖拉機開的略慢一些,當他到小白楊溝的時候,波拉提已經在那里等著了。
謝運東他們也不知道波拉提過來干活,其他幾個干活的人都有些忐忑,倒是李建國給陸英明說沒事,不用管。
波拉提就在距離地窩子二十幾米的地方下了馬,掏出自己的小刀,在溪流那里找了一塊石頭磨了磨。這行為就有點怪異了。
一直等到拖拉機聲響,所有人才反應過來,這人在這里,應該是和李龍有關了。
而等李龍拖拉機停下來,從車斗子里抱下一只羊,波拉提立刻就開始剝起皮來。
這時候其他人再怎么笨也就明白了。
李建國過來問,李龍就把來龍去脈給說了一下。
“那這羊你打算怎么處理?”
“給你們留條腿,剩下的我就帶回去了。”李龍說道,“吃一些賣一些吧。”
“行,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