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留下來貝母,李龍把他該拿的東西也給他拿走了。
沒慣著他。
不過那人也沒生氣,臨走的時候還問:
“同志,要是我再找到那些東西,你收不收?”
“收啊。”李龍頭都沒抬,手里忙著呢,“不過價格不會高,這些玩意兒都不是啥值錢東西。”
“能給錢就行。”那人也不挑,走了。
李龍也在懷疑這位怎么這么有把握找到東西,是發現藏寶洞了嗎?
不過真要是藏寶什么的,不可能就這點東西,大概率是以前的采玉人、淘金客啥留下來的。
瑪縣號稱金版玉底,南山瑪河多金礦和玉礦,從清以前就一直有采金挖玉的人,到清乾隆時期,當時的清政府覺得這些東西屬于官方,就禁了民間采金挖礦,開始官辦。
應該是那個時候遺留下來的東西吧。
李龍也沒多想,開始清理這些貝母。
把貝母洗干凈放在板子上晾上,李龍又把大房間里的被褥抱出來曬。
左右無事,他又不好現在去找獵物去,所以就干脆把屋子里收拾一下。
正收拾著,遠遠的又走過來一個人。李龍看了看,這個人好像有點不太舒服,走幾步身子就晃一晃,遠遠的還能聽到咳嗽聲。
這位是感冒了還是得了肺病?
李龍懷疑著,隨后放下手里的掃把,去吉普車后備箱里翻出來這次帶過來的藥。
阿司匹林、維C銀翹片之類的都有,對了,還有傷風感冒膠囊,這玩意兒當時還是挺管用的,一兩次就好。
把藥放好,李龍等著那個人過來。
這幾天過來換東西的,大都是背著三四公斤貝母,袋子里面也是臟臟的,沒清理過。
不過李龍不介意,反正自己賺了不少,花費點時間洗清一下不算啥。
這個人走到跟前的時候,李龍才發現他年齡并不大,三十歲左右,只是身子極瘦,可能都不到五十公斤。個頭也不到一米七,就跟個大孩子一樣——如果不是臉上濃密的胡子,和亂糟糟甚至參雜了一些白發的頭發,李龍真就把他當孩子了。
“換啥?”隔了三四米李龍就問道。
那個人不說話,背著袋子一直走到距離李龍不到一米的時候才停下來,仰頭看著一米八幾的李龍,使勁的咳嗽兩聲——李龍已經下意識往邊上一步,那個人咳嗽出來的沫子啥的,噴到了空處。
李龍看到這個人眼神里的那些不甘和復雜,他心頭一凜,后退兩步,聲音放大:
“你要換啥?要換就換,不換就走!”
他聽出來了,這個人咳嗽的時候不像是感冒,倒像是肺里充滿了痰,這貨應該是得了傳染病吧?
“換掛面,換火柴,換些鹽……咳咳咳……”
那個人又提著袋子往李龍這里走兩步,剛走兩步又開始咳了起來。
李龍大步走到車后備箱那里,提出槍來指著了:
“把袋子放下,往后退,退!”
看著黑洞洞的槍口,那個人竟然又往前一步,顯然是以為李龍不敢開槍,在嚇唬他。
“砰!”
李龍一槍打在了他的腳下,彈頭打入地下,彈起來的灰土和細石子砸在他的小腿上,把他疼的“嗷”一嗓子,急忙后退過去,眼睛里冒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來。
這人真敢開槍啊!
“特么的想害我是吧?放下貝母,拿著這包掛面,滾!”
“不夠,怎么就換這一包?”那個人還想往前,剛抬腳就后退,他已經知道李龍是真敢開槍的。
“你特么的想害我,還有臉說東西不夠?”李龍舉著槍說道,“再不走,腿給你打斷!”
那個人一邊辯解著一邊去拿那掛面,看著李龍槍口一直不離開自己,那個人只好轉頭走了。
“你那臭味我記住了,要是敢趁我不在破壞我的房子,我告訴你,我能追到你,到時把你弄死往林子里一埋,你就等著當肥料吧!”
李龍看那個人走著偶爾還回頭,立刻高聲的威脅了一句。
那個人頓時就不敢回頭了,彎著腰急匆匆的往東南面的林子里跑去。
這人還真有想把這木屋燒了的打算,只是被李龍一眼看破后做賊心虛,立刻就放棄了這打算,逃了。
采藥人之間也是有交流的,他聽說了李龍把前一個偷木屋里東西的人打的半死,然后讓護林員用馬拖著走了。
有些人說那個人拖到半路就被拖死了,有的人說沒死,只不過臉沒有了。
他擔心如果自己把這屋子燒了,李龍真找到自己,那把自己弄死扔到林子里,不管是埋了還是被狼吃了,那真就死透了。
肯定是不會有人過來找自己的。
好死不如賴活著,還是挖貝母吧。
李龍看著那個人走遠,消失在林子里,這才關了保險放下槍,去把那個袋子提著,把貝母倒進了大盆里。
袋子肯定是不要了,他打算曬一曬燒掉去。
至于貝母,放盆里多泡泡再說,誰也不好這些貝母里會摻些什么。
好在現在陽光很大,消毒正好,多曬曬有好處。
好歹上一世看過那么多視頻,知道再利害的病毒,在太陽底下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李龍繼續收拾木屋,正收拾的時候,遠遠的就傳來了馬蹄聲。
李龍從木屋里出來,看到跑過來的是波拉提,這回波拉提的馬背上沒帶貝母,他跑過來翻身下馬的時候就在問:
“李龍,咋回事?怎么開槍了?”
“剛才有個得了傳染病的壞慫想把病傳染給我,一個勁往我跟前湊,我就開槍嚇唬了一下他。”李龍解釋了一下,“這人壞的很,你們后面碰上這樣的人也小心,可別被他們沾上。”
“這么壞嗎?”波拉提顯然以前也沒碰到過這樣的情況,聽了李龍的話也是嚇了一跳。
這時候的傳染病很多,有些是不好治的,不像后世,幾乎都有專門的治療技術、對癥的藥。
所以波拉提聽著也挺氣的,他想了想說道:
“那個人長啥樣?”
李龍給描述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下次碰到,我先找個棒子把他打一頓再說。”
都不是狠人,都沒想著要人命,只不過這時候關系自己的安全健康,肯定都會謹慎一些。
波拉提和李龍又聊了一會兒,然后略有些神秘的說道:
“李龍啊,我給你說,明后天我會帶著一大批的貝母過來,你準備錢,肉,還有酒。到時我們換啊。”
“一大批?哪來的?”李龍有些疑惑,“有多少?”
“至少……三袋子!”波拉提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公斤,就干脆用袋子算,“東西嘛,是我們盯上了一伙挖貝母的,這些人挖的厲害的很!”
“那你們是要把他們的貝母都收走啊?”李龍神情有點復雜,這是不是有點殘忍了?
“不可能嘛!”波拉提笑笑說,“我們嘛,給他們一個警告,讓他們不要太破壞林子了。
那些貝母嘛可以挖,我們也可以收,也可以給他們留一些,但不能挖完就跑掉了,那些草皮子讓他們破壞的嚴重的很!到處都是坑,山洪一下來嘛,那些草皮子就完了!”
原來波拉提他們也是知道這些挖貝母是會破壞草皮子的。
那就不用李龍擔心了,他們林業隊的人會去處理這些矛盾。
他只負責收購貝母就好了。
一百公斤啊,那還真得需要好好謀劃一下,打獵,還要回去帶東西。
李龍再次有了分身乏術的感覺。
波拉提見這邊沒事,騎馬離開,后面李龍又給兩個采藥人換了物資,然后就把洗好的貝母裝車,去往小白楊溝那里。
吃午飯。
剛進白楊溝,李龍就在燒條子的煙味兒中聞到了飯味。
今天中午應該是米飯,炒菜。炒的有蘑菇,有野菜——好像還有湯?
一邊分辨著飯菜的類別一邊把汽車開到了“營地”跟前。
李龍下車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吃了,有人端著一個搪瓷盆過來笑著遞給他。
“嘿,孫家強!”李龍一看這個人,樂了,他一個手接過搪瓷盆一邊狠狠的拍了一把這家伙,“你啥時候到的?”
“早幾天就進山了,不過進山后就迷了兩天,今天上午才找到這里。”孫家強這時候衣服還算整潔,呲著白牙笑著說:
“我過來發現地窩子大家還給我留著,我就開心了。”
李龍和其他人打完招呼后,孫家強一起坐在一根倒木上邊吃邊聊。
其實孫家強并不是今天早上才找到這地方,他在附近挖了兩天的貝母,湊夠了幾公斤后才過來的。
“你都不知道,附近的貝母溝里的貝母,許多都讓人挖了。”孫家強一邊吃一邊抱怨,“我想著我也沒帶啥東西,就算想加入進來,讓老黃給我也把飯做得,總得帶些東西吧,就挖了兩天貝母,你帶糧食了沒有?帶了話正好給我換上,我給老黃,這樣吃飯也安心一些。”
這話說的實在,李龍就覺得孫家強這人不錯。
他順嘴問道:
“今年貝母不好挖嗎?”
“不好挖啊。”孫家強搖了搖頭,“老家那邊,去年應該是有人挖著賺錢了,所以今年來的人很多,而且好些都是兩三個人,三五個人一起過來的。
照去年那樣,我一個人,一條溝能挖個三五天,甚至十來天。他們可能兩三天就把一條溝給清了,然后去下一個溝里挖著……”
李龍也沒想到這一行競爭壓力也這么大。
他想了想,突然問道:
“要是讓你給我干活,你干不干?”
“干啥?編抬把子?我可沒那手藝。”孫家強搖了搖頭,“這碗飯我吃不了,還是找新地方挖貝母吧,最多就是多走幾里路,往深山里跑唄。”
“我是說,你去我那個木屋,幫我收貝母。”李龍說道,“那里有住的地方,也能自己架灶燒水做飯。
我今年主要的心思得放在運輸上面,那里不放個人,有些貝母我就收不了。當然,平時我也在那里,你就幫我打個下手。
然后呢,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替我用東西換貝母,每換一公斤貝母,我給你……五毛錢。”
去年李龍收的貝母論噸算,照今年這樣的速度,收不了那么多,不就是因為他時不時的不在嘛。
當然,波拉提那邊的不算,主要還是那些散貨。
他想著孫家強這個人還是挺靠譜的,留在守在木屋那里,自己也好忙著運輸,以及打獵的事情。
一個人終究還是不好搞。
“這樣……你信得過我?”孫家強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情其實是可以搞的。
他自己挖過貝母,知道去年一年光自己就有近一半的貝母換到了李龍這里。
得有個近百公斤吧?
這么大一座山,不說別的地方,就瑪縣這一段,山里至少得有上百人在山里挖貝母吧?
可能少點兒,但也少不了多少。
就按一個人一個貝母季能拿五十公斤來李龍這里換東西,那都能有五千公斤……自己能賺兩千五……
不敢想不敢想啊!
“當然,要我在的話,或者那些林業隊來換,還是算我自己的。”李龍也笑著補充一句,“那些人通常也不會和你打交道。”
李龍說的是實話。像波拉提這樣的人,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一旦相信了那就是真當朋友,不會輕易改變的。
“行!”孫家強猛猛往嘴里扒了幾口飯,“就沖你這相信我,這錢,我賺了!吃過飯就跟你走嗎?”
“嗯,到時你在木屋守著,我得去打獵。最近想換肉的人不少,我那木屋那里也沒啥肉了。”
隊里的幾個人看著李龍和這個孫家強關系不錯,有人就問陶大強。
陶大強搖了搖頭,他不認識孫家強。
謝運東說道:
“這就是去年在這里挖貝母,然后住在這里的那個人。姓孫,人不錯,給李龍指過打獵的地方,挖的貝母也給李龍換了不少,是這個實誠人。”
有人就問陶大強:
“大強,你咋不過去和李龍整兩句?”
“整啥?有那功夫,吃完飯我還要好好編抬把子了。”陶大強搖了搖頭。
“你不是和李龍關系好嘛,那都不說話了咋關系好?我看還不如外人哩。”這個年輕人是跟著許海軍過來的,有看笑話的意思。
陶大強說:
“那關系可不是看出來了。我好好編抬把子,少出點有問題的,那就是給龍哥漲面子了。說話多少管啥?再說了,有那臺收割機哩,用得著說話證明?”
他這一說,那人不說話了。
許海軍已經吃完,剛把碗洗了回來,聽到兩個人的對話,一巴掌拍在那個人的頭上:
“好飯都堵不住你的嘴,逼嘴再亂說,明年不帶你來了!”
許海軍手重,那個人“哎喲”一聲,捂著頭卻還向著許海軍告饒。
其他人都往這里看,許海軍也有點臊得慌,擺手說:
“好好干活,看你表現。”
陶大強和謝運東兩個對視一眼,都感覺這個許海軍當兵回來,成熟了不少。
吃過飯,李龍和孫家強兩個洗完了搪瓷盆子,就開著吉普車離開了。
離開前李龍從吉普車里拿出兩大包掛面——一包是五公斤的那種,他把掛面交給老黃,說這算自己和孫家強上交的糧食。
老黃嘿嘿笑著接了過來,還說晚上就做面條——有這掛面就好做多了。
李龍和孫家強一起到了木屋這里,孫家強感慨著:
“嘿,在山里能住上這樣的屋子,真是做夢一樣啊。”
他去小房間那邊打了地鋪,把自己的鋪蓋鋪好——李龍提醒他,眼下太陽正盛,讓他把自己的被褥好好曬一下,防潮還除蟲,孫家強自然明白李龍的意思,照做了。
沒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換東西,李龍讓孫家強看著大概的兌換比例,這個人換了掛面和火柴,還有鹽。
他帶了有四公斤多的貝母,換了不少的東西。
等這個人走后,李龍就對孫家強說:
“按一公斤貝母換三塊錢的東西來算,這些東西的價格大致是這樣,掛面是一公斤六毛,火柴一盒一毛錢,如果人家換的多,火柴就送一盒也沒問題。
新鮮的肉呢,一公斤貝母換兩公斤,連骨的……”
孫家強聽著也在用心記著,過了一會兒又來一個,李龍又給他演示一回。
“換完呢,就直接把這些貝母倒大盆里,清洗干凈,”李龍拖過一個大盆說,“不然太臟了,到時評不上等級,賣不上好價錢……”
流程走了兩遍,孫家強就記下了。
“真記下了?”
“記下了。”孫家強有這個自信。
“那……剛好,又來一個,這回你來。”李龍指著遠處背東西過來的人說道。
那個人看到李龍松了口氣,看到換東西的是孫家強,有些意外,不過也還是說了自己要換的。
膠鞋、掛面、大米,都是吃的。
孫家強按李龍給的價格兌換,還一一解釋了一下,又給了那人一盒火柴。
李龍看著點頭,中規中矩,沒多給也沒少給,不錯。
“那行,來,咱們把東西搬到小屋里,你在這里呆著,燒個水洗個貝母啥的,我去看看能不能打著東西。”
李龍算是放下了一些心。